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3月19日，因疫情防控設置的卡口剛撤不久，我從縣城乘車來到柏朗鎮，一下車，就看到了馮大爺，他神色平和朝我微笑，這和一年前我第一次見他時，判若兩人。
至今，我仍然記得去年7月份在檢察院初見馮大爺的情景，老人佝僂著背脊，神色哀傷，眉頭皺得緊緊的，似乎要把所有的悲傷都擠壓出去。
1
陷入困境的一家
2019年7月15日，縣公安局將一起交通肇事案移送我院審查逮捕，按照慣例我對此案進行司法救助線索排查。
和被害人的丈夫馮斌聯繫後得知，該案的犯罪嫌疑人陳大慶未對被害人張芳進行任何賠償，保險公司也因陳大慶涉嫌違法拒絕賠償，案發一個多月，被害人一方沒有得到任何經濟賠償。張芳出事後，一直處於昏迷狀態，在省人民醫院進行救治，每天需要大量醫藥費。她的家庭是建檔立卡低收入農戶，丈夫和兒子均系殘疾人，張芳是家裡唯一勞動力，她一倒，使這個家庭雪上加霜。
根據《人民檢察院國家司法救助工作細則（試行）》相關規定，張芳的情況符合司法救助條件，於是我告訴馮斌他可以申請司法救助，並告知他申請程序和需要準備哪些材料。
馮斌在電話的另一頭連連跟我說著“謝謝”“謝謝”，聽著這兩個字眼，我心頭一陣酸楚。
7月17日，我與馮斌通話的第三天，老人拿著破舊的布包來到了檢察院，這是他70多年第一次踏足檢察院的大門，也許有無措、有質疑、有慌張，但我想他肯定帶著更多的希望。
看著他不利落的腿腳，我當時就想，絕對不能讓這個老人失望。
2
“我收到錢了，謝謝你們！”
拿著馮斌遞交的材料，我感覺手中是沉甸甸的責任。
為了核實情況，我先去了柏朗鎮馮斌的家。老人將我迎至家中，這是一套農村自建房，裡面的傢俱陳設雖然簡單，但還算是“五臟俱全”，收拾的也乾淨整潔。
家裡有這麼一套房子，真得是一個貧困家庭嗎？我坐在他家的椅子上，有了一絲疑惑。“大爺，我們這次來就是向你瞭解情況的，你家有什麼困難一定要實打實的跟我們講！如果你的情況屬實，檢察機關會盡快幫你申請國家司法救助金的。”
坐在我對面的馮斌緊緊捏著自己滿是老繭的手，點了點頭，40多歲的兒子緊挨著他坐著，看起來十分依賴他。
馮斌告訴我，他的腿有殘疾，身體也不好，幹不了活，而兒子是二級智力殘疾，無勞動能力，長期在家，還需要人照料，一家三口靠著老伴張芳幹農活、打零工維持生計，加上政府給的低保，一年收入也就2萬來塊。怕我不相信，他趕緊拿出兩本殘疾證和一本低保證給我看。
我看著他家的房子，提出疑問，馮斌解釋說當前居住的房子是他女兒家的，他家的房屋早在2012年高寶地震時就被震塌了，至今都沒錢修葺。女兒兩口子在外打工，張芳出事之前，老兩口和兒子就暫住在女兒家。
“
老伴治病已經花了40多萬，我跟親戚朋友借了十幾萬，現在還欠著醫院十幾萬。肇事者沒錢賠，我們也沒辦法，只能東拼西湊湊出老婆子的救命錢。
”
馮斌無奈的說。
從馮斌家裡出來，我又去了他們村委會、鎮政府瞭解情況。回到院裡，我立即向領導報告馮斌一家的情況，分管領導十分重視馮斌的申請，牽頭成立專案小組，對本案特事快辦，7月24日，不到一週便將案件報送縣委政法委審批。期間，分管領導多次與縣委政法委溝通聯繫，最大程度為馮斌一家爭取到了5萬元的司法救助金。
9月9日，我打電話給馮斌，“馮大爺，財政局已經把司法救助金打到你銀行卡上了，你有時間去查一查啊！”
馮斌又是連連說著“謝謝”。
“朱檢察官，我收到錢了，謝謝你們！”掛掉電話不久後，我又接到他的電話，他已經查詢了銀行卡，語氣已經激動得哆嗦起來。
3
後續又該怎麼辦？
5萬塊錢只能解決馮斌一家的燃眉之急，司法救助並不能完全幫助被害人家庭渡過難關，一家三口後續又該如何生活？
案件辦結後，在分管領導的帶領下，我們將案件辦理情況告知縣扶貧辦、殘聯、民政局、醫療保障局等部門，與他們商談聯合救助事宜，建議有關部門加強政策性扶貧幫扶措施的運用，對類似馮斌一家遭受重大意外傷害的低收入農戶的救助工作開展有效銜接。
10月22日，我院與縣民政局、醫保局、扶貧辦共同會籤《關於檢察機關開展國家司法救助工作服務脫貧攻堅的實施辦法》，對救助適用對象、協作配合制度、聯席會議制度等方面作出明確規定，構建多部門聯動機制，推動司法救助與脫貧攻堅有機銜接，走向制度化軌道。
之後，我和馮斌經常聯繫，他告訴我，妻子還沒有甦醒，已經做了植物人鑑定，正在等鑑定結果。後續又收到了政府等其他部門多多少少的救助金。
“很感激你們，從內心感激你們！”，他總是時不時跟我重複著這句話。
4
橋樑的兩端
作為司法救助辦案檢察官，每當面對被害人或其近親屬悲痛的表情，內心總會五味雜陳，司法救助雖不能撫平他們的傷痛，但卻可以解燃眉之急。
如何使像馮斌一樣的人得到最大程度的救助，需要我們不斷思考並加以解決。
司法救助就像是一架橋樑，一頭是困難群眾，一頭是司法關愛。而我們的司法辦案不是冷冰冰地執行法條，其權威嚴肅與人性關懷並不衝突，檢察人手中的劍是鋒利的，但內心應是火熱的。（本文部分地名、人名為化名）
辦案檢察官
朱明，江蘇省揚州市寶應縣人民檢察院第五檢察部副主任、一級檢察官，從檢十餘年先後在偵監、反貪、執檢、控申等部門工作，數年來辦理案件600餘件。
在他眼中，司法救助是一架橋樑，一頭是困難群眾，一頭是司法關愛。檢察人手中的劍是鋒利的，但內心應是火熱的。
講述：朱明
整理：王雪純、edge
閱讀更多 江蘇檢察在線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