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敏散文:看客

中國人是頗多看客的。時常,我也是此類貨色。

甲不小心追尾乙,相信我,他絕不是故意或頑皮或鬧情緒,他確實是因為不小心追了尾。然後你看吧,假如甲車上下來的是個小夥,乙車上下來的是個壯漢,話不到三句,雙方準保幹上了,你扯著我的衣領,我揪著你的耳朵,似乎不將對方打個半死,車準保好不了。問題是,你就是將對方打個半死,車不一樣還是受著傷嗎?不過顯然,打架的二位可不這麼想。

每次撞見這種場景,那些急著上班的,忙著鍛鍊的,像是被人吹了集合口哨,呼啦啦一下全圍攏過來,要上班的忘了時間,忙著鍛鍊的忘了保健,打架的兩位很快成了水浪中的漩渦,被人海漣漪般一圈一圈圍攏起來,設若這時再來一好事者,手拿托盤轉著圈收錢,保準他能快速致富。

作為一名資深看客,我當然很懂量力,也斷不會猛往前衝,常常,我一邊朝裡擠一邊總還想看能否做點什麼,有兩回還真幸運,在看客群裡見到了有比打架那二位身體都壯的,於是熱絡著勸說:“你倒是去拉拉(架)呀。”結果是,第一回,被對方狠狠瞪了一眼;第二回,對方不但狠狠瞪了我,緊接還聲響大作朝我眼前的地面呼嘯了一大口唾沫。這之後,自然也就學乖。再見打架,時常很睿智的保持沉默。

漸漸可也就成了習慣。

有回晚間烤肉攤擼串,鄰座談笑風生著一對美男女,彼此喂著吃串。我這廂羨慕的兩眼直綠,正暗忖要不要偷拍一張髮圈樹一楷模,讓男人們看看好男人究竟該怎麼做,卻猛然,眼見一綠色出租,直楞楞朝向鄰座那兩位撞了過去。

得虧男子手腳利索,才沒有現場車禍。

“我叫你吃,我叫你吃,媽拉個逼,我天天辛辛苦苦跑出租,賺的錢是為讓你養小三的嗎?”出租車裡衝出一個“瘋”女人,聲嘶力竭地頗讓我腳下的地面有些晃動。

“還不快跑!”男人對著一秒鐘前給他喂串的美女吆喝一聲,隨後,意想不到的是,男子衝到瘋女人面前,上去就是兩個大耳摑子,隨後手腳並用,很快將“瘋”女“制服”。

四下塞滿看客,當然,也包括我。

公共汽車上,有人跟司機吵嘴,吵就吵唄,跟我倒是有什麼關係?如果聒噪的實在過分,何妨給耳朵裡塞個耳機,想音樂咱音樂,想相聲咱相聲……

看客心態在中國很是普及,說到其理論功底,無非“明哲保身”,無非“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無非“看熱鬧不嫌事大”,無非“沉默是金”。當然用這些理論來分析,有些聰明人就顯得有些不聰明,其中最典型的代表,當數崔永元。

你看他為著一個轉基因,整天祥林嫂般嘟嘟囔囔,將自個弄的未老先衰,心力憔悴,簡直不知圖個啥。要我說,依你的能力和實力,完全可以不吃轉基因,你又何必,如此不知趣地、蠢笨執著地,繼續在這條黑巷巷裡走下去呢?

但我當然是並不討厭他的,他的睿智,他的幽默,他的風趣,都讓我不能不歡喜,尤其,他還是個,勇於擔當不當看客的偉男子。

他在微博上看到有個小子想自殺,於是想盡辦法去解救,最終,他贏了,小子的命也就保住了,可惜的是,他雖然救了小子,姑娘卻在人頭攢動的鬧市落葉般墜落下去。

女孩抑鬱,坐在百貨大樓8層邊緣企圖自殺,下面我們來個原音重現:

“怎麼還不跳?”有人大喊。

“把驢都慫栽倒了!”有人嚷嚷。

“尼瑪呀,樓下好熱的,快跳啊,誰不跳跟她舅一輩?”

“尼瑪,你到底跳不跳?我這年齡小能等住你嗎?跳吧,騷年,一跳解千愁……”

“尼瑪,為了等你跳下來,我在樓頂曬了一個小時大太陽了。”

“快跳麼,看完你跳樓,我還要去接娃娃了。”

“熱門你上定了,消防也救不了你。我說的。”

“倒是跳啊,坐那兒猶豫什麼?”

女孩跳樓後:

“跳了。”

“真跳了。”

“那就對了要不都對不起這麼多人圍觀。”

十九歲的少女就這樣走了,看客們手上蘸著血,臉上沾著笑,依然在我們的四下歡快跳躍……

舒敏散文: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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