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拍於2020年4月20日，但已樓是人非
一
“小城故事多，充滿喜和樂。若是你到小城來，收穫特別多……”鄧麗君的小曲意味深長。
無錫也是一座小城，“小小無錫景”嗎，故事同樣的精彩。
話說2003年10月的一天，一怪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這個念頭已折磨了他年把的時間了，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剃-光-頭！
為何要剃光頭？在此，無可奉告。（壞笑）
2000年代的時候，社會還沒有現在這麼開放，剃光頭的人都不是什麼正經之人吧？
中午剃了光頭後，無臉示人，單位不能去，家也沒有回，先找個地方平復平復心情吧。
一怪首先想到了“狀元樓”。
到狀元樓，找到總經理祝偉，在一樓半一側的小桌旁，呆了整整半天（這裡可俯視一樓全場），到天黑透了，才趁著夜色，潛回家中。
為何要說這麼一段？除非要強調一怪當時與狀元樓的關係密切嘛！
二
這狀元樓，可是個百年老號。
一百年前，狀元樓菜館的前身為長春閣茶(面飯)館,創建於民國8年(1919)春,最早的老闆叫林阿四。
林阿四在當時的社會上頗有勢力。長春閣的經營模式,與著名作家老舍筆下的那家“茶館”相仿,除賣早茶外,還兼營早面和書場(評彈)。
這裡還是社會矛盾糾紛調解處，如兩家因瑣事發生爭執,約定在長春閣茶館商談(即所謂吃講茶),由地方上的頭面人物出面調停,最終參與的人都吃一碗麵解決,其過程與“茶館”中所描述的完全一樣。
後來，林阿四不善經營,數年後，將長春閣盤給胞兄林勤軒,自己另圖發展。
林勤軒,號榮高,出生於北鄉八士橋,離鄉後至露華弄口的最宜樓當學徒。
最宜樓與拱北樓隔護城河、北大街遙遙相對,同是三間門面、三造進深、三層樓。
後來進後竹場巷舅父開的朱福興面飯店做夥計。他為人勤儉能幹,很有事業心。
他從弟弟林阿四手中接管長春閣茶館以後,籌集資金,將兩間帶樓的門面裝修一下,把店中的臺子擴展到13張,除早面外,還增添了大籠小包大肉饅頭。
每年六月吃雷齋素的人多,他機靈地改為淨素,以青菜、豆沙、百果為餡心的素饅頭應市,故而生意越發興隆。
經營上除原來的茶客外,更吸引了一些行業來長春閣商談業務的茶會常客,同時還附設日夜兩場蘇州評彈的書場,夜間設盆湯供客人洗澡。
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11月無錫淪陷,原來長春閣的店面被日寇燒燬。
民國27年(1938),林勤軒同陸貴山、陳某集資共4500元,合大米643石左右,在原地重造新樓,並從房東範某那裡增租地塊,把原來的兩間門面,擴建為三開間樓房。
為迎合顧客討吉利的心態,將原來的長春閣茶館改名“狀元樓菜館”,在樓下正廳櫃檯上請武進書法家唐駝題寫黑底金字招牌“狀元樓”三字,頗為氣派。
樓下除賣早點外,正廳比較寬敞,上下放24張臺子,並附設兩間廂房,可承接結婚喜筵。樓上專設筵席包廂。
並請名廚倪庭鶴為把作、高琴香為紅案掌勺,其他名廚還有夏金壽、王壽生、陳阿盤、王全福。
堂口接待由王阿榮負責，王阿榮是堂倌中有名的響堂, 報帳、報菜嗓音清脆,和“拱北樓”堂倌活猻頭阿榮是無錫堂倌中的“二絕”。
因“狀元”二字吉利，生意日趨興旺。
三
再把思緒拉回到一怪光頭後見到的第一人:祝偉。
與一怪也是兄弟相稱。
此人中等身高，頭髮梳的油光，西裝筆挺，皮鞋鋥亮。舉手投足間，十足職業經理人的作派，又透著渾身的藝術氣息，平易近人，滿臉喜氣。
祝兄上海旅遊專科學校，酒店財務專業畢業，那時在旅遊酒店業界，大專生也是鳳毛麟角。
學校畢業後，祝偉在鎮江國旅幹了六年，後回無錫，在太湖飯店履職四年。
聰明又能幹，在這十年中，盡顯出工作能力和才華。
不然也不會被狀元樓的老闆挖來。
四
再回到老狀元樓的光輝歲月。狀元樓地處北塘沿河、北大街附近,這是北塘區的兩條商業繁華大街,糖棧、山北地貨行、綢布店、百貨店萬商雲集,狀元樓因此食客盈門,生意興隆。
1946年12月22日改名為“狀元樓勤記菜館”。這時林勤軒次子林耀明已長成,隨父從業,精明能幹,並逐步掌管店務。
1956年公私合營後，保持了傳統特色。“文革”中曾改名為大眾樓面飯店，1979年恢復原名。
無錫城的商業繁榮，從民國到改革開放前，一直是以北塘熱鬧為最，以一怪的記憶，至九十年代中期，北大街的城建改造，才徹底的把北塘的商氣改弱了，商業中心也才集中到了中山路一帶。
隨著城建改造，從1919年一路走來的老號狀元樓連同彎巷裡，灰飛煙滅。可惜啦！
五
公元2000年的一天，毛示範打電話給一怪，說有朋友想認識你。
毛示範，無錫電視臺第一代主持人之一，氣宇軒昂，一表人才，凡是你能想到的誇男人外表的優點，他幾乎都具備。
一怪和示範兄相識，其間也頗有故事情節。
1985年6月的一天下午，一怪正在學校打籃球，毛示範騎自行車到球場找，說甘肅電視臺一個劇組，在無錫拍電視劇，已經開拍，劇中還缺一技術員，文化宮的張強老師推薦一怪。
這個劇叫《挑戰》，反映國企改革的，甘肅臺受國家電子工業部之託拍攝，代表性演員有上海著名錶演藝術家李志輿（曾同潘紅演“苦惱人的笑”）等。
毛示範在劇中飾演一工人。
一怪第二天去華晶廠拍攝現場，見到導演，導演上下打量了一怪一眼後，就說了一句話，“就你了，明天拍戲。”
一怪演技術員邱明。
這部劇上下集，不久在央視一套黃金時間晚八點播出。
1986年，無錫電視臺全社會公開招業餘節目主持人，報名者海了去了，最後男主持錄用兩人，示範兄與一怪，主持第一屆塑料之春家庭演唱大獎賽。哈哈哈，你說有沒有緣分！
扯的太遠啦，趕快剎車。
六
歷史的車輪推進到1999年，青石路經改造後，形成新的商業業態，俗稱歐風街。
12月，青石路與春申路交叉口，新一時期的“狀元樓”開業，老闆叫蔣益軍，此人正是毛示範所說，想與一怪相識之人。
蔣益軍，宜興周鐵人，弟兄姐妹五個，上有三位姐姐，下有一個弟弟。
家裡窮，初中畢業便打起了小工，拌水泥，搬磚頭起家，再到承包土方，做起包工頭，從小到大，勤勞致富。
承包工程，要找政府官員，送重禮送不起，禮輕又怕人嫌棄。
蔣益軍便專找下大雨大雪的天氣，不打傘，買些價格還能承擔的起的禮品，頂著大雨大雪，渾身淋個溼透，去敲官員家的門，對方看到蔣益軍的誠意，便會把工程給他。
壞了，這創業絕密透露給了大家，罪過！罪過！
這一幢五六層的大樓，就是他一路奮鬥的見證。
1999年年底，狀元樓開業，蔣益軍才剛剛三十歲出頭。
好了，話說2000年的某一天，一怪如約來到狀元樓二樓最豪華的包間，見到了蔣益軍。
中等個子，大骨架，帶著一副昂貴精緻的無框金絲邊眼鏡，皮膚白皙，待人熱情，穿戴整潔大氣，顯得比他實際的年齡稍稍成熟一些，且略有書卷氣，完全看不出過去搬磚頭打小工的一點點痕跡。
給瞭解他的朋友印象深刻的，他有兩大特點，看書、交朋友。
在座的人不多，蔣益軍，毛示範，祝偉（初期任營銷總監，後任總經理），還有幾位蔣在政府的朋友。
此次一晤，便拉開了他們之間好多年來往的序幕。
這一年，蔣益軍33歲，祝偉37歲，正是幹一番事業的好年紀。
七
為了敘述清楚，我且把蔣益軍的狀元樓稱為新狀元樓，將蔣益軍之前的狀元樓稱為老狀元樓。
老狀元樓的菜餚，在老無錫人口中是如數家珍。尼庵石鴨、老燒魚、四喜麵筋、雞什熗四寶、蝴蝶海參、脆鱔、軟鱔、熗蝦、白湯鯽魚、奶油水發蹄筋、爆川等等不下十餘種。這些菜都是錫幫菜中的經典名菜。
比如，名廚高琴香有一手絕活,那就是他所烹飪的“老燒魚”。
這道菜對魚的製作方法，要求十分苛刻，在洗魚的時候，魚不能用清水來洗，而是要把魚宰殺完以後，用乾布或者吸水紙擦拭乾淨。
切成魚塊起油鍋,投入翻身二、三次,放少許料酒、醬油、糖,蓋上鍋蓋燒數分鐘,然後收湯上芡即成老燒魚。這道菜的色澤醬紅鋥亮,蔥香撲鼻,魚肉肥嫩。
新狀元樓99年底開張，正逢杭幫菜風靡全國，蔣益軍從杭州高薪聘請名廚倪學東做行政總廚，據說光倪廚一人月金就好幾萬。
不過倪廚不負眾望，菜品一經推出，驚豔錫城，生意火爆。
以杭幫菜為主，輔以錫、川、粵經典菜。
狀元樓的老式招牌也得到了發揚，比如錫派紅燒肉，老燒魚，芙蓉雞球等。
有一個特色菜令人印象深刻，也是食客點擊率很高的產品——三套腸，獨有一功。
其中的響油鱔糊，恢復了傳統的當著客人的面澆滾油的做法，贏得讚譽。
祝偉說，無錫的這道傳統菜，幾乎所有都走了樣，不能叫“響”油鱔糊了，應該改稱“香”油鱔糊了。
只有狀元樓仍襲傳統做法。
新狀元樓一炮打響，業績可躋身錫城前十強吧。
八
新狀元樓，有四層經營面積，總餐位1500人。
一樓普通消費，大廳可放四十桌，大廳到底拾級而上，一樓半有放十多桌的大平臺，兩側延伸部，分別放若干小桌，視野開闊，整個一樓大廳一覽無餘。
二樓有十二個包廂，商宴一般幾百元一桌。
三樓包廂二十多個，1000元一桌起步。
四樓有十一個豪包，2000元起步。
如此，便形成了高中低均可消費的格局。
“狀元樓”的店名取得好,有些人家為兒孫辦“滿月”、“週歲”,為討一個吉利的口彩,都樂於在狀元樓辦喜筵款待賓客。
尤其是狀元宴、謝師宴，成無錫首選，數年間成了風尚。
九
狀元樓也反饋社會，為教育獻愛心。
他們每年給無錫三科（文理英）狀元發放獎學金，先由總經理帶隊登門訪問，再舉辦捐贈儀式。每人5000元，並免費每人一桌家宴。
每年組織一次資助貧困生，約15至20名，每人5000元併發學習用品。
這些善舉至今仍傳為佳話。
十
遺憾的是，至2008年，酒店面臨重新裝修的現實。酒店地理位置絕好，很多企業找蔣益軍尋租，是自己裝修後繼續做，還是承包給別人？兩難抉擇之中。
繼續做，需要一大筆改造費用。承租給別人，每年租金相當於酒店一年的純利潤。
最終，商業利益佔據了上風，蔣益軍做出十分痛苦的決定:承租給別人。
百年老店狀元樓，2008，由此又畫上了一個憶舊的句號。
1.部分內容摘自“北塘老美食”。
2.鳴謝祝偉先生和誠誼先生接受採訪！
3.鳴謝“源沐心理諮詢”提供採訪場地！
4.本人並非土生土長的無錫人，難免在文章中會出現一些錯誤，敬請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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