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熬成大齡剩女,他成了全縣城最受歡迎的黃金單身漢!

01

“老爺,不好了。”

才跨進院門,青青就跑過來衝我嚷嚷。我一整天的舒坦心情生生被她嚷沒了大半,我撇嘴:“去去去,老爺我好得很。”

青青那丫頭嘀咕了句什麼,然後抬起眼,一本正經道:“裴爺回來了,在書房等你。”

“真的嗎?!”自然是不待她回應,我就一陣風似的到了書房。果然,一個男子正襟危坐在書案後頭,我無視他那嚴肅的明顯是在生氣的冰山臉,熱情地同他打招呼:“念卿,你可算回來了。你才走了半月,衙門裡就積了一堆雞毛蒜皮的事,這下好了,百姓再也不用擔心我處理不來了。”

念卿的臉色稍霽了片刻,卻隨著我的後半段話變得更黑,他眉梢一挑,冷冷道:“你這麼高興只是因為有人幫你處理公務了嗎?”

“當然不止這樣啦,還有……嘿嘿,月底了。”我拋給他一個“你懂的”的眼神,同時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這個英俊的美男子,笑得那叫一個諂媚。青青曾鄙視我愛錢如命,我不服,我分明是愛銀子勝過性命的好嗎?

丰神朗逸的公子哥我見過好些,獨獨念卿最養眼。清雅如荷,溫潤如玉,又有著他那個年齡特有的成熟魅力。毫不誇張地講,這十里八鄉想要嫁他的黃花閨女沒有全數也有九成。

而念卿至今未娶。

在我熬成大齡剩女的同時,這個年長我八歲、陪伴我從及笄到雙十年華的男子,已然成了全縣城最炙手可熱的黃金單身漢。

“聽說你最近日日往外跑,夜夜晚歸家啊。”

帶著點責備的話語拉回了我天馬行空的思緒,我蹙眉,難怪青青會說不好了,念卿這架勢是要罰我啊,我立刻像犯錯的孩子一樣低下頭去。

“最近外頭不太平,我走之前你答應過我什麼?”念卿起身,從書案後繞到我跟前,陰影籠罩在頭頂,“知道錯了嗎?”

“知道。”儘管我覺得自己並沒有什麼錯。我都這麼大的人了,出去玩玩怎麼了,又沒有夜不歸宿。當然,這些話我也只敢腹誹一下。

“好,晚膳先不幫你布了,去抄家規一百遍,什麼時候抄完什麼時候給飯吃。”

聞言,我眼角抽了抽,肚子很應景地“咕嚕”了一聲。天降懲罰於鄙人,你可以苦我心志,勞我筋骨,但不要餓我體膚啊!我昂首挺胸,氣血上腦,膽子也肥了:“我是老爺還你是老爺啊,憑什麼不讓我吃飯?”

“老爺您不說,小的還真忘了自己只是您的師爺。”這陰陽怪氣的語調入耳,我頓覺不妙,果然……“那您自便,月底了,記得把衙役和下人的例銀髮一下。”

“我去抄家規。”

畢竟,他是我免費聘請來,哦不,是給我倒貼錢的師爺外,還是遠近聞名的同福連鎖客棧的幕後老闆。在這非原則性問題上,當然是金主說了算。

02

“老爺,你蠢得我都不忍直視了。”

“閉嘴!”我從確實被幹得無法直視的戰局上抬起頭,狠狠瞪了青青一眼,“觀棋不語真君子。”

最近縣城裡冒出個採花賊,狡猾得很,陸續有姑娘慘遭毒手,念卿一直在忙這個案子,線索甚少。浮生偷得半日閒,念卿便與我戰上幾局,放鬆放鬆連日來緊繃的心緒。

我毫無懸念地一敗塗地,之前念卿答應了我若是贏得這局,便讓我去赴葉家公子的約。我雖為一縣之主,但出個門必須徵得念卿同意,尤其我趁著他不在家往外野後,出入更受了限制。哎,說多了都是淚。

我和葉公子是前不久去集市買烏龜的時候認識的,這個長得居然還蠻帥的富二代說下次見面送我一隻金龜。念卿如何能明白,葉公子的風流我雖然早有耳聞,但我真的單純是去釣金龜的啊。

一想到白白丟了一隻金龜我就胸口痛,一胸口痛我就容易衝動,一衝動我就——

我幹了件自己都有點不太敢相信的事兒——我湊上前伸出魔爪,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扒開了念卿的前襟!

然後,鎖骨處原本只現出些許引人遐思的那一撮東西,一覽無遺。儘管設想如此,我還是瞠目結舌了。

“你做什麼?!”

念卿始料未及,被我揪著衣襟顯得有些慌亂。我眨了眨眼,欣喜地發現,我們家面皮厚於城牆的裴爺居然會臉紅。看著這個樣子的他,我內心深處竟然生出了一股邪念——想要扒光他。

為了掩飾這可恥的躁動,我低下頭,默默掏出一方白帕,抬手,覆住他鎖骨處那不知哪個女人留下的唇脂,指尖碾過,鮮紅的唇形便清晰印在了帕子上。

“看來過得很滋潤嘛。”我扯著意味深長的笑,手一揚,帕子落在他懷裡。

看到那唇印,念卿是很意外的,甚至有些嫌惡。我以為他會解釋幾句,但是沒有,他只是皺了皺眉頭,而後不緊不慢地整理好被我扯亂的衣襟,臉上的紅雲早已不見。

但是,心裡有種自家辛辛苦苦種在後院的白菜被野豬拱了的感覺是怎麼回事?我甩甩頭,問:“念卿,我美嗎?”

念卿早已習慣了我的跳脫性思維,很認真地思考了良久,得出結論:“美。”

我心花怒放,同時也很沮喪,“那為什麼都沒有人上門提親?連採花賊也不來採我。”人家恨嫁不是兩三天了。

“許是……他們欣賞不了你的美吧。”

我無視他抽搐的臉,下定決心,慷慨陳詞:“我要以文會夫!我要比武招親!”

念卿微愣,眼裡閃過一瞬間的晃神,語氣倒是一如既往的波瀾不驚:“到底比文還是比武?”

“拋繡球吧。”簡單粗暴。

在我熬成大齡剩女,他成了全縣城最受歡迎的黃金單身漢!

03

西市的綺梧軒瓊菱閣,自百年前有位富家千金在此拋繡球締結了一段良緣後,便成了繡球招親的最佳聖地。我擇了個吉日,一早便讓人在綺梧軒前貼了告示。想來縣太爺我招親,那場面一定熱鬧非凡。

所以,當我候在瓊菱閣內,時辰一到起身至前往下眺望時——我和我的繡球都驚呆了。

“青青,告示上確定寫的是初六未時嗎?”

青青點了點頭:“裴爺辦事你放心,自是不會出錯的。”

“那為什麼底下都沒有人呢?”遠近路人各行其道,根本不在這裡駐足。就算不打算搶,圍觀下打個醬油總可以吧,留我唱獨角戲真的大丈夫?虧我平日為你們操碎了心,都不給我捧個場,你們傷害了我的驕傲。

“姑娘,這繡球你還拋嗎?”

我猶自沉浸在濃濃的哀愁裡,也不知神傷了多久,只聽得一個溫潤的男聲響起,我循聲望去,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我沒有猜中開始,更沒有猜中結局。

桃花眼名叫司徒煜,外地人,剛到我的地盤不久。他的出現,成功挽救了我的尊嚴。繡球不偏不倚砸在他的腦門,他就這樣成了我的未婚夫。

我帶司徒煜回府,特地領著他在唸卿跟前晃了一圈。兩個同樣俊俏的男子,在他們眼神交匯的那一霎,我真切地看到了刀光劍影。

我很高興,因為念卿似乎很不高興。

司徒煜個性挺逗,頗得我心,又帶著點神秘色彩,令我更想靠近他剖析他。然後,我們的正常互動在下人們眼裡居然成了秀恩愛。

我不務正業,整日與未婚夫培養感情,花前月下,被念卿撞見過幾次,他視若無睹,從容離開。像是特意要給我們更大的空間,他更多的時候都留在衙門裡,我鮮少能在府中見到他的身影。

他怎麼會是這樣的反應呢?好難過,這不是我要的那種結果。我靠在木欄杆上如是想,突然嘎嘣一聲脆響,緊接著身後一空,我華麗麗落水了。

太坑爺了,什麼破欄杆,連我這小身板都扛不住。我只在水裡撲騰了兩下,司徒煜就跳下水把我撈了起來。八月的湖水不至凜冽,倒也有幾分寒意,浸入骨髓。我抱著司徒煜的脖子,瑟瑟發抖。

“這是……”

喃喃的低語在耳畔響起,我順著他的視線,移向因亂而露出的半截手臂,那裡,一顆鮮豔的紅痣赫然在目。我不以為意,隨口答:“這都不認識,守宮砂呀。”

司徒煜若有所思,他的表情有些怪異,我沒顧得及琢磨,只因眼角的餘光裡,出現了一抹匆匆跑來的身形。

“芮兒!”念卿喚著我,不由分說將我從司徒煜懷中抱了過去。我貼在唸卿胸口,可以聽見他慌亂的心跳,突然,我竟覺著這護欄壞得太妙了。其實我是能走的,但我實在留戀於這個懷抱,由著他將我抱回了房。

“不要再發生第二次,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時期。”我將溼衣服換好出來,念卿如是告誡我。我愣住,看著面前男子恢復如常的清冷神色。曇花終究一現?抑或之前在他懷裡的溫存只是我的幻覺?

我扯了扯嘴角,輕笑著岔開話題:“念卿,我想盡快同煜郎舉行婚禮,你幫我挑個好日子吧。”

念卿望著我,默了片刻,再開口時,嚴肅萬分。“你不能嫁給他!”

在我熬成大齡剩女,他成了全縣城最受歡迎的黃金單身漢!

04

來了來了,終於被刺激到了嗎?終於決定說愛我了嗎?終於讓我等到你了嗎?

沒錯,我喜歡念卿。

從爹爹帶他回來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喜歡上了這個清風朗月般的公子,更遑論第二年家中出事父母遇害時他救下了我的命,也是因了他的陪伴,我才沒有長成被仇恨矇蔽反社會反人類的病態少女。

我是一個俗人,我惡俗地想對念卿以身相許。至於念卿,他應該也是喜歡我的吧,若非如此,何以維繫單身,何以對我不離不棄。有些事情我裝作無知,卻早已瞭然,我只是不明白,他為什麼從不對我表白。

我可以等,只要最後等到的人是他,就好。

然而那個唇印讓我意識到了危機,說實話,那會讓我嫉妒得要命,我都還沒有親過念卿,居然被別的女人捷足先登了。我必須做點什麼。

拋繡球,不管砸中誰都無所謂,演戲而已,我拿手得很,只要能夠刺激到念卿。

“你不能嫁給他!”

這是我從念卿嘴裡聽過最最動人的話,壓下內心激動的狂潮,我羞答答問:“為什麼?”

“因為……”心臟狂跳,響如擂鼓,隨著念卿的下一句話,我整個人都不好了。“司徒煜就是採花賊。”

是我想太多,你總這樣說。

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來,踏碎了我的胸口。該死的念卿大概以為我不相信他的話,開始舉證說明,我根本聽不進去,忍無可忍,就在他的耐心解析中爆發了。

“裴念卿!你到底愛不愛我!”

念卿定然沒想到我會就這樣捅破這層窗戶紙,向來巧舌如簧的他囁嚅著始終沒吐出一個字來,甚至不敢直視我。

“我的心思你都明白對不對?你吃定了我非你不嫁對不對?”我逼近他一步,非要討出個結果來,“我知道,上門提親的人都是被你攔下的,你放任了坊間說我是你女人的這種傳聞,拋繡球時也放了些話以致沒人過來,裴爺的面子畢竟很大的嘛。喜歡我就直說,幹嗎佔著茅坑不讓別人拉……咳。”

話說得太急,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這一咳上卻是中了邪似的,根本停不下來。念卿即刻捱過來,輕拍我後背,待我順過氣後,才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鬆口道:“芮兒,我只是害怕有一天你會後悔。”

“不會!”

“即便我對你有所隱瞞?”

我心臟一抖,難道和唇印的主人有關?難道他們已經……“如果隱瞞是為了我好,那我寧願一輩子都不知曉。我不在乎過去,我只要你給我一個未來。”

念卿沉吟許久,似乎說了個“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一手輕攬上我腰肢,另一手撩開了我額前的碎髮,探過身來,低頭,慢慢湊近我。

他想親我……的額頭。有了這個認知,我懷揣著亂撞的小鹿,閉上眼,等待著同他第一次的親密接觸,親吻額頭最浪漫了有沒有!

“老爺,不好了。”

門外傳來叫喊,伴隨著匆亂的腳步聲。念卿驟然將我放開,我忍不住低咒:呔,哪個挨千刀的!

在我熬成大齡剩女,他成了全縣城最受歡迎的黃金單身漢!

05

司徒煜逃走了。

採花賊擅用迷藥,擅令人失去理智於無形,念卿在查明他身份的時候便布了局想要捉拿他,奈何還是失了手。我們趕到的時候,衙役倒了一地,司徒煜正棄路而奔。念卿追過去,我不放心緊跟其後,不料背後有勁風襲來,我方意識到不妙,肩上便捱了一掌。

不怕神一樣的敵人,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眼看著念卿就要制住司徒煜,我卻落入了其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蒙面同夥的手中,成為了他們的人質,使得他們順利脫逃。

後會有期。

這是司徒煜跑開幾步後特地回首對我說的四個字。

我看著那廝比頭頂的太陽還耀眼的笑臉,心中悲憤不已。那麼可愛的少年,怎麼會是採花賊呢?

沒那麼簡單,我的第六感告訴我,甚至隱隱有些不安。不管如何,天塌下來,自有念卿幫我頂著。我依然是那個沒心沒肺只管吃閒飯的縣太爺,依然可以大快朵頤我最愛的烤雞腿,正如此刻。

我砸吧著嘴,看了眼桌上啃淨的兩根骨頭,意猶未盡,便差遣青青:“再去弄倆來。”

“老爺,你不能再吃了,裴爺交代過一天只能吃兩個。”

什麼仇什麼怨,我只是想多吃兩個雞腿。“到底是老爺我說了算還是念卿說了算?”

“自然是裴爺。”

“……”她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我再一次自取其辱來證明我們家裡縣太爺不是爺師爺才是爺的人生真諦。

但我知道,念卿是為了我好。

那年父母遭惡人所害,我雖為念卿所救,卻中了毒,小命撿了回來,飲食受了太多限制,這對吃貨來說簡直是致命的打擊。當時念卿羅列出一長串忌口之食,我見之心臟宛如中了一箭,那種感覺想一次痛一次。

我停止胡思亂想,而後清晰意識到,我的腹部是真的在痛。

起初只是針扎般的刺痛,眨眼間,便彷彿有一把匕首,一刀一刀地切割著我的五臟六腑,我痛得流出了淚水。望向背對著我哼著小曲在擦櫃子的青青,想喊她,扯開了喉嚨,竟是發不出任何聲音。

這個狀況,難道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毒發之期?不應該啊,今天十二,還有三天才月圓, 是因為之前落水催發了毒性嗎?

疼痛麻痺了我的大腦,疲軟感襲來,只覺自己就要暈過去。我一手按在腹部,另一手使力將面前的杯碟揮了下去。

哐啷幾聲脆響,我的身體也跌落在地,終於把青青的目光吸引了過來,我看到她因驚駭驟然放大的瞳孔。眼皮再也支撐不住,我的意識陷入混沌之中,耳朵隱約能聽見聲響。

“快來人吶,老爺不好了!”

06

我做了個夢,夢見自己身墜萬丈冰窟之中,儘管裹著厚厚的被子,依舊無用。寒氣侵蝕進骨髓,凍住了我的所有神經。迷迷糊糊中,有溫熱的氣息靠近,錦被被扯開,身上的衣服也隨之而去。緊接著,一堵健碩的胸膛貼了上來。

是個男人,是個沒穿衣服的男人!

裸裎相對,肌膚之親。那一瞬間,似冰遇上火,我麻木的軀體就要融化開來,感覺無比舒爽。我伸出雙手,緊緊地抱住面前的暖爐。被冰寒鎖住的意志漸漸恢復,我睜開沾滿溼氣的眼皮,喜上眉梢。

果然是念卿。不是夢境。我埋首在唸卿胸前,享受著這份從未有過的暖意。突然感覺不對勁,熱氣迅速消散,一大波寒意正在靠近,冰刃扎進皮膚的刺痛感令我忍不住抽搐起來。

“怎麼了?”念卿察覺到我的異樣,他將我抱得更緊,可是,周身似有結界,隔絕了來自他的任何溫暖。

的確是毒發了,只不過這次比以往來得洶湧萬分。過去三年裡的月圓之夜,我也是冷得徹骨,但裹著棉被忍忍就過去了,也不會有切膚之痛,這種痛從肩胛骨開始,融進骨血,蔓延到四肢百骸。

然而疼痛遠遠小於冰寒,顫抖,不能自已。

我啟開雙唇,努力找到自己的聲音:“念卿,我……我好像……要凍死了……”

“不會的,我不會——”念卿不知道看到了什麼,他的話語有明顯的停頓,而後才堅定地繼續,“我不會讓你有事。”

頃刻間,我的世界便陷入無盡的白霧之中,意念遊走其間,我拔足而追,卻追不回絲毫。我疲極累極,想就這麼倒下去,忽聞背後有人喚我,慈愛的嗓音,男女聲交替。我回頭,爹爹和孃親就站在不遠處,微笑著招呼我過去。

“芮兒!醒醒,不能睡過去!”

念卿的聲音震擊著耳膜,我的心緒一集中,便毫不猶豫地飛奔向他。儘管我明白,那邊等待著我的是巨大的痛苦。

見我睜眼,念卿的眼裡燃起希望的火苗,他嚴肅而認真地問我:“芮兒,你願意把自己交給我嗎?”

我的腦袋已經無法過濾這話的意思,我只知道,只要對方是裴念卿,那麼無論什麼,我都願意。

在我熬成大齡剩女,他成了全縣城最受歡迎的黃金單身漢!

07

時間是從指縫中偷偷溜走的,一晃,已然半個多月過去。九月初,秋高氣爽,這是一個適合結婚的季節。我和念卿的婚禮,在我的翹首期盼下終於來臨。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日的太陽,絢爛得開出了七彩花來。炮竹聲聲,鑼鼓喧天,滿目喜慶,賓客盡歡。我耐著性子,行完了一連串繁瑣的禮節,熬到了最激動人心的時刻——洞房花燭夜。

紅燭微搖,芙蓉帳暖。交杯酒下肚,我微醺,卻清醒地意識到將要發生什麼。

雖然早就是念卿的人了,但那會兒的記憶是模糊的。冷和痛佔據了所有感官,一番雲雨,不適才漸漸消散,我偎在唸卿懷裡,突然發現手臂上的紅點不見了,我調皮地把手伸出:“念卿你看,守宮砂沒了。”

我固執地稱它為守宮砂,其實那是中毒的症狀。念卿只滿是溫存地看著我,看著這近在咫尺溫潤如玉的男子,我卻悲從中來。念卿擁著我躺下。我猶豫著,觸碰到枕下的匕首,又一次一次放下,這我朝思暮想的極盡溫香,貪戀一時便是一時吧。可那努力屏蔽的往事,終究擋不住湧上心頭,他那好看的眉眼,終是刺痛了心絃,心一橫,抽出匕首往念卿的胸膛刺了下去。

念卿的臉上寫滿了不敢置信,我將匕首拔出,鮮豔的血滴落在喜被上,那樣詭異,那樣刺目。

我心如刀割,緩緩開口:“我早就知道了,你和害死我爹孃的兇手是一夥的,你這個大騙子”

念卿捂著胸口,疼痛使他蹙緊了眉峰,表情卻是釋然而安詳的。他緩緩抬起手掌,撫上我的面頰,擦去我不知何時落下的淚水,輕柔而憐愛。“對不起,那是我這輩子最後悔也最慶幸的任務,我無法辯白……你要我的命,我隨時都可以給你。只是為何還要與我成親,為何要讓自己守活寡?”

因為嫁給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心願。我別過頭,沒有回答他。

念卿的臉色愈發蒼白,說話也是有氣無力的,這會兒連咳了好幾下。有血濺到我身上,我神色沉冷,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一條鮮活的生命漸漸枯萎。

“我想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愛過。”

念卿被我打斷,似是沒有了問下去的慾望,只是微揚起唇角笑了笑。“芮兒,願你餘生……平安……喜樂。”

最後的話語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話音未落,他留在我臉上的手便慢慢滑落,眼睛也閉了起來,下一刻,被鮮血染紅的身軀墜倒在床。

“念卿!”我幾乎是立刻就傾身上前,抱起毫無意識的他,同時,一口老血噴薄而出。我強忍著體內亂竄的邪氣,抹乾淨嘴角的血跡,吻上他緊闔的眼眸。

念卿,我今生的至愛,你才要,好好活下去。

08 這負心的世界

十天前。

青青帶著家僕去集市採購婚禮用的物什,我在茶樓坐等,突然有個熊孩子跌倒在我腳邊,我將他扶起時,他塞給了我一張字條,上書:裴念卿已中蠱毒,若要解藥,明日午時獨往東郊竹林,過時不候。

關係到念卿,我一下就慌了。也不管真假,也不管危險與否,沒告訴任何人,尋了個藉口赴約而去。

我總是這麼的因無知而無畏。

我沒有想到,在竹林等待著我的會是個老朋友——司徒煜。沒有廢話,我們直奔主題。

“你回去後可以找機會確定,裴念卿的後頸有一條淡紫色的細紋,他中的是豔蠱,十日內不解,必死無疑。”

他說的很像那麼回事,我的心非常不安,掐指一算,十日後正是我與念卿的婚期,便憤憤質問:“你是什麼時候對他下手的?”

“不是我,是你。”

“我?”怎麼可能!

“還記得那日你落水,我看到你手臂上的紅點,便知你的赤蘭毒未解。我算了一下,這是第三年,也就是說,若再次發作未行合歡攻之,你將毒發身亡。裴念卿深知這一點,他怎麼捨得讓你死。所以,我的夥伴給了你一掌種下母蠱,你們共赴雲雨之時,子蠱便在他體內形成了。”

我的腦袋有點亂,首先他怎麼知道我中毒之事;其次,什麼叫做“裴念卿深知這一點”;再有,他們為什麼要害念卿?

“赤蘭毒只可交歡來解,所以那顆紅點神似守宮砂。我之所以瞭解得這麼清楚,是因為我跟殺你父母的人是一夥的,”說到這裡,司徒煜頓了頓,詭譎地一笑,接著道:“裴念卿也是。”

轟,一道驚雷在腦中炸開,我不願相信這樣的現實,可聯繫過往我懶得深思的疑點,似乎一切都說得通了。

“當年事發,我還未入幫派,所以裴念卿並不認識我,說起來,我得喊他一聲師兄。你父母遇害的細節我不是很清楚,我只能告訴你,裴師兄任務失敗,他沒捨得殺你父母,同時也沒有救下他們——他有這個能力。我不知道他用什麼方式說服主上脫離幫派,保全了你。其實,你應該感謝他。”

我無法形容此刻的心境,那種悲涼的感覺,就像信仰被摧毀,轟然坍塌。“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為了讓你決定,是你死,還是他死。畢竟你們都中了蠱毒,而解藥……只有一枚。”司徒煜湊近我,嬉皮笑臉,倒不失認真,“媳婦兒,我數到三,你必須給我答案。一……二……”

“救他。”

在我熬成大齡剩女,他成了全縣城最受歡迎的黃金單身漢!

尾聲

我伏在唸卿身上,真切感覺到氣力的流失。我的匕首刺進念卿的胸膛,殺了子蠱,喚醒了自身體內蟄伏的母蠱,它開始肆虐,吞噬我的生命。

置之死地而後生,司徒煜說,只有我才能“殺”他。

再過不久,他們就要來了吧,他們會救他,解他餘毒,然後呢?

“他會忘了你,回到我們的世界。”

那天,司徒煜是這樣說的。

我望著面前那張安靜而慘白的面容,從不後悔自己的決定。恨嗎,起初是有一點的,他見死不救,但興許他有自己的考量。況且,我跟念卿相處了那麼多時日,他的好已是任何事物都無法磨滅的了。我愛他,愛到甘願犧牲自己。

念卿,你確實應該忘了我,重新開始你的人生。而我,會銘記我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我閉上眼,看到了滿園的梨樹,未至花期,只有墨褐的杆和碧綠的葉,有個男子站在最近的那棵梨樹下,他的目光望過來,笑容就這麼綻開。

那一年,我初見念卿。那一刻,我只覺得——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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