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的銀子(民間故事)

清道光年間,海豐縣有一家“小荷”綢布店,是由程小荷姑娘和她年邁的母親操持的。程小荷十八九歲年紀,長得面如桃花,唇紅齒白,一雙大眼水靈黑亮。

失蹤的銀子(民間故事)

母女倆是從外縣遷到海豐的,沒多少本錢,剛開店那會差點就沒維持下來,幸虧受到海州最大綢布店——“綾雲”的少掌櫃許文賀的資助,才撐了下來。大綢布店的少掌櫃怎麼會資助她們呢?說來也巧,那個大熱天,程老太拄著鐵杖上街買菜,走著走著一丟鐵杖暈在了許文賀腳邊。許文賀把她扶起,叫人拿來水餵了,又僱輛腳車把她送回家。程小荷見到英俊、灑脫的許文賀臉一紅,眼簾垂下又抬起,投去嬌羞而含情的一瞥……打這以後,許文賀便常來店裡,有什麼忙幫什麼忙。

程老太撩起眼皮斜睨著他問:“你信得過我們?”

小夥子把大銀往櫃檯上一放,大咧咧笑道:“這有什麼!請門外這幾位賣瓜果的攤販作個證不就行了。”於是把幾個攤販請進來。攤販都說程家母女人好,在她門前做生意從不轟攆,他們願意作證。

小夥子拿緞子走了,程老太讓程小荷到後屋點貨,又告訴她量布的尺子斷了,待會讓許文賀順便給買一把。她自己握著鐵杖坐在櫃檯旁守著那錠大銀。

過了一會,許文賀進了店,見程老太坐在櫃檯旁睡著了,後屋傳出搬動布匹的聲音,他就走進去,同程小荷說了陣話。一會他出來時程老太仍未醒,他就出門上街了。

他前腳走,買緞子的小夥子就進來了。恰巧程老太睜開眼瞅見了小夥子,問:“碎銀子拿來了?”“拿來了。”程老太伸手到櫃檯上拿大銀,卻拿了個空,她扭頭一望,“咦”了一聲。小夥子驚叫:“銀子哪去了?”櫃檯上放的那錠大銀蹤影全無了。

程老太瞪起了眼,“莫不是你小子進來見我睡著先揣了銀子?”

小夥子急了:“天地良心,我一跨進門你就睜了眼,我就站這兒了,夠得著銀子嗎!外面擺攤的眼看著哪,問問他們!”

攤販們納悶怎麼小夥子進去才一眨眼工夫就吵起來了。聽說大銀不見了,人人睜大了眼,“小夥子不可能夠到的呀?”“該不會是剛才出去的那個……”

在後屋的程小荷聽到吵鬧出來,得知大銀失竊,她臉白了。她囔囔地說剛才跟許文賀講了賣緞子的事,可並沒讓他換銀子,只讓他去買一把量布的尺子,難道他自作主張拿大銀去他家店換碎銀了?程老太說她剛才迷糊中感覺有人從身邊閃過,八成就是許文賀,等他回來大銀的去向就清楚了。可等到日頭西斜了也不見許文賀回來,小夥子急著拿銀子去辦事,讓程小荷想想辦法,程小荷就去許文賀家的綾雲店找人。可她到綾雲店一問,說少掌櫃過午出去一直沒回來。她又跑遍了賣尺子的店,都說沒見許文賀來買尺子。

見她一臉沮喪地回來,程老太一頓鐵柺:“報官!”

程小荷剛要阻攔,小夥子已撒腿跑向前街的縣衙。沒一會來了倆衙役,要她母女及門前攤販到衙門聽縣令大人問話。到了縣衙大堂,李縣令對程老太很客氣,叫人搬個凳子給她坐。聽了小夥子的狀詞、小荷母女的陳述以及攤販們的證言,李縣令原委已明,他先讓衙役搜了小夥子的身,又叫來女役搜了小荷母女。見已能夠證實他們清白,他皺眉捋須道:“大綢布店的少掌櫃見了20兩銀子就心生歹意?”他剛派下令籤命衙役去找許文賀,許文賀自己來了,酩酊大醉。

聽了李縣令的訊問和對案情的介紹,許文賀說他什麼都不知道,午後他進小荷店見程老太睡著,出來時她還睡著,沒注意櫃檯上有沒有銀子。程小荷讓他去買尺子,他剛拐過街角就被幾個人劫上了馬車,按住他就灌酒,灌得人事不省。他醒來發現被扔在北城門外的荒地上。他回到小荷店聽街坊說店裡出了案子,就來了。李縣令瞪著眼問他:“確實沒拿那錠銀子?”他一口咬定沒拿。

李縣令沉下臉來說,凡可能接觸到那錠大銀的其他人都已排除了嫌疑:小夥子無可能夠到大銀,程老太和攤販能證實;程小荷在大銀失蹤前沒出後屋,攤販能證實;程老太雖能拿到大銀,但她坐在光溜硬板、沒有藏物之處的櫃檯前,拿到了也只能藏到身上,而她身上沒有。攤販證實她始終坐在那裡沒離開,也就沒有轉移大銀的可能。那麼,走近放大銀的位置又離開的惟有許文賀了。

許文賀傻愣住了,茫然地環望周圍的人,最後盯到程小荷身上。程小荷好像要哭出來。許文賀轉過臉對李縣令說,他賠這20兩就是。李縣令尚未開口,程老太卻搶先道:“誰都知道你不差錢,可事到如今已不是錢的問題。你要是一進堂就認了也就罷了,現在可是縣令大人審出來的,我看只能按律法辦了。”

李縣令是個仁厚的官,對程老太的冒犯並不在意,還附和道:“本縣正打算如此處置。今日天色已晚,先將許文賀按盜竊嫌疑押監,明日審理。退堂!”

李縣令喝令一落,程小荷就哭出聲來,程老太卻嗓門洪亮地叫道:“縣令大人斷案公正,找不到那錠大銀就不能放許文賀!”

那小夥子一臉苦相地問,應找他的18兩銀子向誰討?程老太用鐵柺捅了他一下,說:“別給縣令大人添亂,等破了案起了贓一文都差不了你的。”

眾人散去後,李縣令回到後堂喝茶,忽聽大堂外的鳴冤鼓被敲得震天響,他疾步出堂一看,竟是程小荷返回擊鼓鳴冤。

程小荷哭訴說許文賀一定是被冤枉的,他資助過我們,怎會又偷我們的呢?請大人放他出去吧,他呆在牢裡太受罪了。李縣令無奈地說,從情理上講許文賀是不會見財起意的,可那20兩找不到他就脫不了干係啊。程小荷請求見許文賀,李縣令答應了。

見到許文賀,程小荷哭成了淚人。許文賀說:“這事背後肯定有糾葛,我早已覺察你媽對我的態度有些怪,今天這事說不定就是她設的套,可我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再有我爹也不准我倆來往。”程小荷哭著說,她一開始就看出這事不正常,剛才退堂回家她再三追問她媽這到底為什麼,可老太太只說等明天縣令大人審出結果來就全明白了。哭了一會,程小荷擦乾了眼淚說:“很顯然他倆有恩怨,我去求你爹找我媽了結恩怨,讓我媽說出真相救你。”

程小荷去了綾雲店,卻被許父許長榮轟了出來,還被罵作“害人精”。她沒有哭,躲在暗處望著緊閉的店門想辦法。她想:許長榮正在氣頭上,聽不進她的話也在情理之中,可當爹的沒有眼看兒子受罪不心疼的,等他消氣了再跟他談。過會夜深人靜時進去,他怕驚擾四鄰也不會朝我吼叫不讓我講話,只要容我把話講完,就一定能打動他。可怎麼進去呢?她轉到店的後院,見院門旁有棵大榆樹,樹枝伸到院內,她悄悄爬上去,躲進茂密的枝葉中。

約莫三更時,她正要從樹上跳進院裡,忽見一掛滿載的馬車駛到院門前,趕車人敲了三下門,裡面人開門放馬車進院,又把門關嚴。許長榮出來同趕車人嘀咕了半天,趕車人掀開車上苫布,從成匹的綢緞中拉出幾個紙包打開。有個夥計點燃火把,照亮了紙包裡的貨:黑乎乎成塊的東西。

程小荷見了腦袋忽悠一下,差點掉下樹去。她曾聽母親說那東西叫鴉片,是從外國偷運來的毒品,偷運者被朝廷抓到就是死罪。許長榮竟在幹這種勾當,這會連累許文賀的呀!趕快回家同母親商量辦法。她手忙腳亂地順著樹幹往下滑溜,“咔嚓”壓折一根樹枝,驚動了院內交易毒品的人。她溜下樹正要撒腿跑,一個人影飛掠她頭頂,落在了她面前。

“死丫頭,夥同你娘陷害我兒子,又來監視我。你這是找死!”許長榮手中長劍直刺程小荷的喉嚨。

“住手!”隨著一聲斷喝,一個人影凌空飛至,伸出黑蟒蛇般的鐵柺,擋退了長劍。許長榮罵道:“程淑雲,時隔多年你仍不放過我,又陷害兒子,壞我的生意!”

程老太叱道:“兒子這些年雖跟了你,可良心並沒變壞。我讓他入獄,是為了不讓你做的傷天害理勾當牽連了他。”

這二人果然有難解的糾葛,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原來,早年兩人在浪跡江湖中相戀,有了兒子許文賀。可後來許長榮變得貪圖錢財,為非作歹,程淑雲決然同他分手。許長榮死活不放兒子,程淑雲便忍受離子之痛。程小荷是她此後收養的孤兒。她把程小荷當親女兒撫養,與其相依為命。她始終惦記著兒子,常託付江湖朋友打探兒子情況。多年後,她聽說了許長榮明裡做綢緞生意、暗地販賣鴉片的事,立刻為兒子懸起了心,帶程小荷遷來海豐。當她觀察到兒子並沒變壞,才略感安慰。

前不久,江湖朋友又傳來一個消息:朝廷的禁毒官不日將來緝捕許長榮。她想:許文賀不知道他爹販毒,說不定為保護他爹會跟禁毒官拼命,那他可就毀了。緝捕許長榮時一定不能讓他在場,也一定要把他救出火坑。但這事同他明講他不會相信,也難以接受,他會去質問他爹,驚動了許長榮。程淑雲思來想去,請江湖朋友協助演一出陷害戲,在緝捕許長榮之前把他送進大牢,躲過劫難。為不使程小荷擔憂,也為避免節外生枝,程淑雲沒把這個計劃告訴程小荷。

剛才從縣衙回家後,程小荷便不見了。程淑雲知道程小荷一定是去求李縣令了,就也去了縣衙,卻聽說程小荷出大牢去了綾雲店。程淑雲暗叫“不好”,立即趕去。前半夜沒發現動靜,午夜聽到後院騷亂,她使出功夫,飛奔而來……

許長榮明白了程淑雲在設法讓兒子脫離他,切齒罵道:“你這該死的處處跟我作對!兒子雖然眼下對我的生意沒興趣,可我相信早晚能把他調教成我的得力助手,教他學會斂財,享盡榮華富貴。不殺了你們兩個,難解我心頭之恨!”

他揮起長劍狂刺程小荷。程淑雲急出鐵拐攔截長劍,劍杖叮噹相碰,磕出點點火星。許長榮刺程小荷其實是個虛招,他忽地使出個草蛇竄地,緊接著又一個蟒蛇繞樹,使長劍從下路上刺,一下子挑飛了程淑雲的鐵柺。程淑雲被鐵柺飛出的慣力攘得跌坐在地。

許長榮狂笑:“這麼多年你的武功也沒有長進,還敢跟我作對,去死吧!”程淑雲抓起跌倒時掉的一隻鞋,貼地後退,退著退著猛地翻個身,右手中就握了個要擲出的東西,一個亮晶晶、看上去沉甸甸的東西。正是她用來陷害許文賀的那錠大銀。正步步緊逼的許長榮嚇得一愣,“你這窮婆娘哪來那麼大的銀子?你要用它施展擲石功?好,算你狠,後會有期!”

程淑雲小時候放羊練就的又準又狠的擲石功,她用這功夫砸死過好多狼。

就在許長榮被程淑雲手中大銀震懾住之時,幾個官差悄然圍攏過來。許長榮剛要轉身跑,官差們一擁而上將他撲倒,用一根麻繩把他捆成繞繩的軲轆。

天亮後,程淑雲到縣衙向李縣令訴案,講明瞭許文賀案的隱情。李縣令為程淑雲的良苦用心和除惡義舉所感動,以事出有因為由,當堂宣佈對她的誣陷他人行為不予追究。案子審結,李縣令心有不甘地留住程淑雲,討好地問:“我真想知道,那錠銀子你究竟藏在了哪裡?”

程淑雲詭秘一笑,坐到凳子上脫掉一隻鞋,抽出口袋似的鞋墊,翻出亮晶晶的錫紙襯裡。程淑雲對著錫紙鞋墊一角吹口氣,鞋墊就鼓脹成了一錠大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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