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傳芳:雄霸東南禍起蕭牆,一生尚武終死佛堂

縱觀孫傳芳的一生,他曾經好戰成性,機警投機,使他一度呼風喚雨。但他身上有太多北洋軍閥的時代烙印,造成他思想陳舊,拒絕接納新思想和新事物,逆歷史潮流而動,終於折戟沉沙,為大浪淘盡。

雄霸東南禍起蕭牆

1924年,孫中山宣傳革命,提倡為官應當人民公僕不要當老爺。有一位北洋軍閥聽聞後,大笑著罵道:“現在當官的都說自己是人民公僕,欺世謊言以此為最無恥,凡是僕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不是賺主人的錢,就是勾搭主人的姨太太,心狠手辣的做夢都想把主人連骨頭帶皮吞進肚裡。”

這般獨特的見解,就是出自當時著名的大軍閥孫傳芳之口。

1916年,隨著袁世凱的去世,北洋集團分崩離析,各地軍閥據地稱雄。這期間,有一個人開始平步青雲,官祿亨通,在直係軍閥中實力日漸凸顯,這個人就是孫傳芳。


孫傳芳:雄霸東南禍起蕭牆,一生尚武終死佛堂

●孫傳芳

孫傳芳生於1885年,字馨遠,山東歷城人,他出身貧寒,之所以能有後來的成就,完全靠的是在戰場上勇猛血戰的精神,這種精神也使得他在戰爭中所向無敵。1921年,湖南軍閥趙恆惕攻打湖北,孫傳芳帶領部隊與湘軍血拼八天八夜,打得湘軍眾將心驚膽寒。當時湘軍最能打仗的將領魯滌平驚呼:“竟有這樣的將領,必是孫猴子轉世,日後必成大事!”

孫傳芳一戰成名,吳佩孚親自約見他,送給他30萬大洋做軍餉,並保薦他當了第二師師長兼長江上游總司令。孫傳芳自此飛黃騰達。

1924年,孫傳芳的部將齊燮元與皖系軍閥盧永祥為爭奪上海地盤而展開激戰。“江浙戰爭”由此爆發,並最終以直系大獲全勝而告終。在“江浙戰爭”勝利之後,孫傳芳坐收漁利,開拓了大片地盤,並收編了盧永祥的餘部約5個師的兵力。戰功顯赫的孫傳芳,被曹錕政府授予“恪威上將軍”的勳位。

這個時候,奉系軍閥張作霖挾其優勢兵力南下,圖謀問鼎長江下游地區,挑起了直奉大戰。戰爭最緊急關頭,馮玉祥在北京發動兵變,倒轉槍口攻打吳佩孚。在馮玉祥倒戈後,張作霖率領奉軍勢如破竹,連下天津、北京、直隸、山東、安徽、江蘇、上海。張作霖此時幾乎佔據了半壁江山。為此,張作霖狂妄地叫嚷:“當今天下,只有我打人,再沒有人敢打我!”

孫傳芳這時站了出來,公開挑戰張作霖:“我要告訴張鬍子,老子就敢打你!”1925年10月15日,孫傳芳在杭州發兵迎戰張作霖。只用了一個月時間,孫傳芳便橫掃上海、江蘇、安徽、山東等地奉軍,活捉奉軍前敵總指揮施從濱,並砍了他的頭。

施從濱(1867-1926),又名從林,字好善,號漢亭,祖籍在今安鳳鄉夏咀村施家嘴。從濱少時在家讀私塾,性強悍。15歲投慶軍,後於北洋武備學堂畢業,曾三次易主,最後改投奉系。民國三年(1914年),任鎮江鎮守使第一混成旅長。民國五年(1916年),任張宗昌部下陸軍第一師師長。民國十二年(1923年),任張宗昌部下第二軍軍長。民國十五年(1926年),施從濱部與直係軍閥孫傳芳部在蚌埠激戰,施戰敗被俘,慘遭殺害。

在與孫傳芳的戰鬥中戰敗後,施從濱的部隊紛紛繳械投降以求活命,一時間哭爹喊娘,亂成一團。為了抓緊時間逃跑,施從濱狠心下令鐵甲車開足馬力,從士兵身上衝過橋去。鐵甲車駛過之處,橋上1000多人立刻化為肉餅,衝下河去的更是不計其數。

逃過固鎮橋後,施從濱才發現,鐵軌已經被孫傳芳拆掉,來不及剎車的鐵甲車翻到路邊,孫傳芳的部隊一擁而上,施從濱和隨從全部被俘。


孫傳芳:雄霸東南禍起蕭牆,一生尚武終死佛堂


此時的施從濱已經年屆六旬,身穿上將制服,一副老將軍的氣派。但見到孫傳芳後,他竟然畢恭畢敬地行了個軍禮,完全不顧自己的將軍身份了。沒想到,孫傳芳對此並不買賬。原來,當年施從濱率軍南下之時,孫傳芳曾連發3份電報,要施從濱與他合作,倒戈反奉,但施從濱未予理睬。對此,孫傳芳懷恨在心。

躺在煙榻上的孫傳芳一動不動,似笑非笑地對施從濱說:“施老,你好!你不是來當安徽督辦的嗎?你馬上上任去吧!”

說完,孫傳芳不顧斬殺俘虜有違慣例的軍令,不顧部下的竭力勸阻,立即下令把施從濱拉到車站南邊的空曠地上槍殺了。不僅如此,孫傳芳還命人砍了施從濱的人頭,懸於車站,暴屍三日,還讓人用紅字在白布上書寫“新任安徽督辦施從濱之頭”。

急流勇退後的沉寂

凱旋後,孫傳芳在南京召開五省聯軍大會,宣佈成立浙閩蘇皖贛五省聯軍,自任聯軍總司令兼江蘇總司令,聘日本軍官岡村寧次、社會名流蔣百里、章炳麟為軍事顧問。他還開辦江蘇聯軍軍官學校,自兼校長。其鼎盛時期的總兵力達20多萬人。從此,孫傳芳統轄富庶的東南五省,成為吳佩孚以外最有實力的直系巨頭。

孫傳芳從一名學兵一躍成為最年輕的北洋軍閥,只用了7年。就在孫傳芳的威望如日中天的時候,一名民間普通女子卻對他恨之入骨。這個女子名叫施谷蘭,原籍安徽桐城,從小生長在山東濟南。施谷蘭正是被孫傳芳殘忍殺害並暴屍的施從濱的後人,但她不是施從濱的親生女兒,而是自幼被過繼給叔父施從濱的養女。

施從濱的死訊傳來,施谷蘭悲憤不已,她立誓要為養父報仇,並且寫詩一首以明心志:“戰地驚鴻傳噩耗,閨中疑假復疑真。背娘偷問歸來使,懇叔潛移劫後身。被俘犧牲無公理,暴屍懸首滅人倫,痛親誰識兒心苦,誓報父仇不顧身!”

然而,一個毫無勢力背景的弱女子,要想去刺殺像孫傳芳那樣的軍閥梟雄,實屬天方夜譚。於是,施谷蘭便將復仇的希望寄託在堂兄施中誠的身上。

1928年11月,施谷蘭隨母親董氏在領取施從濱的撫卹金的時候,當面懇求施從濱的同僚張宗昌尋找機會提拔施中誠。不久,施中誠被升任煙臺警備司令。施谷蘭提出要施中誠為養父報仇,卻被眷戀錦繡前程的施中誠以“報仇時機未到,恁可輕拋生命”為藉口拒絕了。施谷蘭備感失望,一怒之下,寫了封長信,與施中誠斷絕了兄妹關係。

那麼,父仇未報的施谷蘭會就此善罷甘休嗎?風起雲湧,孫傳芳又面臨著什麼樣的政治形勢呢?

1926年夏,國民革命軍開始北伐,討伐的對象,正是張作霖、吳佩孚和孫傳芳。不可一世的孫軍根本沒有把這幫初出茅廬的學生軍看在眼裡,可是不到一個半月,曾經所向披靡的孫軍就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慘敗,不得不全部退出江西。

慘敗的孫傳芳只能妥協忍讓,與張作霖化敵為友,共同對付北伐軍。頗具諷刺意味的是,張作霖早就忘記了當年為奉軍作出犧牲的兄弟施從濱。他不計前嫌,與孫傳芳結成同盟,組建了安國軍政府,並自任安國軍總司令,孫傳芳為安國軍副總司令,兼五省聯軍總司令。孫傳芳以為有了奉軍的支持,就可以挽回頹勢。他萬萬沒有想到,國共合作的國民革命軍卻以排山倒海之勢席捲全國,勢不可擋,舊軍閥被摧枯拉朽般擊潰。

孫傳芳集團行將沒落,內部也開始紛紛倒戈,叛逃的叛逃,起義的起義。眼看著他的得力戰將一個個都歸附了革命軍,孫傳芳也感到大勢已去。孫傳芳兵敗如山倒,北伐軍很快就佔領了杭州、嘉興、安慶等地,直逼南京。走投無路的孫傳芳只能投奔張作霖。

1928年6月初,張作霖在瀋陽皇姑屯被炸死,孫傳芳被迫逃往瀋陽,投奔張學良。同年年底,張學良宣佈東北易幟,歸附蔣介石的南京國民政府。其間,對蔣介石恨之入骨的孫傳芳,曾多次遊說張學良實行東北割據,伺機再度進關,一爭天下。張學良並未採納孫傳芳的建議,孫傳芳無奈離去。

而這個時候,孫傳芳的仇家施谷蘭念念不忘復仇,一直在尋找著孫傳芳的下落,卻因苦無音信而心急如焚。

那麼,一度呼風喚雨、囂張跋扈的五省聯軍統帥孫傳芳又到哪裡去了呢?

其實,在1931年“九·一八”事變後,孫傳芳便離開了東北,攜全家來到天津,寓居租界。孫傳芳本有出山主政之意,猶疑之際,北平傳來消息,他的老上司吳佩孚為了拒絕日本人的勸請出山,居然把自己的壽棺擺在院子裡,表示自己寧死不出山、不當漢奸的決心。這件事一時傳為“陳棺言志”的美談,同時也讓孫傳芳不敢輕易表示出山主政。

百無聊賴的孫傳芳陷入了苦悶、惆悵中,一蹶不振,漸漸地淡出了人們的視野。

孫傳芳寄居天津的第四個年頭,施谷蘭也帶著孩子離開了山西太原,回到天津孃家。臨行前,她再次賦詩明志:“一再犧牲為父仇,年年不報使人愁。痴心願望求人助,結果仍需自出頭。”她正式改名為“施劍翹”,不再幻想有好心的仗義俠士替她出頭報仇,決心自己動手以了卻心願。

兩人雖在同一城市,施劍翹卻不知情。為了尋找仇人的影子,施劍翹只能大海撈針,找來近一年的報紙,又跑遍各個書店,買回來一包又一包過時的舊照片,卻一無所獲。


孫傳芳:雄霸東南禍起蕭牆,一生尚武終死佛堂

●施劍翹

直到有一天,施劍翹經過一個算卦的小攤,無意間瞥見了一堆雜物當中的孫傳芳照片。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仇人的面孔。她花高價買下了這張照片,打算按照照片來尋找仇人孫傳芳。但是,僅憑一張數年前的舊照片,又怎能在成千上萬的人群中將他辨認出來呢?正當施劍翹疑慮叢生的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線索突然出現了……

高僧神算壽命果天數

1935年農曆三月初三是孫傳芳51歲生日,已經退野潛心學佛的他,心血來潮地寫了一首自壽詩:“本定壽半百,誰知又添一。今日餘之樂,世人有誰知。”原來,有一名高僧曾告訴孫傳芳,他的壽命只有50歲,而孫傳芳活過了51歲生日。因此,他生日那天便很高興,自以為改變了命運。

孫傳芳怎麼也不會想到,數月後,他的生命會戛然而止。

1935年農曆九月十七日,是施從濱被殺十週年祭日。按照舊俗,施劍翹到日租界的觀音寺燒紙祭祀。在祭祀的過程中,她無意中聽說,居士林中有一位法號“智圓”的居士,樂善好施,皈依前是大名鼎鼎的五省聯軍統帥孫傳芳。一聽到“孫傳芳”這三個字,施劍翹不由得怒火中燒。

她想不通:一個殺人如麻的軍閥,怎麼就變身成為吃齋唸佛的居士了呢?

事實上,在通電下野後,孫傳芳就隱居天津做了寓公。“九·一八”事變後,華北成為日軍勢力範圍,日軍大本營首選孫傳芳出任華北偽政府主席。侵華日軍總司令岡村寧次,與孫傳芳是日本振武學校的同班同學,他還當過孫傳芳的軍事顧問,可以說二人交情匪淺。但岡村寧次數次親自做孫傳芳的工作,均被孫傳芳一口回絕。

孫傳芳為了擺脫日本人的糾纏,表示自己不問世事的決心,在原皖系國務總理靳雲鵬的影響下,皈依佛門,法名“智圓”。當時有人勸他:“你多少年戰場廝殺結下仇家無數,如今皈依佛門孤身一人不帶警衛,只恐仇家來尋仇報復。”孫傳芳淡淡一笑:“死於同胞之手,比當漢奸賣國賊苟活強上千倍。”

孫傳芳經歷過風雲變幻,遍嚐了人間苦樂,因此信佛後不斷精進,成為當地非常有名的大善人,做了不少積德行善的事。比如每到夏天,他就在自家門外常備上綠豆湯,免費供行人消暑解渴。1933年的秋天,一個盜賊夜入孫家公館行竊,當場被抓個正著,傭人將他押到孫傳芳面前,不想他非但沒有責罰,反倒給了盜賊一些米糧。此事,天津《立時報》做了報道:“孫公館緝賊賞米,中秋夜樂善好施。”

兩年時間裡,孫傳芳日日潛心誦佛,還擔任了居士林理事長的職務,樂在其中。儘管如此,他還是逃不過10年前就已埋下禍根的那一劫。

1935年11月13日,星期三,居士林講經日,林長靳雲鵬、理事長孫傳芳照例應該到場。這天,也是施劍翹預定下手刺殺孫傳芳的日子。

諸事具備,不巧天不作美,下起了雨。綿綿陰雨下了整整一個上午,午後依舊陰雲密佈。施劍翹估計孫傳芳不會去聽經,便空手來到居士林。如她所料,孫傳芳當時並不在場。

然而正當施劍翹與別人說話時,孫傳芳身著黑海青道袍來到居士林。這天,孫傳芳一早醒來,就覺得精神不濟,但還是勉強起床。夫人不願他冒雨外出,再三勸阻,但孫傳芳以“事先與靳雲鵬約好在居士林見面”為由,執意隻身冒雨趕赴居士林佛教會。

見孫傳芳出現,施劍翹急忙租車趕回家中,帶上早已準備多時的勃朗寧手槍和傳單,再次返回居士林。

掌管佛堂日常事務的法師如同往常一樣,坐在居士當中,準備一同聆聽高僧的講經。這個時候,施劍翹的座位離孫傳芳比較遠,為了接近孫傳芳,她就跟看堂人說:“我的座位離火爐太近,烤得難受。前面有些空位,可不可以往前挪一下?”法師點頭答應。沒想到,正是這不經意的點頭,竟讓一代梟雄孫傳芳頃刻間一命嗚呼!

這一天,高僧領頌的是《大佛頂首楞嚴經》。居士林裡按男東女西分坐兩旁,男居士行列之首是靳雲鵬,女居士行列之首是孫傳芳。當眾居士跟著法師齊聲奉誦的時候,孫傳芳也閉目盤坐在蒲團上一起吟誦,完全沒有覺察到死神的腳步正悄然逼近。

施劍翹拿出槍對準孫傳芳的那一刻,孫傳芳似乎預感到了什麼,正要回頭的一剎那,槍聲響了。坐在排首的孫傳芳應聲倒地,中槍身亡。

完成刺殺後,施劍翹站起身,大聲喊道:“各位道友不要怕,我為父報仇,絕不會傷及無辜!”說畢,她從小包裡掏出一大把傳單,撒到空中,傳單上寫道:“各位先生注意:(一)今天施劍翹打死孫傳芳,是為先父施從濱報仇;(二)詳細情形請看我的告國人書;(三)大仇已報,我即向法院自首;(四)血濺佛堂,驚駭各位,謹以至誠向居士林及各位先生表示歉意。”為了這一刻,她苦心孤詣準備了10年。


孫傳芳:雄霸東南禍起蕭牆,一生尚武終死佛堂


施劍翹隨即向聞訊而來的警察交出手槍,並表明:“孫傳芳是我打死的,帶我去自首。”

當天下午,《新天津報》刊發號外,報道了“施從濱有女復仇,孫傳芳佛堂斃命”的特大新聞。第二天,天津、北平、上海等各報都以頭號標題刊載了這一消息,全國轟動。

一代梟雄孫傳芳就這樣離開了人世。縱觀孫傳芳的一生,他曾經好戰成性,機警投機,使他一度呼風喚雨。但他身上有太多北洋軍閥的時代烙印,造成他思想陳舊,拒絕接納新思想和新事物,逆歷史潮流而動,終於折戟沉沙,為大浪淘盡。是非成敗轉頭空,孫傳芳,這位曾經好戰的軍閥,放下了屠刀,一心向佛,面對無涯苦海,卻一去化成了百年身!

作為北洋軍閥,孫傳芳的人生並不光彩,但他寧死不當漢奸,僅僅這一點已足以為他不太光彩的人生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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