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擇之路」中國式西部公路片的誕生

這是一部罕見的華語西部公路片,把故事發生的舞臺設置在了荒無人煙的戈壁灘上,在上影節期間就頗受好評,是“亞洲新人獎”最佳影片的得主,唐高鵬亦提名了“亞洲新人獎” 最佳導演。

「未擇之路」中國式西部公路片的誕生

影響較深的公路片還是當年甯浩的《無人區》,就做出了非常震撼的中國西部觀感。——《未擇之路》走的卻不是《無人區》的路子,較少黑色幽默的色彩,視覺上也偏寫實,從打光到調色都比較接近真實效果,沒有“濾鏡”感,這種視覺風格的類型片,也反過來要求故事的可信度,而不是增加了許多誇張、荒謬成分的獵奇故事。同樣也是公路片,韓寒導演的《後會無期》就會幽默風趣得多。所以,很多看過的觀眾就不會拿它來跟《無人區》、《後會無期》比較,而是跟去年的口碑佳作《暴裂無聲》相聯繫。

同樣是大西北黃土戈壁灘,同樣有動物作為隱喻的作用。《暴裂無聲》中的是羊,而本片中則是採用了鴕鳥和羊兩種動物。

「未擇之路」中國式西部公路片的誕生

鴕鳥主要在兩處出現,一是電影的開篇,二是那套“我不疼”的“鴕鳥拳”。而這些已足夠揭示主角的性格與命運。王學兵飾演的二勇找五哥借了一些錢在荒無人煙的戈壁灘上幹著養鴕鳥的工作。在最早的時間線上,他就和鴕鳥展開了一場別開生面的追逐和纏鬥。

鴕鳥的性子善良、固執、生猛。它們碰到天敵就會把頭埋進沙裡面,但是身子是露在外面的,危險並沒有解除,只是自己看不到罷了。也正因此,鴕鳥一貫被用來形容遇到困境就會逃避現實、自我安慰的人。

像鴕鳥一樣,二勇也始終“將頭埋進沙子裡”,他不願意去接受自己的生活。他不接受早已不屬於自己的前妻開始新的生活,不接受自己不過是個在荒無人煙的地方養鴕鳥的失敗者,還妄想著賺大錢,甚至把前妻的房子偷偷抵押,只是為了挽回她。

像鴕鳥一樣,二勇也始終維持著自己的固執、善良。他不僅不是個“壞慫”,相反,他被命運捉弄著卻又保守底線,努力向善而活。

因為還不起五哥的錢,答應五哥幫忙照顧一個尕娃(西北話的小孩)幾天。與此同時,二勇早已離婚的妻子有了新的丈夫,不願放手的二勇決定追回妻子,於是帶著尕娃在黃土戈壁灘上開始了一場兇險的追妻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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尕娃在和王學兵相依為命的逃亡路上,給影片帶來了許多輕鬆的時刻。他會因害怕尿褲子,卻又敢在二勇幫他晾褲子時光著屁屁逃跑(當然是輕鬆就被追回來了),他也會趁二勇小便時偷著開車撞倒“交警”,卻又害怕“撞死交警”乖乖聽話。後來,二人相處得真似“親叔侄”,一起吃西瓜吐籽到盆裡發出聲響那一幕;二勇告訴尕娃撞到的不是真人交警而是模型時,尕娃坐在車上生氣,二勇讓他笑一個的那一幕等都溫暖感人,才有了後來的尕娃(因為媽媽去世,爸爸忙公務沒有家庭溫暖)寧願跟二勇“浪去”,也不願意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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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路,電影中必不可少就是各種“路障”,二勇的車被黑店打爆了胎又修,二勇識破了黑店詭計之後頓時發作,結果被店裡發黑槍的大耳朵兩下打趴下,不得已躲進了小眉的車,馬伊琍飾演的小眉正式出場。殊不知他們的相遇竟為最後的悲劇埋下了伏筆,原來強悍的大耳朵一直暗戀小眉,真是一物降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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鴕鳥的第二處出場是二勇自創的“鴕鳥拳”。貨車司機夜宿集裝箱旅館,是整個電影的高潮,也是《未擇之路》最公路片的一個場景:滿身油汙與塵土的貨車司機們,在黑色與沙塵的掩映中在集裝箱簡易房前圍著火堆而坐,喝酒吃肉,土地摔跤,相互調笑,借酒發瘋。而小眉這個敢舉起扳手打人、天南地北跑貨車的硬氣女人,也恰恰是在那場戲露出了她的軟肋。原來小眉的男人失蹤多年,她卻苦苦等待,即便身邊追求者眾多,她卻始終等待前人。她可以隨時選擇重新開始,但她選擇了等待,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火堆和酒肉的狂歡之後,有男司機抓起尕娃讓孩子聞他的胳肢窩是不是比羊肉還羶,結果被二勇用拳頭打跑;有男司機酒後欲對小眉侵犯,小眉縱使硬氣也敵不過壯男,好在二勇及時趕到又是用拳頭幫小眉解了圍。這場戲見到了小眉的柔軟,更見到了二勇的高潮,一個終日在戈壁灘與鴕鳥為伴、一事無成的孤獨男人,竟然在群狼中保護了女人和孩子,這恐怕是整場電影中他最自我滿足的一個場景。而也恰恰是在這個場景裡,他開始教尕娃“鴕鳥拳”和“鴕鳥腿”,“鴕鳥拳”簡單說就是抱著腦袋心甘情願地捱揍,“鴕鳥腿”就是在捱揍之後奮起反擊。這是二勇自詡的祖傳功夫,其實也是他的人生哲學,能忍就忍,實在忍不了,“鴕鳥急了也會踢死你呢(一定要帶著西北話句尾那種甩腔)”。電影的前半部,演的其實就是“鴕鳥拳”狀態的二勇,欠了五哥的錢,又無法接受前妻的新生活,抱頭鼠竄,一路上被追、被罵、被打。

而電影的下半部,演的就是“鴕鳥腿”,就是“鴕鳥急了也會踢死你呢”。在與小眉在鎮上分別之後,二勇帶著尕娃見到五哥,他本以為自己把孩子交還給五哥就萬事大吉,欠款可以緩,前妻的房子也可以保住,哪知五哥都是騙他。擺著二勇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繼續忍,輸掉抵押的房子,讓前妻睡大街;不再忍了,和他們幹,“鴕鳥急了也會踢死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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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選擇了後者。

他拿著大耳朵的槍,對準了五哥,結果擦槍走火,一槍打傷了五哥背後的吳總。

其實,他知道靠一己之力無法改變自己的結局,於是在自以為誤殺人、惹怒五哥後,他本來選擇的還是像鴕鳥一樣逃避現實,走進海想投湖自盡,卻在水中半路嚇退,根本沒有面對死亡的勇氣。他只能將內心不平和恐懼,轉嫁給尕娃,讓孩子父親承受自己所有的不幸。最終,還是選擇了劍走偏鋒的索錢之路,想著不去牽累別人,卻也選擇成了一個真正的“壞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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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局不是我們想象中二勇被繩之以法,在尕娃的幫助下洗脫殺人罪名,而是——死亡!大耳朵因一路追蹤小眉途中看到二勇尕娃和小眉“一家三口”的照片,誤會了小眉跟二勇的關係,開著二勇的車把在給前妻送錢的二勇撞死了。二勇臨死前,滿口吐血,死狀與片頭被撞死的羊一樣。這與《暴烈無聲》中,將屁民比作牲口的手法一致,是對社會惡霸和正義不作為的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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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女主人公的小眉沒有像大多數片中邂逅男主與之發生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而是像生活一樣,生活中會出現很多過客,小眉只是二勇生命中的過客。而她卻是本片唯一能夠幸運選擇的往後人生的,最終,他像尕娃媽媽一樣用上了口紅,也在彩蛋中邂逅了文章扮演的揹包客。這個充滿未知的結局,為荒誕殘酷的影片基調,點綴了一筆輕鬆溫情的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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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說說演員,王學兵扮演的二勇是處於現實底層的小角色,他的身上濃縮了很多西北漢子的特點,例如勤勞、粗獷、樂觀的天性,不屈不撓的韌勁,以及擅長在艱難環境下自我保護的生存智慧。王學兵身為在西北邊域長大的演員,表演既是顛覆也是迴歸,脫離了以往影視作品中的帥氣形象,刻畫出一個外表粗糙內心精細的西北漢子形象,面對心狠手辣的債主,他裝憨賣萌,見風使舵,不吃眼前虧,聽到前妻電話裡有旁人的聲音,他第一時間反應到自己可能被“綠”了,放下一切去見前妻,貨車爆胎,他從一句話就感覺到修理廠的貓膩,小人物的機智得到了多元化的呈現。在這些細節中,王學兵的表演看不出半點勉強和做作的痕跡,由鬍子拉碴不修邊幅的頹廢大叔外表,到隨時調用的公路生存技巧和鴕鳥拳,活脫脫的融入了電影中的群像中,毫無明星光環,又處處都閃著演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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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伊琍的表演同樣出人預料,以前她的形象總給人一種精緻和秀美之感,例如去年《我的前半生》裡面的上海媳婦羅子君,而這次在《未擇之路》中扮演開大卡車的長途女司機小眉,形象是巨大的轉變,小眉像一朵西北公路上的野玫瑰,在塵土和風暴中顯出不一樣的粗豪,而尋找丈夫的執著,還有面對二勇和尕娃時流露出的些許柔情和母性,則讓觀眾不由自主地心生憐惜。面對全新的作品題材,不一樣的角色戲路,馬伊琍完全脫離掉從前的小情調,詮釋得很大氣很抒情,像是一首氣勢磅礴充滿生命力的交響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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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王學兵和馬伊琍是表演的高手,那麼飾演尕娃的朱耕佑只能用天才來形容,這個孩子在之前《我不是藥神》中就表現得靈氣十足,這一次依然帶著天然萌,演繹出一個身份顯貴卻內心孤獨的孩子,既有很多童趣和笑料,也有這個年齡段罕見的敏感和內斂,詮釋出準確的內心戲。

未擇之路,在老劇看來就是沒有辦法選擇的路,來不及選擇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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