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向拜占庭,關於犯罪與謀殺, 電影《老無所依》

已逝、將逝及未來

——《老無所依》No Country for Old Men

關於犯罪和謀殺,希區柯克有句名言:“殺一個人非常難,非常痛苦,而且需要非常、非常多的時間。”在今天的動作、犯罪題材電影越來越卡通化、平面化的時候已經很少有人能領悟這句話中的三昧了。科恩兄弟的《老無所依》因此顯得格外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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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西部巴爾的摩,老牛仔莫斯(喬什·布洛林 飾)在獵殺羚羊時發現幾具屍體,幾包海洛因和200萬現金。莫斯決定將毒品和現金佔為己有,想以此改變自己的生活,誰知卻遭到冷血殺手齊格(哈維爾·巴登 飾)的跟蹤和追殺,陷入了逃亡的險境。同時,當地治安官貝爾(湯米·李·瓊斯 飾)也在對一連串的殺人事件進行調查,並努力保護莫斯的安全。但是,讓貝爾感到無力絕望的是,他使勁渾身解數也無法追蹤到冷血殺手,莫斯的生命安全也受到嚴重的威脅,貝爾l一邊緬懷父輩們的光榮歲月,一邊深感現實中老無所依的悲哀。

如果我們不瞭解科恩兄弟的話,我們搞不明白這個奇怪的片名和毫無頭緒的主題,整部電影的過程就如科恩兄弟隨風飄散的思緒一般,追逐自由,如果只看成一部黑暗風格的懸疑電影,卻讓人懷疑它的主題,而作為一部文藝片,它又同樣的讓人無法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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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維爾·巴登演的這位冷麵殺人魔,當年他也憑此角色拿到了奧斯卡最佳男配角。哪怕多年之後,要評個影史10大殺人狂之類的角色,《老無所依》裡的這位安東,一定榜上有名字吧。

無論是醜陋的髮型還是冷峻的表情,還是他非常獨特而炫酷的兩大殺人利器–氧氣瓶和消聲霰彈槍,都透露著他完全沒有作為人的感情和同理心,甚至作為動物的為生存鬥爭的意識。妨礙自己的人和目擊自己犯罪的人當然必須死;需要換輛車,車主礙事去死;面前這人死不死無所謂,那拋個硬幣讓對方猜,猜錯就死;甚至路邊的一隻烏鴉,嗯,開一槍。他甚至並非是要像其他殺人狂一樣以殺戮取樂,他只是無視人間一切規則和情感,面對他人的生死,就像踩碎一片落葉一樣,偶爾下放決定權給硬幣。同時,他有著非常冷靜的頭腦和強悍的戰鬥力,他心細如在槍戰前去隔壁房間考察牆壁的厚度,他頑強如製造爆炸再趁亂去藥店拿藥為自己療傷。殺人狂到這種境界,也可謂是超凡脫俗了。

有這等牛人還需棋逢對手,本片有獵人盧韋林(喬什·布洛林)和老警察艾德(湯米·李·瓊斯)挑起了大梁,他們也都不是等閒之輩,和安東周旋上演了不少精彩戲碼。但是,和許多犯罪電影熱鬧非凡的槍戰、爆炸、髒話連天相比,《老無所依》的風格非常的冷靜,就像殺人魔安東的風格一樣。節奏張弛有度,許多地方還故意留白,不僅逼格驟升,還能讓觀眾用自己的想象空間來嚇死自己。

在美國西部,到處透著一股安靜、蠻荒的氣息,生命在這種環境中就像荒草一樣,感受不到溫情。大多數時候,你看到的是慢節奏的荒涼野外,或是寂靜的小鎮午夜,或者一些人的絮絮叨叨,突然殺戮開始,砰砰砰幾秒鐘結束,一切又迴歸慢節奏的荒涼。有一種上天和人們對各種殘酷都安之若素,甚至置若罔聞的感覺。不需要廉價的爆炸和髒話,在盧韋林在黑夜中望見遠處自己的車邊停了另一輛車時,或是在汽車旅館裡的通風管裡捉迷藏時,或是門縫中出現一雙無聲的影子時,甚至是安東和雜貨店主那夾雜著困惑和恐懼的無聊對話中,觀眾在那寂靜或絮叨的等待中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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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最後沒抓到殺人魔是必然的,殺人魔最後的車禍也不是多餘的。因為這部電影裡的事態發展必須沒能滿足任何一個人的計劃,這個世界是如此的複雜和無情,人在這個世界中是如此的渺小和無力,事件的發展是有邏輯的,但這邏輯從來不掌握在人手裡。這個暗含的主題,在片中許多看似沒用的廢話對白中都不斷提及。比如老警察對盧韋林老婆說的那個寓言,有個人想用槍殺牛,結果牛一掙扎子彈彈回來把自己給傷了。其實點題從片頭旁白就開始了,老警察艾德抱怨世風日下,父輩的世界多美好,警察不用帶槍,呼應他在片尾訴說的自己和父親在一起的夢境。而現在的人們染髮穿環沒禮貌,為不可理喻的動機犯罪,對應片尾的突然一句“然後我醒了”,象徵著他終於明白,這個世界他已經搞不定,他這個老人無所依靠,正所謂“老無所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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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活在這個世界裡,我們逃不過大自然的規律,無論你是嗜血的亡命之徒,是身居高位的仕途之人,是傾國傾城的都市麗人,在這個世界上,最後都是一捧黃土,半架骷髏,當我們在這個世界中漫遊時,我們每個人都老無所依,這個世界太大了,大到我們無法再次遇到自己心中的她,大到我們追逐不到我們的夢想,大到我們看不到夕陽的青春,這個世界我們搞不定,我們要做的是開開心心的活下去,當我們回顧這一生的時候,或許我們只是笑一笑,在墳墓刻上我們的墓誌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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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附上一首詩詞,《航向拜占庭》,望我們所有人都可以在這淒涼的世界裡,找到自己所屬的方向。

那不是老人的國度。年輕人

在彼此的懷中;鳥在樹上

---那些將死的世代---揚著歌聲;

鮭躍於瀑,鯖相摩于海洋;

泳者,行者,飛者,整個夏季頌揚

誕生,成長,而死去的眾生。

惑於感官的音樂,全都無視

紀念永生的智慧而立的碑石。

一個老人不過是一件廢物,

一件破衣掛在木杖上,除非

靈魂拍掌而歌,愈歌愈激楚,

為了塵衣的每一片破碎;

沒有人能教歌,除了去研讀

為靈魂的宏偉而豎的石碑;

所以我一直在海上航行,

來到這拜占庭的聖城。

哦,諸聖立在上帝的火中,

如立在有鑲金壁畫的牆上,

來吧,從聖火中,盤旋轉動,

且教我的靈魂如何歌唱。

將我的心焚化;情慾已病重,

且系在垂死的這一具皮囊,

我的心已不識自己,請將我納入,

納入永恆那精巧的藝術。

一旦蛻化後,我再也不肯

向任何物體去乞取身形,

除非希臘的金匠所製成

的那種,用薄金片和鍍金,

使欲眠的帝王保持清醒;

不然置我於金燦的樹頂,

向拜占庭的貴族和貴婦歌詠

已逝的,將逝的,未來的種種。

(一九二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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