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高喊著“欠老羅的相聲票該還了”湧入直播間的羅粉，多數屬於傳統直播帶貨覆蓋不到的圈層。比起李佳琦與薇婭們身後龐大的女性消費群體，江湖人稱“羅屍粉”的羅永浩粉絲一直就以難搞而聞名，想從這群“直男”用戶身上賺錢的難度有多高？換過那麼多次賽道的老羅，心裡應該最清楚。
羅·（也許是）中國第一代網紅·永浩，選擇了愚人節作為自己跨界秀的新起點。這個日子似乎並非巧合，他在微博裡說：“看到日曆，你會覺得這是愚人節，看到東西，你會覺得這不是愚人節，看到價格，你又會覺得這是愚人節，最後你會覺得......這TM到底是不是愚人節？”最後一句話，很能代表那些撐著眼皮看完老羅3小時直播觀眾的共同心聲。
晚上8點老羅準時營業，三個小時後，抖音平臺發佈了官方戰報：成交額1.7億元，支付交易總額超過1.1億元，累計觀看人數超過4800萬，訂單量超過84萬，音浪收入361萬。
銷量最高的商品是麻辣小龍蝦（圖片來自網絡）
無論這些數據是否經過包裝，無法否認的是，光鮮的數據背後，有平臺拿出的全彈窗提醒和單場3億+曝光量資源扶持。這種全力的扶持對平臺方收益如何，可能未必憑這一場直播就能論定。但是，就從這一場直播的口碑上看，期待老羅與李佳琦掀起直播界一哥之爭的人們，暫且可以洗洗睡了。事實上，李佳琦當晚未安排直播，但淘寶帶貨一姐薇婭卻因為成功賣出了價值4000萬的火箭（其實是運載火箭發射服務）而搶走了不少風頭。
比起那些年讓理想主義者熱淚盈眶的錘子發佈會，這一次試水直播的老羅，沒看出激情，沒獻出金句，甚至沒有忽悠。從最開始，他就旗幟鮮明地表示，自己踏入直播領域，就是奔著賺錢來的。也許老羅還沒有找到將理想主義和大把摟錢有機結合起來的方法論，他的表現不崩盤，也不精彩。直播當晚，媒體已經爭先恐後地在微信公眾號上發出評論：“一次刷屏級的無聊”，“羅永浩的又一次‘透支’”，“你看睡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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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不賺錢，交個朋友。”
羅永浩直播賣貨的海報上，這句口號非常顯眼。但“交個朋友”除了字面上的含義外，更是一個有點狡黠的品牌植入，它來自老羅的賬號認證：交個朋友科技首席推薦官。
天眼查信息顯示，北京交個朋友數碼科技有限公司由黃賀100%持股，郝浠傑為監事，這兩人此前分別為快如科技的資深產品總監和首席產品官。而快如科技正是羅永浩此前發佈的社交產品子彈短信（聊天寶）背後的公司。羅永浩的抖音賬號裡關注的44人中，就有黃賀。
羅永浩本次直播的搭檔、昔日錘子科技0001號員工朱蕭木當然也在他的關注列表中。朱蕭木是老羅最早最鐵的粉絲，曾任錘子科技產品副總裁，後創業推出電子煙品牌福祿FLOW。最新的消息是，在疫情期間，朱蕭木公司曾因資金困境遭遇員工集體討薪。
所以，“交個朋友”既是口號，又是植入廣告，也是羅永浩及錘子系舊部抱團取暖的創業新起點。羅永浩作為“首席推薦官”，本質上就像是新公司裡的首席藝人。
羅永浩試水直播，從最開始就明晃晃地擺出了“搵食”的架勢。入場是因為有調研報告顯示直播最賺錢；有粉絲對他做直播失望，他反唇相譏，“做主播賺的又不是髒錢。我對自己很佩服，不想還好，一想就肅然起敬想求籤名那種”；他在微博上放出直播排練的視頻，有人問他，“是什麼讓你在四十幾度的溫度裡這麼努力地工作？是愛嗎？是責任嗎？”他一邊碼貨，一邊頭都不抬地回答“是窮啊”。
羅永浩直播現場（圖片來自微博）
窮，也許是羅永浩最強烈的行為動機。2019年11月3日，針對法院的限制消費令，羅永浩寫了一篇《一個“老賴”CEO的自白》作為回應，在文章中，他寫道：
“破產清算會讓很多當年幫助過我們的債權方或債權方負責人以及我們的投資者，徹底失去希望。所以，儘管扛著6個億的債務往前走，顯然要比輕裝上陣困難得多，但我也一直堅持沒有讓公司破產清算。
好消息是在過去的10個月裡，我們已經還掉了3個億左右的公司債務，我個人也以各種方式籌款幫公司還了其中的數千萬……
最後，我會繼續努力，在未來的一段時期把債務全部還完。即便公司因不可抗力被徹底關掉，我個人也會以‘賣藝’之類的方式把債務全部還完……”
因為有一個始終號稱下週回國的同遇人襯托，羅永浩的“賣藝還債”姿態，讓他成為許多人心目中有擔當的業界良心。雖然同時不乏質疑聲，但這次的公開回應，確實讓老羅雖然生意屢敗屢戰屢戰又屢敗，但人設沒倒。
老羅選擇了直播作為“賣藝”的方式，恐怕並不是最適合他的——他的確嘴皮子利索，粉絲把他的演講當相聲聽，但真正的相聲演員也鮮有幹直播的。妙語如珠會砸掛，和能賣貨，本質上是兩件事。
不過，憑著依然勵志的人設和粉絲基礎，再加上一貫穩健的營銷預熱手段，這場直播未播先紅，在羅永浩還沒有“緩緩地走入畫面”時，直播間等待的人數已經超過4萬，還有網友萬分期待老羅“重新定義什麼叫做8點”，發現直播居然準時開始了，還有點不適應。
這場事先張揚的直播首秀，對於平臺的意義在於，會吸引大量新用戶的下載註冊圍觀。這些人可能原來從來不刷短視頻。或者從來不曾通過網絡直播購買商品，甚至也不是為了來買老羅推薦的東西。他們只是想聽一場脫口秀，或者純粹抱著吃瓜心態來看一代商界大佬擺攤賣藝……
但羅永浩一開場就說：要聽相聲的可以出去了，我們是來賣貨的。
這真的是一句大實話。整場直播下來，羅永浩與他的朋友們一直照著手寫的PPT，規規矩矩地做著產品功能介紹，規規矩矩地試用試吃，規規矩矩地邀請合作方代表出來發紅包……甚至規規矩矩地說著廢話，導致很多沒有耐心的觀眾提前退場。
羅永浩照著紙質PPT介紹產品（圖片來自直播截圖）
什麼叫規規矩矩？像是走一個過場，不說任何出格的話，不做任何出格的事兒。
前期鋪天蓋地、懟天懟地的宣傳攻勢，似乎用盡了所有的激情，正式上場的這一天，從賣貨不賣藝的宣言，到偶爾口誤或拿反圖片的小尷尬，再到因為把“極米投影儀”說成“堅果”而起身低頭致歉，甚至不得不自我解嘲說“體諒我們老年人”，無不顯示出，這位曾經以爆棚的戰鬥力縱橫江湖的彪悍人物，終於“和這個世界和解”，因為生活所迫，蛻變成了一位人畜無害的圓滑掌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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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恍惚，羅永浩抖音直播首秀
第一個賣的居然是筆
一個逐漸被時代淘汰、不咋被用到、成為可有可無裝飾品的東西......
——來自一位網友的微博
直播間的在線人數，從開播時的5萬，半小時內迅速漲到近300萬，然後在接近21點時，回落到220萬上下，21點半之後，降到180萬、170萬，到21點50搜狗總裁王小川發紅包的時段，已經降到150萬。老羅自我解嘲：在線人數少了，紅包應該更容易搶了。
到接近23點，直播即將結束的時候，在線人數還剩不到100萬。
羅永浩直播參與人數變化趨勢（圖片來自新抖數據平臺）
官方數據裡並沒有顯示有多少用戶參與了購買，但從累計觀看4800萬人、訂單量84萬、成交量1.1億來看，老羅直播帶貨的整體轉化率並不高。此前有媒體報道，薇婭做零食直播的時候，轉化率是18%到20%，這意味著進來1000個人就是180個訂單。
網傳，羅永浩直播首秀上架產品的坑位費是60萬，提點30%；但實際上，坑位費可能與產品類型也有關係，比如李佳琦賣零食的坑位費為6萬元，佣金率20%起；美妝、生活類產品則按照佣金率的高低，坑位費從15萬到30萬不等。並不存在一刀切的標準。
本次直播，羅永浩帶的貨總共有23種，包括電子產品、食品、生活日用多個領域。即使按平均每家坑位費20萬，羅永浩團隊這一晚上的保底收入就是400餘萬。若按官方報出的1.1億交易總額計算提點，再加上361萬的音浪收入提點，老羅這筆生意已經賺得盆滿缽滿。
“我們基本不賺你們的錢，但我們是賺錢的。”
誠然，這一錘子的買賣，看上去很成功。
在這場活久見的直播演出裡，羅永浩還賣開了昔日競品小米手機。在介紹手機性能時，還在一些器件和規格術語上卡殼，被小米中華區總裁盧偉冰吐槽：老羅離開手機圈一年多，技術生疏了。
不知道被羅永浩開光的小米手機最終賣出去多少臺，但直播彈幕裡，許多網友不停地刷著“錘子、錘子、錘子”，這一幕，成為當晚直播過程中的狂歡時刻。在這裡，錘子一詞，不僅僅代表著手機，更是曾經那個心比天高的創業者老羅。
戰鬥力和表演慾，曾經是老羅身上最明顯的標籤。
在第一款錘子手機發佈會上，羅永浩曾在大屏幕上打出“我不是為了輸贏，我就是認真”的口號。那個時候，他的名字還常常被與喬布斯相提並論，很多人還相信，以他自許的工匠精神和戀物主義完美主義，以及獨特的審美價值，他真的可能做出一個偉大的產品。
2014年5月20日，羅永浩在第一款錘子手機發佈會打出“我不是為了輸贏，我就是認真”的口號（圖片來自微博）
但在商業的戰場上，只有理想與戰鬥力是不夠的。工匠精神的核心是工匠，不是精神。極致的用戶體驗，不僅僅關於審美，還關乎質量標準與技術革新。做企業不能僅靠人氣變現，需要的是通盤的管理策略和銷售渠道。
僅僅通過P圖把自己P成一個工匠的做法，說到底還是一種表演。
雖然出來賣藝是“生活所迫”，雖然直播過程有著這樣那樣的BUG，但做回“藝人”的羅永浩，顯然回到了自己的舒適區。
從第一場直播來看，不需要賣力吆喝，不需要激情表演，坐著就把錢賺了。
難怪羅永浩要在直播中感嘆，做這個，比做實業輕鬆多了。
但從長遠來看，老羅能否在直播界站穩腳根，還要看這一次強勢營銷的潮水退去之後，他能否形成自己在帶貨界的核心價值。
那些高喊著“欠老羅的相聲票該還了”湧入直播間的羅粉，多數屬於傳統直播帶貨覆蓋不到的圈層。比起李佳琦與薇婭們身後龐大的女性消費群體，江湖人稱“羅屍粉”的羅永浩粉絲一直就以難搞而聞名，想從這群“直男”用戶身上賺錢的難度有多高？換過那麼多次賽道的老羅，心裡應該最清楚。也許正是這批人，在老羅為直播產品報出“全網最低價”時，總能迅速從網上挖出一個“低於老羅”的產品銷售渠道，並沒有因為愚人節而放鬆警惕。
最終，他們會因為老羅而打開直播剁手新世界的大門，還是在祭奠情懷後決絕離去，決定了老羅能在直播領域走多遠。我們只知道，上一次出現類似的口號，是網友們喊著“欠周星馳的電影票該還了”，直接讓豆瓣評分只有6.7的電影《美人魚》的票房衝上了30億。但是欠的電影票還過就兩清了，星爺的下一部電影《新喜劇之王》隔年上線，票房只有6.2億。
低下了高貴的頭的老羅，只是涉險過了第一關。他沒能重新定義直播，但在未來，直播可能會重新定義老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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