近些年來，人工智能、物聯網、無人駕駛等等超級複雜事物，不斷地出現在我們的眼前，這些由簡單代碼編寫而成的技術系統，不再是單單的輔助我們工作生活，而是開始逐漸代替我們進行工作生活。這些系統最為可怕的地方在於，他們的複雜程度，已經到了讓人類大腦難以全面理解的地步。我們需要一種新的思維來解決這個問題，那就是生物學思維，這些複雜技術系統就像是生命一般，它們成長、迭代，走上無止盡的複雜化道路，生物學思維就是解決這個問題的最好辦法。
複雜系統是什麼？
通常我們所理解的複雜都是指多而雜的意思，並且沒有一種有序且交互的意思存在，但是當我們使用複雜來形容某個系統時，它所表達的意思就是按照有序結構來搭建並且部分之間進行著交互，幾乎所有的複雜系統都是如此，尤其是複雜的技術系統，如人工智能、無人駕駛系統，城市交通系統等等。有序意味著只有保持這個固定的順序，系統才能發揮出原本的功能，如果順序發生改變，那麼系統功能將會發生改變，從A系統變成B系統，或者根本就不能運行，直接癱瘓。例如一臺電腦，我們將連接顯示的模塊連接到輸入上，將輸入模塊連接到顯示上，那麼這臺電腦必定是無法發揮功能的。交互是指複雜系統的部分間的交流互動，部分間的交互越是頻繁，複雜系統的連接緊密程度越高，恰好複雜系統正是依靠部分間的交互來發揮功能。還是以電腦為例，如果沒有顯示或者輸入模塊，整個電腦也是沒辦法正常工作，它需要各個模塊的正常的交互才能形式正常的功能。複雜系統是指一個具備有序結構並且部分間進行交互的事物。
超出人腦理解範圍的複雜系統
我們的電腦都在使用Windows系統，但可能我們並不知道這個Windows系統由多少代碼寫成的。五千萬，是Windows10系統的代碼數量，也許大家對於五千萬沒什麼概念，讓我換成鈔票的直觀的理解一下。一張一百元的新鈔為一點一五克，一萬元也就是一百一十五克，一千萬元也就是一百一十五千克，那五千萬元也就是五百七十五千克，也就是一千一百五十斤。也就是說，這個數量級的事物已經遠遠超出人類大腦的理解極限值了，我們幾乎沒有可能完全理解這個數量級的複雜系統。然而這只是一個電腦運行系統，比它大的系統還有很多，這些被人類創造出來的複雜系統已經不再被人類所理解了。
雖然人類的擁有進二十五萬個GB的容量，但是大腦的記憶能力和檢索能力都是有限的，這也就是我們經常會忘記各種事物根本原因。對於記憶能力的，不得不佩服穿梭於各個城市出租車師傅，他們能夠將整個城市的線路都存儲在大腦中，就連重慶那種高度複雜的交通線路也不在話下，尤其是在沒有智能導航之前。但即便如此，這些出租車師傅也僅是能夠將某個熟悉的城市道路熟記，當他進入到一個新城市中時，需要數年時間的重新開始。而複雜技術系統，像人工智能導航系統，則完全可以將整個世界所有城市的道路存儲下來，並進行實時檢索，指明正確線路。
我們人類大腦適應於線性思維，也就是說當一個較小的變化產生較小的差異，或者是一個較大的變化就產生一個較大的差異時，對於大腦來說幾乎沒有困難，這是進化賦予大腦的。但是當面對非線性變化時，即一個變化產生的差異發生不成比例的改變，大腦就顯得很為難了。就拿出租車師傅來說，如果他運行的線路都是集中城市某一區域，或者說某一區域內的客源就能為他提供足夠的收入，而去到其他區域則面臨不確定的變化，那麼結果就是出租車師傅只會停留在這個區域內，而不是整個城市跑，因此也就無法熟悉整個城市的線路，僅是其中某個區域。
在過去的幾千年時間裡，無數的人都衝著無所不知而去，但事實上，從沒有任何一個人成為無所不知。在現代的技術手段下，我們幾乎可以預見在未來，無所不知的存在很大概率會被人類創造出來，那就是人工智能。人工智能雖然是模仿人類各種進化而來的能力，尤其是大腦，但是它具備人類大腦所沒有的強大優勢，那是儲存，或者說是記憶，只要空間足夠，理論上一個人工智能就是可以裝下整個人類的知識，重要的是還能夠快速地進行存儲和檢索功能，這是人類大腦所追趕不及的功能。它就像是一個初級的生命體，正在經歷著最初始進化，不斷的向複雜發展。
複雜技術系統的進化---迭代
在生物學中我們使用“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進化論，來描述生物系統的進化發展。從大約四十億年前的海底熱泉中的原始單細胞生命，發展到今天，包括了海陸空齊全的千萬種生命。生物經歷的是一個複雜化過程，只有複雜化才能賦予生物各種功能。原始細胞生命也許就只有簡單的新陳代謝和基因複製功能，就其他而言，可能都是多餘的，而現在的生物則有運動、呼吸、視覺、血液循環等等功能。生物本質上來說就是一個複雜的化學系統，高級生命更是如此。
而我們見到的這些個複雜的技術系統，人工智能，物聯網，他們實質上是生命的另一種形態，物理性質的生命形態。它們的成長過程，幾乎是與化學生命系統是一樣。在生物學中，我們使用進化來描述生物系統的對環境的適應，而複雜技術系統則是通過迭代實現“物競人擇，適者生命”，完成化學生命的進化過程。複雜技術系統以“0”和“1”為基因原始代碼，通過0和1的組合，形成不同的信息，驅動表層代碼和硬件設備組合成複雜技術系統的整體。
生物系統與複雜技術系統，兩者之間存在的最大不同在於，篩選生物系統的大手是無形的，幾乎不可預測；但是對於複雜技術系統來說，這隻大手就是人類自身在揮動，以人類偏好為篩選標準。生物系統是在主動追尋著環境變化而進化，複雜技術系統則是被動依靠人類的偏好選擇而迭代。成功生存下來的複雜技術系統，無一不是依靠人類的偏好選擇，接下來等待它的是，繼續複雜化來適應人類的偏好需求。就目前我們看到的情況來說，生命系統比複雜技術系統具備更高的效率，複雜技術系統明顯顯得臃腫龐大，達不到最大化的能量使用率。
目前仍然在使用的傳統物理學思維，已經不能幫助我們很好的理解複雜系統，以及解決其中產生的問題了。在物理學思維中，我們習慣於抽象化，竭盡全力地將複雜事物極簡化，就像是牛頓創造萬有引力、愛因斯坦創造相對論，用一個精簡的數學公式概括所有的內容。可事實上，並不是所有的事物，都是可以通過抽象化的極簡方式來得到理解，生物系統就是如此。我們無法通過一個精簡的數學公式，獲得對於生物系統的理解，而是需要許多的確實描述來形容，才能得到對於生物系統的理解，如達爾文創造的進化論。面對複雜系統時，情況正是如此，抽象式的牛頓愛因斯坦思維已經不能讓我們理解整個複雜系統了，反而是達爾文式生物學思維能推動我們，朝著全面深層次的方向來理解複雜系統。
複雜技術系統適用於生物學思維的原因
生物學思維有三點原因，適於用來理解複雜系統。第一，生物系統的複雜程度高於物理性質的複雜技術系統；第二，生物系統是有歷史的，通過歷史追溯，我們可以瞭解生物系統的發展過程並且預測生物系統的未來；第三，生物系統是隨環境變化而進化的。生物學思維能夠用來理解生物系統並且解決生物系統中的問題，就已經說明了它對於複雜系統的適用性。當物理學思維已不能承擔這個重任的時候，使用生物學思維來處理複雜系統問題是必不可缺的，也是必然的。
面對複雜技術系統時，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純粹的生物學思維，更需要一種經過物理學思維錘鍊過的生物學思維，將物理學思維融合進生物學思維中。生物學思維往往是注重細節、強調多樣性，但是這樣做，可能會使得我們墜入複雜的網絡中難以自拔，如果是將物理學思維的抽象化融入其中，就可以把其中那些混亂龐雜無關的部分抽象化，得到一個精簡易懂的系統模型。如此，理解複雜技術系統，可能不會再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情了。
包括生命在內的複雜系統天生脆弱性
一個事物越是複雜，那麼它就是越脆弱的。一架飛機和一臺汽車相比較，可以輕易地判斷出飛機的脆弱性遠高於汽車，一架飛機大約需要幾百萬個零件，如空客A380就需要約400萬個零件，而汽車只需要大約1萬個零件，幾百萬倍的零件數量將飛機的脆弱性展現無遺。對於複雜技術系統，它的脆弱性猶有過之。複雜技術系統所需要的零件一點也不比飛機少，Windows 10的操作系統至少有5千萬行代碼。而複雜技術系統的脆弱主要是因為它存在高度頻繁的交互，交互包含了複雜技術系統的內外數據信息的交流溝通，複雜技術系統應用範圍和適應頻率直接決定它的交互程度。交互程度越高，它對於系統產生的衝擊就越大，原本一個細微的錯誤，可能並不會產生嚴重的後果，但一經交互放大之後，那絕對是災難級的。如果一個計算程序是由多個模塊組成的複雜技術系統，其中一個模塊由於錯誤會將結果放大10倍，如果模塊工作是獨立的，那麼它最終的結果，很大概率只是放大了10倍，但是如果模塊之間數據是交互，計算結果是相互運用的，那麼最終結果可能被放大至百倍，甚至是千倍。脆弱性是複雜系統的天生屬性。
在複雜技術系統中，經常能夠碰到各種各樣的bug，並且都是一些不明原因的bug，在處理這些bug時，經常是束手無策，最好的辦法就是做個補丁修補一下。就彷佛是感冒，這個普通的疾病任何時間都可能發生，同樣是拿它沒有任何辦法，能做的就是，等待身體自身免疫功能消滅入侵的病毒，或者使用藥物，但在下一次，依然存在同樣的患病風險。複雜化不但決定了複雜技術系統的脆弱性，同時也決定了生命的脆弱性。
生命系統是一個高度複雜的化學系統，人體由四十到六十萬億個細胞，和大約1.3倍的細胞數量的微生物共同組成。這些細胞和微生物按照有序的結構，排列成更高級的組成部分來構成人體。交互保障並促進了，細胞和微生物之間的協同工作，共同維護整個人體的正常運行，它們之間的連接非常緊密牢固，形成一個穩定的整體。當細胞或微生物病變，或外部病毒細菌入侵時，只要人體免疫功能沒有消除病源，病毒細菌就會沿著交互渠道，向外擴散入侵其他正常的細胞或微生物。隨著入侵的擴大，病源會影響交互渠道的功能發揮，甚至切斷渠道並且蔓延至整個渠道中。交互渠道的影響或者中斷，會引發功能障礙，以點向面的形式向外擴散。也就是說附近共用交互渠道的細胞、微生物或器官都會受到影響，功能發揮受到限制。隨著病源的壯大，最終整個機體的功能受到影響，甚至是中斷直至死亡。
隨著複雜化的程度加深，交互程度也隨之加深，包括生命在內的複雜系統也就變得越來越脆弱，面對災難的處理應對能力也就越來越弱。
結語
雖然在今天，我們已經揭開了有關生命的一部分事實，但依然還是有多人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而是認為生命是神秘的，神聖的，所謂的事實不過是表層的事物，根本沒有探索到生命真正的本質。面對複雜系統，同樣的情緒正在滋生。
對於複雜技術系統中的神秘性，人們通常會有兩種潛在的極端反應，第一種反應是有意且極力地削弱它的重要性，認為系統中根本不存在任何神秘的東西，第二種反應是則來自那些醉心於尋找神秘和未知事物的人，它們通常是技術的門外漢，總是把設備或是系統的內部運行神秘化，並以此為榮。大多數人在兩者之間，認為系統中，存在一定程度的神秘性，但同時又希望自己可以理解這個複雜的世界。
“神秘而無奇蹟，神奇而不神秘”，應該是我們面對整個複雜世界的態度，它的第一層意思要求我們努力克服自己的無知，絕不能沉迷其中；而第二層意思意味著，一旦理解了某個事物，我們就不會認為它是理所當然的。
謙卑之心，再加上迭代的生物學思維，就是洞悉複雜世界的正確方式，它能幫助和指導我們與複雜系統進行交互，適應這個充滿複雜系統的世界。複雜系統，尤其是複雜技術系統，是時代發展的潮流方向，我們沒有能力逆轉這個方向，只能順應時勢，與複雜系統共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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