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懷瑾:不懂真慈悲心,縱然行菩薩道,也是給眾生添煩惱

觀音信仰在民間歷久不衰,也體現了國人內心深處對觀音菩薩大慈大悲慈航普度的偉大精神的信仰和希冀。

那麼究竟什麼是“慈悲”的真意,“慈”和“悲”是一個意思嗎?慈悲和情愛有什麼區別?為什麼有“慈悲生禍害,方便出下流”的說法?聽聽南懷瑾的精彩講述。


南懷瑾:不懂真慈悲心,縱然行菩薩道,也是給眾生添煩惱

01

慈和悲是分開的,慈是慈、悲是悲

什麼叫慈悲?慈與悲是分開的概念。等於在春秋戰國以前,道與德是分開的,到了漢朝以後,道德就連起來用了,但也不是後世的要求。宋明之後道德變成很死板,甚至目不能斜視,這種理學家所造成的道德觀念,只是中國文化的一部分,並不能代表整個中國文化。

慈與悲在中國固有觀念中,幾乎是連在一起的,但是在佛經中,慈是慈,悲是悲。現在把慈悲當作口頭用語,連有人倒杯茶給你,也會說說:慈悲!慈悲!

佛教有兩位菩薩代表慈悲的:彌勒菩薩代表慈,所以他稱為大慈氏,這也就是他稱號的涵義;觀世音菩薩代表悲,平常念南無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是對的,但是嚴格說來,他是代表悲的。

男性父愛的擴充,是慈的基本。母愛的擴充,是悲的基本。

兩者性質完全不同,但是愛心是相同的,不同的是發出來的作用。我們都做過人家的子女,這裡大概有一半以上的人還做過人家的父母,應該可以體會到父母愛的不同。媽媽打孩子,一邊打一邊哭,是悲。父親打孩子,心中固然難過,就少有哭的,甚至鬧到脫離父子關係,其實還是愛子女的,這是慈。

慈和悲是兩種不同的心態。慈就是愛,看一切眾生平等,看別人的父母子女如同看自己的父母子女。真做到這一點,就是慈,也就是道場。如果說,我看一切眾生平等,已經不平等了,因為你有個“我”在了。

悲不是悲哀、流眼淚,是憐恤一切眾生,因此犧牲自己,為了有利於眾生,為了救度眾生,能忍受各種疲勞苦難,這是大悲心,不是坐在那裡哭。(《維摩詰的花雨滿天》)


南懷瑾:不懂真慈悲心,縱然行菩薩道,也是給眾生添煩惱

02

愛慾轉化昇華了,才是真慈悲

沒有得到解脫之前,你所有的愛心也好,慈悲也好,都會變成煩惱,因為是凡夫的情。凡夫最欣賞的是熱情,實際上是煩惱。普通講情是指情、愛、欲三項,是一體的,實際都是欲。

用這觀點來研究佛學,小乘佛經主張要離蓋去欲,大乘不了義的佛經要離蓋了情,了義的要轉情。不熱之慈就是情、愛、欲,完全轉化了,就是大慈悲。慈悲就是情的轉換,把情、愛、欲解脫了,無條件地愛護一切人,連愛的觀念都沒有地去幫助一切人,這是慈,這種慈是不給你煩惱。

沒有解脫了的感情,縱然是行大乘菩薩道,都是給眾生煩惱。有時你愛別人,但被愛者並不幸福,給自己給別人都是煩惱,這不是慈悲。佛法講慈悲,不管你多情與否,引起別人煩惱的都是罪過。所以,“行不熱慈,無煩惱故。”才是真慈悲。

再舉雪竇禪師的詩句:“太湖三萬六千頃,月在波心說向誰。”這境界非常高,是至情。《普賢菩薩行願品》所說,“虛空有盡,我願無窮”,也是至情。所以情與無情之間,轉化了才是真慈悲。慈是有情的,不是無情的,不過它的情是解脫的、擴大的。

歷史上中外文學充滿了男女之情,你看各種小說,他非加上這東西不可,這就是人的社會,是情慾世界。再舉個納蘭性德的詞句:“人到情多情轉薄,而今真個不多情。”這都是屬於熱鬧的情,不是真正的慈。(《維摩詰的花雨滿天》)

常常有些學佛的朋友,一聽到愛字就嚇死了,因為佛經上有反對愛的說法。但是,佛經反對的是愛慾之愛,那個愛慾之愛是指男女兩性的愛慾,是講性的問題。其實西方文化講「神愛世人」那個愛,並不是愛慾那個愛哦,是等於我們所講的慈悲,仁慈。結果這兩個名詞混淆起來了,一提到愛就把人家廣義的愛用到狹義方面去了,這是很大的錯誤。(《孟子與離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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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慈悲生禍害,僅僅做個好人,是很危險的

我們先了解慈悲,普通社會上講到佛教,就有兩句流行的俗語:“學佛以慈悲為本,方便為門。”過去佛教界裡面,出家人也流行兩句相反的話:

“慈悲生禍害,方便出下流。”這是叢林中對品德的要求。(《維摩詰的花雨滿天》)

我們這裡同學好人特別多,善人特別多,學佛念《金剛經》,都學成善男子、善女人了。不過,善歸善,不能做事,要做事的時候,是非善惡不能混淆,不能馬虎,徒善就不足以為政,所以要有規矩,要有方法。

“徒法不能以自行”,你光講規矩,光講方法,也不行啊!像我們有些同學辦事,“老師叫我這麼辦”,回來我就罵他,你不曉得變通嗎?做事情那麼呆板。所以“徒善不足以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這是中國歷史上一大原則。(《孟子與離婁》)

帶領部下如果不是真仁慈,不是真做到如父母愛兒女一樣的仁愛,是不會有如此結果的。不但作戰帶兵是如此,就是領導一個機構,領導一個工廠、一個公司,對部下也是應該如此。

不過,仁慈並不是如帶娃娃一樣,下雨了趕快把他抱起來,天熱了趕快為他脫衣服。仁慈是真教育,真愛護,對就是對,不對就是不對。

所以能“以戰則勝,以守則固”,不作戰處於防禦時期時,則是萬眾一心的堅固團結。(《老子他說》續集)

有許多人非常好,仁慈愛人,但儒家講仁,佛家講慈悲,盲目的慈悲也不對的,所謂“慈悲生禍害,方便出下流。”不能過分方便,正如對自己孩子們的教育就是這樣,乃至本身修養也是如此。仁慈很重要,但是從人生經驗中體會,有時幫助一個人,我們基本上出於仁慈的心理,結果很多事情,反而害了被幫助的人。

這就是教育的道理,告訴我們作人做事真難。善良的人不一定能做事,好心仁慈的人,學問不夠,才能不夠,流弊就是愚蠢,加上愚而好自用便更壞了。

所以對自己的學問修養要注意,對朋友、對部下都要觀察清楚,有時候表面上看起來是對某人不仁慈,實際上是對這人有幫助。所以作人做事,越老越看越懼怕,究竟怎樣做才好,有時自己都不知道,這就要智慧、要學問。

——(《論語別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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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修慈悲心,從何處下手?

儒家講的慈悲就有立足點的,是慢慢擴大圈子的。儒家講親親、仁民、愛物,要親我親而及人之親,先愛自己的家人,有餘力再愛別人的家庭,擴而充之到社會、國家、天下。

他們經常提一個故事,假設釋迦牟尼佛和孔子在河邊,見到他二人的母親跌到河裡,釋迦牟尼佛會先去救自己的母親還是孔子的的母親?如果他先救自己母親就不慈悲,應該要平等行慈,如果先救孔子的母親是不孝。孔子就會先去救自己的母親,再去救釋迦牟尼佛的母親,這是親我親而及人之親必然的道理。

《維摩詰經》講要“行不二慈,內外不合故”,內外不合就是內外不分,那麼碰到上面這個問題怎麼辦?除非你有神通,可以一下子同時救起二人,但是普通凡人只有走親我親而及人之親了,在現實的時候就是行現實的慈悲。

父母愛子女算不算慈悲呢?當然算,那該叫愛還是叫慈悲,就隨便你叫了。父母愛子女是無條件的。有人問孔子什麼叫孝,孔子答:“父母唯其疾之憂。”這好像牛頭不對馬嘴,他是說了解父母親看到子女生病的那種心理,就是孝道。

我從小到十一二歲之前一直在多愁多病中,看到花落了都會哭一場,一到了熱鬧地方也掉眼淚。當然後來就沒這回事了,我反省起來,父母照應我夠痛苦了,到了自己為人父母時,體會更深,“養子方知父母恩”啊!孔子的回答要你當了父母才會懂,你瞭解了父母那種擔憂痛苦的心理,能同樣用這種心理迴轉來照應父母,就是孝道。這也就是西方人講的愛,儒家講的仁,佛家講的慈。

佛家講的慈是高一等,是無等的、形而上的法身之慈,非一般世俗的愛心能比,是斷諸愛的。(《維摩詰的花雨滿天》)

我們中國人講孝道,如果對於自己的父母、兄弟、姊妹、朋友都沒有感情,親情不篤,而要他愛天下、愛國家、愛社會,那是空洞的口號,是不可能的。

說他真的有愛心,他連父母、兄弟、姊妹、朋友都沒有愛過,怎會愛天下、國家、社會?或者說私事不愛而愛公眾,事實上沒有這回事。愛天下國家,就是愛父母兄弟的發揮。所以說篤於親者,不怕人自私愛自己的父母兄弟。儒家講愛是由近處逐漸向外擴充的,所以先篤於親,然後民興於仁。從親親之義出發,整個風氣就是仁愛,人人都會相愛。(《論語別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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