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妹妹李黛西

1.

一大早,老爸喊我吃早飯,我拖著疲憊的身軀,睜著朦朧的睡眼,一桌子的豆漿油條,豆沙包。老爸總是那一身黑色毛衣正襟危坐,旁邊是穿著圍裙的白阿姨顧自喝著粥,難道就因為她做飯不放鹽能給家裡省錢,我爸就看上了她!而那個毫無淑女範,大口大口嚼著油條,還不時吧唧吧唧嘴的就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李黛西。我剛要坐下,她眼珠子轉了一下瞪著我,“哥你能洗完臉再吃嗎!”

爸媽要是不在,我保證不打你的臉。

老爸是醫生,自己開診所的醫生。醫者仁心,妙手回春的錦旗掛滿了牆,但是在我看來 ,老爸也不過就是欺世盜名之輩他能治好別人為什麼不救活我媽。白阿姨天天跟在我爸後面,在診所裡幫幫忙。李黛西比我小六歲完全繼承了老爺子的衣缽現在在交大醫附院實習,要不是現在還沒有經濟獨立,估計早就不把我這個哥哥放在眼裡了。

三十歲的我在他們心裡,就是爛泥扶不上牆。

“隔壁老王的孫子都會叫爺爺了!你呀!老大不小了,就不能好好談個對象?”

我支支吾吾捏了捏衣角又有些不耐煩,每次回家都這般盤問我,“我就是一月光族,哪有什麼錢找對象啊。”

“你要是像你妹妹一樣懂事,我該少操多少心!”老爸看著我,搖了搖頭,夾了一個豆沙包放在了我的盤子裡。這一刻我才看見他發白的頭髮下面那雙失望的雙眼,趕緊收了收自己煩躁的脾氣。

“好了,李許有他自己的打算,你就少說幾句!”白阿姨放下手裡的碗,一手拍了拍老爸的肩膀,一面瞅著我。

“哥,那根油條我留給你了,我要約會去了!”李黛西把面前的油條也推給了我,一下子站了起來,一米六的個子披肩長髮,圓嘟嘟的臉,誰瞎了眼能看上她!

這哪是吃早飯,完全是對我無形的批判。

儘管我對這個家有著無數的怨言,可是沒辦法,年底工地上的那些哥們都各自回了家,我一個孤家寡人又能去哪裡。我早已習慣獨自一人的漂泊,只是每到這個時候,回家的衝動才出現在我的心裡,即使我知道家裡等待我的會是這一堆又一堆無聊的瑣事。

“李許,你自己慢慢吃吧,我們去診所了,記得把碗洗乾淨!”白阿姨解開圍裙,放在椅子上,拿著老爸的包去門口換鞋。老爸臨走前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我翻了個白眼壓根就不想回頭。

陽光穿透了西安的霧霾天,無知的落到我家的窗戶上,我一咧嘴,“都走,都走!”我在窗前站著,看見他們三人遠去的背影,留下的始終是那個最落寞的人。我一狠心拉上了窗簾。一屋子的冰冷。

我的妹妹李黛西


我的妹妹李黛西

2.

收拾完屋裡的碗筷,我甩了甩手上的水滴,想起老爸說的隔壁老王的孫子都會叫爺爺了。這王胖子真是夠可以,一輩子都是我爸口中那個別人家的兒子!

初中時候就敢牽著人家姑娘的手,這會兒子都五歲了,說來也很正常。我去樓下買了些牛奶和水果,拎著兩大包東西就敲開了老王家的門。

王大爺笑呵呵的看著我,“哎呀,李許回來了!來就來帶這麼多東西幹嘛!”

我把東西遞給他,自己搓了搓凍的通紅的手,“王胖子在家嗎?”

我剛問完,就聽見小孩的哭聲,還有王胖子的打罵聲。

“趕快進來吧!”王大爺招呼著我,我進屋隨手關上了門。

客廳裡,王胖子舉著一本兒童讀物 ,正要要往胖乎乎的王蛋蛋臉上打去,劉阿姨死死的護著她的小孫子“哎呦,別打我的乖孫!”

看見我站在客廳,他們才住了手。

“哎呀,這不是我許哥麼!什麼時候回來的!”王胖子的臉頓時擠出了兩個酒窩。

“李許啊,快坐,我收拾一下。”劉阿姨抱起王蛋蛋,一把從王胖子手裡奪過兒童讀物,王大爺朝著劉阿姨又使了一個眼色,他們就一起回屋了。

“老頭子,去給李許倒杯水去!”屋裡傳來劉阿姨的聲音。

我坐下,王胖子遞給我一顆香菸,我擺了擺手,“你都有小孩了,在家還抽什麼煙,少和我客套!”

王胖子傻呵呵一樂“不抽,不抽!秀文買菜去了,中午咱哥倆好好喝一杯!”

我心中暗暗羨慕王胖子,多麼溫暖的一個家。“我當然沒問題,只怕秀文不能讓你喝醉!”

“砰”門開了,“誰說我不讓他喝呀!”秀文提著一袋子菜,從門口走了進來,笑意盈盈。

“你這個秀外慧中的賢妻良母真是讓這個胖子撿了大便宜!”我開懷一笑,所有的煩惱似乎都煙消雲散。

“許哥,這次回來用不用我給你介紹個對象!”秀文把菜放到廚房,徑直坐到了王胖子身旁,她這一句話又戳到了我的傷疤。還是老王懂我,急忙用胳膊攘了攘秀文讓她別繼續說下去。

飯桌上,秀文,劉阿姨,王大爺變著法的給王胖子夾菜,他碗裡的菜堆成了小山,旁邊的蛋蛋笑得牙都掉了。

我們一起舉杯,一口喝了乾淨。

一年不見,王胖子的家裡依然還是那麼溫馨。他們小倆口夫唱婦隨,他老爸他們老倆口也是一樣。再加上,我那個乾兒子蛋蛋,活脫脫一個迷你版的王胖子逗的我合不攏嘴。

3.

在王胖子家蹭了一頓飯,酒足飯飽,回到家裡,躺在床上思緒還是翻騰。

六歲那年,母親帶我回了甘肅老家,那裡就是漠北孤城大漠黃沙,我與牛羊作伴與風沙為伍,長河落日,炊煙裊裊。

夏天夜空寂靜,群星璀璨,媽媽摟著我坐在高高的草垛上,手指著遠處的星辰,“許兒,看見北方那顆最亮的星星了嗎,那是北極星,再看它身後像勺子的那七顆星,不管北極星是閃亮還是昏暗,它身後那七顆北斗星永遠都在北極星的身後。他們就像是一個大家庭,父母兄弟妻子兒女,而你也終將成為那顆北極星撐起一個家的重擔。”我抬頭,她的眼眶竟是溼潤的。

“丫頭,快回屋裡來!別再惹上了風寒!”

姥姥拄著柺杖站在門口,屋裡橘色的燈光讓我感到一陣溫暖。

我曾用黃沙堆砌出一個城堡,只是,未等我炫耀就被風吹倒。

等我再次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是六年以後。十二歲。

爸爸拉著我上了樓,一雙白色帆布鞋尷尬的張開了嘴,我的大腳指露在了外面。我抬頭是一個穿著碎花裙子的女人,她比媽媽年輕,留著一頭長髮。

“快叫白阿姨!”老爸把我推進門。

她面無表情,一把把老爸拽進了屋裡。

“不是留給你前妻了嗎?怎麼又帶回來了!”

“你小聲點行不行!”

我聽見他們的爭吵,感覺自己就像個燙手山芋。忽然,一隻胖胖的小手抓住了我的衣角。那是一個看似可愛的小女孩,齊肩的短髮,圓嘟嘟的臉。她的表情如同那年離家的我。

我彎腰,她兩隻水汪汪的眼睛盯著我的腳趾頭,原本萌萌的她竟然踩了我一腳!

當然,我並不介意,只是捏了捏她圓嘟嘟的小臉。未曾想,這一捏,她竟然哭了起來。

白阿姨聽見她的哭聲立即就衝了出來,一把推開了我,抱起了女孩“你幹什麼!”那一刻,我感受到她的敵意。深深的敵意。

老爸從屋裡出來嘆了口氣對白阿姨一臉抱歉,“能有什麼事!”又轉頭對著我說:

“李許啊,她是你妹妹,李黛西。”

李黛西還是哇哇大哭,我低著頭,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這孩子,快叫人!”

我抬眼,恨意早已經充斥了我的內心。面前的這個女人,我想應該就是我姥姥常說的那個狐狸精。

“白阿姨好!”

我揹著書包,氣沖沖走進了我自己的房間。

一屋子的灰塵,鋪滿了淒涼。

4.

新的學校裡,一切都是那麼陌生。

除了隔壁家的王胖子,我想我沒有別的朋友。

學校裡,儘管我寡言少語,默不作聲,但是至少在那裡,我可以原離家裡那個沒有硝煙的戰場。那時我總覺得白阿姨對我冷眼相對,我做的一切在她眼裡都有著不對。我想如果不是老爸在一旁,我會和她認真的吵一架。

初三那年我十五歲,我用積攢的壓歲錢買了一個收錄機,還向王胖子借了幾張周杰倫和SHE的磁帶,在自己的屋子裡戴著耳機聽著歌,畫著我手裡的建築,編織著一個又一個的夢想。收錄機幾乎成為我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老爸問起來,我就說我在學習英語。然而事情卻被那個呆萌的李黛西完全破壞了。

九歲的李黛西完全就是我的噩夢。家裡的電視機完全被她獨霸,我和她爭搶遙控器的時候都會被老爸罵的的狗血淋頭,“你就不會讓著你妹妹嗎!”我無奈的鬆了手,李黛西抹著她假惺惺的眼淚一次又一次的贏了我。這次,我有自己的收錄機,可以不和她看那些幼稚的動畫片,也可以開心的睡著。

可是,學校組織秋遊,等我回來,卻怎麼也找不著我的收錄機,我聽不到FM988聽不到龍捲風,一夜沒睡著覺。我焦慮了一夜,終於我走進了李黛西的房間,小丫頭竟然把我的收錄機當枕頭!當枕頭!地上還有被扯的亂七八糟的磁帶,好像雜亂不堪的毛線團,那一刻我的心在滴血!

我伸手,要拿我的收錄機,她竟然醒了過來,儘管我一臉嚴肅,她卻絲毫不怕,拿手拽住不還給我。

“還給我!”我大聲喊叫。

“砰”的一聲,我的收錄機被她扔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這哪是我妹妹,完全就是來整我的。

我一把抓起她,狠狠地拍打著她的屁股。她故技重施,用眼淚招來了老爸和白阿姨,他們進屋只看到哭鬧的李黛西,而看不到我最愛的收錄機已經粉身碎骨。我再一次被打壓。

我暗暗發誓,我要早日離開這個家。

5.

十八歲的王胖子喜歡了一個姑娘她叫張秀文,我親眼看見他牽起了她的手,從校園裡走過。梧桐葉落在他們面前,他們彎腰拾起,爾後看見那個永遠獨自站在走廊盡頭的我。

其實我也有喜歡的女孩,那個我唯一喜歡過的女孩,她扎著馬尾一身白衣,有著烏黑的頭髮以及一張純淨無暇的臉。她總是安安靜靜,恬靜的外表下,也是一顆孤獨的心。

因為學校聯考的優秀作文都會在班級之間傳閱,所以我看見她的名字“洛雪”,也看見她清秀娟麗的文字,我想是不是每一個秀麗的文字後面都有著那樣一個純淨的靈魂。

想不到真正認識洛雪卻竟是因為我的寶貝妹妹。

那一天,老爸和白阿姨的診所來的病人很多,一則短信告知我,晚飯帶著小丫頭在我學校一起吃。而我,看到短信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我和王胖子在操場玩籃球。等我著急的揹著包跑到學校門口,心中忽然害怕起來,我開始擔心那個小丫頭是不是餓肚子了。是不是到處瞎跑,走丟了。

我在校門口來回尋找,呼喊著她的名字,歇斯底里。

校門口的冰激凌店前,我彎腰咳嗽忽然聽見一個清脆而又陌生的的聲音“李許”

我轉身正好遇上那個白衣女孩,眉清目秀純潔無瑕,手裡牽著的竟是我那個呆萌的妹妹。

李黛西眨著眼睛,手上還拿著冰激凌,嘴角上的奶油還沒來得及擦去。

“哥,你怎麼現在才出來,要不是這個姐姐我就餓死了!”

我方才鬆了一口氣,對她傻笑了笑,又舒緩了一下心情,“你知道我的名字?”

她嫣然一笑,世界都黯然了。

“學校誰不知道你啊,誰讓你成天酷酷地站在走廊上!”

我心裡暗暗慶幸受寵若驚。

“我也知道你,洛雪!謝謝你照顧我妹妹!”

洛雪將李黛西送到我的手上,“你妹妹真的很可愛呢!”她笑著就走了,越走越遠直至消失在了十字路口。

“哥!別看了!人都走了!”李黛西扯著我的手,我才回過神來。

我想那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那一天我帶李黛西去吃了她最喜歡的肯德基,她舉著可樂和我乾杯。最後,竟然讓我揹著她回家,說是喝可樂喝醉了。我嘆了口氣,卻還是背起了她。路邊的燈也是橘紅色的,我抬頭望著夜空中的星辰,李黛西你是北斗星的哪一顆?她已經在我的背上睡著。

洛雪,落雪。

西安的冬天大雪紛飛,我依然趴在走廊的陽臺上,看見洛雪在操場裡堆砌了雪人,調皮的插上了一根胡蘿蔔,像是一個鼻子被凍的通紅的少年。她和張秀文一起打著雪仗,在繽紛的雪裡笑的是那麼爽朗,忽然她一個回頭似乎看見了我炙熱 的目光。

那個冬天,因為洛雪,我開始想著要考上一所好的大學,成為一個和她一樣優秀的人。

她會把錄好的英文課文磁帶交給我,會 把寫好的英語筆記用紅色的記號筆給我標出重點詞彙,偶爾也會和李黛西一起在寒冷的夜晚在學校門口的冰激凌店裡一起吃冰激凌。

在我被家人不理解的時候,我也會打電話給她,而她總是能靜靜的聽我說完,最後像一個知心姐姐一樣安慰著我。而我也會騎著單車載著她去看大雁塔,去看華清池,去她認為最有文化底蘊的地方,我多想時間永遠停在十八歲,對她的思念停不下。

高考結束的那個晚上,我拉著李黛西,和王胖子,張秀文一起在樓下的燒烤店裡慶祝,然而我卻沒有等到洛雪的到來。

開啟的啤酒,空著的杯子,如同我當時的心情一樣。

秀文遞給我一個白色髮卡。我還未伸手就被黛西搶了過去,“哥,好漂亮的髮卡啊!”

那個髮卡,是洛雪生日的時候,我送給她的。她拿著髮卡高興的像吃了冰激凌的李黛西,瞬間變成了一個可愛的小女孩。

夕陽西下的槐樹下,她溫柔的臉頰飄起一抹紅霞,一個淺淺的吻讓我痴痴傻傻。

“她和她媽媽出國了,讓我 把這個髮卡還給你!”

秀文悄悄在我耳邊說了這些話,我倒滿一杯酒,痛快地飲下。“你喜歡,送你了!”

十二歲的李黛西,竟然並沒有開心一笑,而是把髮卡放進了我兜裡。

“哥,別難過了,洛雪姐姐不希望看見你不開心!”

我眼角竟然有些溼潤,摸了摸黛西的頭髮,“吃飯吧!”

6.

儘管我和李黛西的關係因為洛雪的關係有那麼一點點的緩和,可是這個家裡我卻一分鐘也呆不下去。我再無法面對白阿姨對我的不冷不熱,也無法原諒老爸對我的不管不問。高考過後我的心情一直很糟糕,他們甚至從來沒有問過我高考考的怎麼樣,他們彷彿只關心李黛西上初中的問題。在填報志願的時候,老爸竟然跟我說“考不好,沒關係,咱們復讀!”

他對我的學習絲毫沒有關心過,他也不知道我究竟是什麼水平。我自己填報了上海的一所院校,一所洛雪希望我去的院校 上海交大建築系。也許是上天的憐憫我竟然奇蹟般的考上了,當錄取通知書寄到家裡的時候,原本冰冷的家裡竟然有了一絲溫暖。

我從未看見白阿姨竟然也笑的那麼燦爛。李黛西和老爸爭相看著我的通知書,他們眼裡的我也許本不該這麼優秀。

去學校報到的前一夜,白阿姨做了豐盛的晚餐,似乎都是因為這紙通知書,他們對我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又或許是因為我這個燙手的山芋終於要離開這個家了,他們故此要慶祝一番。

我將我最喜歡的收錄機,當然是我後來自己又買的,送給了李黛西。她圓嘟嘟的臉給我一個大大的笑容,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滿眼都是收錄機的影子。“哥,你最好了!”她十二歲了,還是奶聲奶氣。


讀大學的日子裡,我珍惜手裡的每一分錢,因為我不想再因為錢向老爸伸手,畢竟財政大權在白阿姨那裡放著。偶爾想給洛雪打個國際長途,我就得去學校外面的餐館洗上幾百個盤子。電話的那頭,是那個可以讓我的內心得以片刻安穩的聲音,是可以讓我對生活充滿信心的聲音。

有時候也會接到李黛西打來的電話:“哥,我想買條裙子,可是我媽和老爸都說穿校服挺好的!”

我苦笑。“等著吧,等年底老哥給你買!”

四年的光陰讓我成長起來,一年回家一次,也算是給老爸一個交代,至少我不是一個不懂得感恩的人。回到家裡,我會給老爸帶一個新款的剃鬚刀,給李黛西一條嶄新的裙子,當然還有白阿姨,儘管我對她心有芥蒂,一條紅色的圍巾我還是會拿出來的。他們也從來不過問我這些錢是從哪裡來的,似乎他們都清楚一般,只是對我微笑著,投來讚許的目光。那四年,是我回家最順心的四年。

7.

我去了中建八局,做一名底層的技術員,在建築工地裡和鋼筋水泥一起鑄就我曾經幻想的世界。那個我用沙子堆砌的城堡,終於要變成了一幢幢的高樓大廈。

洛雪始終沒有回國,一年,兩年,三年......

我們之間的聯繫也越來越少,我的世界也越來越狹小。老爸頭上的白髮,白阿姨臉上的皺紋,李黛西逐漸的刁蠻任性。

離開工地,我還能去哪裡?

去年春節前夕,老爸給我打電話,“黛西要訂婚了!和她大學同學,一個東北的石油技術員,你趕緊回來吧!”

我放下電話一愣,時光真是屏幕前的光標,一閃一閃就將曾經的小丫頭變成了要出嫁的姑娘。

飯店裡,我看見了那個男孩,清瘦的面容,和我一樣麥色的皮膚,我注意到他的手上亦是傷痕累累。李黛西拽著他到了我的面前,見了我似乎有些侷促。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老爸要見你。

“不是說要訂婚了嗎?怎麼是第一次見父母?”我有些疑慮,推攘了一下黛西。她怯怯的和我說,“他之前一直在東北沒時間回來見爸媽,我也沒有實話告訴爸媽他的背景,只是我喜歡他!”李黛西長髮披肩,竟然還登上了高跟鞋,這還是我那個刁蠻的妹妹麼?

在老爸和白阿姨在屋裡和那個叫路子的男孩聊很久,最後我聽見的確實一聲乾脆的關門聲,男孩奪門而去,李黛西追了出去確是紅著眼圈回來。我在走廊裡站著,她撲在我的懷裡,一直哭。直到白阿姨向她說了一句“對不起”。

那個叫路子的男孩,工作在東北一時間也回不來,他沒有存款,沒有車子,沒有房子,所以白阿姨堅決反對這門親事。

我從那個跑出男孩身上似乎看到了我的影子。

“黛西,你還小才二十三,不著急!”我似乎沒有別的方式來安慰她。

那個冬天是在黛西的眼淚裡度過的。

8.

一覺醒來,聞見我一身的酒味是該好好洗了。

我進了浴室洗淨這一身的鉛華。

門外響起噔噔的踏步聲,我想是老爸他們回來了吧。

我匆忙洗完,換上我最拉風的睡衣出了浴室門,李黛西正在門口脫著自己黑色的羽絨服。

“李黛西,你這穿著黑色羽絨服去約會,演黑天鵝啊!”

她沒有理我一屁股就歪坐在了沙發上。我看她心情不好,算了就不刺激她了。

屋裡確實蠻涼的,我穿上我的棉拖鞋想起浴室的地還沒有拖,於是我又折了回去,拿起拖布就開始拖。可是沒等我拖乾淨。

李黛西就對我爆發了。

“哥,你幹嘛!你穿著棉拖鞋進浴室,出來不整的一地都是水嗎!”她聲音提的很高生怕我聾了。

我這火一下子就上來了,”幹什麼!拿你哥當出氣筒啊!”

她不依不饒,“快去換鞋啦,換完繼續拖,我可不想踩到水!”

真是,回家真是沒好。

“李黛西,你瘋了!忘了我給你買的手機了嗎?忘了我給你交的那些電話費了嗎?對我大呼小叫!”

她跺了跺腳,搶過我的拖布,狠狠地懟了我一下就回屋裡了。

忽然我覺得著場面怎麼那麼熟悉,一個不正常的李黛西,才是家裡的日常嘛。

等到老爸和白阿姨進屋,我已經將溼漉漉的地面拖的乾乾淨淨。

“李許啊,你昨天回來的太晚,也沒來的及給你做飯,今天阿姨給你補上,咱們一家人好好搓一頓。”白阿姨手裡拎著一大包的蔬菜,對我笑意盈盈。

老爸也坐到了沙發上拿出佈滿灰塵的象棋盒子,“你一年就回來一次還不來陪我殺一盤?”

我忽然忘記了那些在我心頭的往事,一屁股坐在了老爸的對面。廚房裡白阿姨在喊“黛西,快出來給媽媽幫忙!”

“砰”的一聲,門開了,李黛西換了一身熊貓式的睡衣,氣呼呼的瞅了我一眼,便進了廚房。

我聽見菜刀切切砍砍,以及李黛西婆婆媽媽煮飯的抱怨,等我回過神來,已經被老爸將了軍。老爸竟然也爽朗的笑了起來。

屋裡橘色的燈光下,杯子碰撞在一起,這就是我的家。

當我把那些心裡的石頭全部放下的時候,他們也正是我背後的那七顆北斗星,無論我是否發光,他們都在我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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