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我在深圳被枪打(一)

一 身份证丢失

1997年,我在深圳被枪打(一)


之前一篇文章说过这件事,一直没写。不是忙,也不是难过于往事,总觉得不知道怎样写,仿佛也没必要写,就一直拖到现在。


这几天住酒店无聊,总得找点事来打发时间,突然想到这个,就决定把它了了。


挨打不是一件荣耀的事,活到这个岁数,除了父母和哥姐打过,外面挨打也就这一两次,自然就记得深刻些。


说到深刻,其实我也忘得差不多了,不要说细节,就连时间地点也模模糊糊的,可能都对不上了,如果各位看着有些邪乎,那就当一个故事看吧!


这本来就是一个故事。


当然,那一定是1997年,这个肯定是没错的,因为那年香港就要回归了,记得电视里五星红旗飘扬在香港的天空时,我一样禁不住热泪盈眶。


应该是还没到暑假我就拖着行李去了广东,是深圳一个叫布吉镇的地方。那时深圳分关内关外,去关内还要通行证。到现在我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分,还要通行证,不是在自己国家吗?当然,到现在我也没去过所谓的关内的地方。


到那里投奔一个本家,按辈分他比我小一辈,但他大过我,所以还是叫他一声哥。他夫妻俩还有一个小孩,租的厂区附近的平房。


深圳的天是真热,一天风扇没停过。他们很好很热情,嫂子做的饭很好吃。到了晚上凉快点,把电视搬出来,周围都是打工的家庭,大家聚一起说说笑笑很热闹。


第一次看到香港电视台,有凤凰卫视,翡翠台,星空卫视,很多都是讲粤语,那时一句也听不懂,还好有字幕。看着字幕听广东话,感觉很有意思。我对语言有种特别的爱好,喜欢研究学习,虽然也没学会几门。


到广东可不是去度假,说的是体验生活,其实就是勤工俭学,生在困窘的家庭,就得要自己努力。


本想着会是一段开心难忘的历程,后面却成了一段艰难的历程。


这一切,都得从到了第三天说起。


本家大哥在旁边一家工厂上班,那里有很多招工的,他说我去应聘一个文员之类的应该没问题,所以就让我休息两天,调整一下,顺便也熟悉一下周围环境。


第三天早上还没醒就被敲门声叫醒,嫂子大喊着行李箱被撬了,出去一看,果然,除了一些衣服和几本书,钱和身份证还有介绍信都被拿走了。我当时没觉得什么,钱丢了就挣呗,应该没什么难的,可嫂子的脸色紧张很多,她说没身份证,进不了厂,还办不了暂住证,麻烦得很。


那时我才知道,还要办一个暂住证,后来也见识到暂住证是多么的重要。


没了身份证,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原来联系好的厂也进不去了,本来云淡风轻的,一下就变得乌云压顶了。


住在人家租住的房子,本来不大,我在就更不方便了,原以为暂住两三天就搬去厂里了,现在找不到工作,一下迷茫了。


我是个特别敏感的人,最不愿意给人添麻烦。有人建议去一些小的黑厂,那里不需要身份证,检查没有那么严格,于是就骑一辆自行车到处去找。

1997年,我在深圳被枪打(一)


南方的天是酷热又多变的,顶着烈日踩着单车四处转,像只无头苍蝇,漫无目的。大厂不指望了,只有去找小厂。有时转到村子里迷路出不来,还有狗追着,问一些当地人,叽里呱啦说的话一个字也听不懂。


无比闷热,一丝风都没有,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热气中,汗水把衣服都湿透了,太阳还火辣辣的挂在天上。刚刚被一个厂拒绝,心情无比沮丧,又不想回去,只得在路边的小卖部买一个面包,水得舍不得买一瓶。那时心里想,如果有一天赚钱了,一定要好好的大吃一顿。吃完面包,又骑车去转悠。


南方的天说变就变,几分钟的功夫,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天一下乌云密布,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没有,淋个落汤鸡就回去了。


好在那时年轻,身体好,现在身体也好,哈哈。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原来白白净净的我一下就晒得黑瘦黑瘦了。


深圳的太阳太毒了,钻心的疼!


那晚刚吃完饭,突然听到一阵叫喊,旁边的人都躁动起来。嫂子连忙叫我“苏卡,快点跑。”我就跟着她跑到后面的一个山头。说是山,其实不过一个坡,只不过有些石板而已。

1997年,我在深圳被枪打(一)


到了才知道,原来是联防队(如果没记错应该是叫这个名字)查暂住证。因为年底香港就要回归,所以查得更严了。听他们讲,没有暂住证抓去收容所很惨的,如果有人拿钱去取还好,没人取就要挨很多打然后层层往回送。大致都是关在樟木头东莞中山那些地方,后来就发生一件惨绝人寰的事轰动全国,就是一个叫孙志刚在里面被活活打死。(最初联防办是广东各个社区或村委及厂区自行组办的一种巡防治安队,算是村民自治的意思。开始都是村民自行承担,后来招聘外地打工人员,大部分都是无业游民及身强体壮之辈,导致部分联防办演变成带黑社会性质的组织,收取保护费,乱抓人及殴打拘禁社会人员等等。参照孙志刚事件。)


一下对戴着红色袖套的联防队敬畏了起来,每次一听到这个词就有撒腿就跑的冲动,这应该是条件反射吧。


十来个人在后山聊聊天,个把小时后就陆陆续续回去了。嫂子是做家庭主妇,也没有暂住证,她叫我下去,我说等下。

1997年,我在深圳被枪打(一)


那一夜,我一个人躺在一块石板上,望着星星点点的夜空,偶尔吹来阵阵小风,也是很惬意。看着下面灯火闪烁,我更期待早日找到工作。那一刻,竟也伤感起来:世界这么大,竟然没有一个立足之地!


好在石板比较平整,还有白天的余温,躺在上面也很舒畅。在旁边,有座真正的山,虽然不高,但在夜色衬托下,显得肃穆寂静。这山好像家乡的山,起起伏伏的曲线,星星就闪耀在山坳处。


突然想家,想父母,想同学了。


睡到半夜三更,听到“呜”的一声长鸣,好像狼叫。我是个特别爱联想的人,一下汗毛都立起来了,睡意全无。就坐在石板上,傻傻的看着天空,看着下面只有路灯闪烁的小镇。后来模模糊糊睡过去,一夜都梦到狼群向我围过来,直到太阳升起。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