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逍遙遊》:看似荒誕無稽的言論,卻暗藏著超脫一切的智慧

先秦時期的莊子,一直都被稱為古代哲學的代表人物。可是他留下的那些作品,卻又總是那麼抽象,甚至讓人覺得有些荒誕。猶如天馬行空的想象,打破常規的思維,也正是《莊子》一書最大的特點。

《莊子·逍遙遊》:看似荒誕無稽的言論,卻暗藏著超脫一切的智慧

而《逍遙遊》作為此書的開篇之作,更是將這一特點體現的淋漓盡致。比如明代學者陸西星,曾在《南華真經副墨》中點評:

“意中生意,言外立言。纊中線引,草裡蛇眠。雲破月映,藕斷絲連。作是觀者,許讀此篇。”

可見《逍遙遊》並非直抒胸臆之作,那麼自然也就無法從字面上直接理解它的含義。而是需要通過對那些寓言故事進行理解,並且與現實相互對照,才能品出其中所蘊藏的言外之意。

在這一篇中,莊子運用了大量的神話和寓言,以及自己與好友惠施的對話。由於這些故事彼此之間的關聯並不密切,所以難免會給人造成一種凌亂的感覺,使人覺得其中的內容大都是荒誕無稽之言。

但事實上這只是一種比較淺顯的看法,因為此篇從頭至尾,一直都有一條能夠將所有內容全部貫穿的明確主線。不過這條主線雖然十分明確,但是卻沒有非常明顯的凸顯出來,反倒如同隱藏在雲層裡的月光,需要撥雲見月,才能一窺真意。

例如大鵬南飛、列子御風、許由隱世等撲朔迷離的故事,其實都在昭示著同一個思想——超脫。莊子所說的逍遙,其實並非消極避世的獨善其身,而是一種對思想和精神的解放與開拓。

大鵬扶搖直上九萬里,只是超脫的開始

《莊子·逍遙遊》:看似荒誕無稽的言論,卻暗藏著超脫一切的智慧

莊子在《逍遙遊》開篇之處,便引用了《齊諧》書中的一個傳說:

“鵬之徙於南冥也,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大鵬本是一種不存在於世間的生物,但是古人卻用自己的想象力將之塑造了出來,並且還為其賦予了一項十分強大的能力——扶搖直上九萬里。而莊子也正是藉助這種說法,開始對自己的觀點進行論述。

在這裡他以大鵬為引,將目光投向無邊無際的蒼穹,而且還首次對天空的本質提出了質疑。他在書中向人們這樣發問:

“天之蒼蒼,其正色邪?其遠而無所至極邪?”

蒼茫的藍色真的是天空的顏色嗎?那一片蒼穹究竟包含著多麼廣闊的空間?這原本是屬於天文學中的一個命題,但是卻出現在了他的文學作品當中。可見對方的思想境界,已經延伸到了非常廣闊的層面。

他甚至曾在腦海中幻想大鵬在萬里高空上俯視人間的景象,用人們如今所說的上帝視角來看待這個世界。遠離所有塵埃與喧囂,讓思維脫離現實的束縛,站在神話的角度,去開拓自己的視野。

《莊子·逍遙遊》:看似荒誕無稽的言論,卻暗藏著超脫一切的智慧

莊子

然而這種奇妙的思維模式,其實也是一種非常無奈的現象。因為莊子處在一個群雄林立的亂世,各路諸侯都在各自忙於算計,為了一片土地一座城池相互勾心鬥角,彼此爾虞我詐。這些人就如同他在書中所寫的“蜩”(麻雀)和“學鳩”(斑鳩)一樣,在叢林中來回跳躍搶奪樹枝,卻不理解大鵬為什麼要飛上九萬里高空。

站在大鵬的角度而言,世間的一切紛爭都如同塵埃一樣渺小,一隻只麻雀和斑鳩從一根樹枝跳到另一根樹枝上,又有什麼意義?那些諸侯們多一座城池,少一座城池,又對整個天下有什麼好處?

這就是莊子眼中的上帝視角,他藉助大鵬與麻雀的反差,不露聲色地揭露了天下各路諸侯的真實面目。他們只不謀一域卻不謀全局,倘若真正心懷天下,又何必苦苦爭奪?也只有超脫了普通人的目光與格局,才能看透這些問題的根源,看清這個世界的本質。

接下來他又借用幾個非常形象的神話傳說,來闡述思想格局的差異。比如書中提到,楚國的南方有一種靈龜,以500年為春,500年為秋;上古時期有一棵大椿樹,以8000歲為春,8000歲為秋。生活在世界上的人,如果與它們相比,無疑會顯得非常渺小。

這兩個比喻是大鵬與麻雀之說的延伸,是為了讓人們能夠成功超脫尋常的思維模式,用更加長遠的態度來對待人生,不要只注重眼下的得失。

一個人的壽命固然無法延續太久,但是整個人類的命運又何止成百上千年。作為歷史長河中的一滴水,不僅要注重自身存在的形態,很明白存在的價值,以及對後世的影響。

《莊子·逍遙遊》:看似荒誕無稽的言論,卻暗藏著超脫一切的智慧

莊子能夠在《逍遙遊》一篇中提出這樣的說法和認知,足以證明他的思想境界,已經如同神話傳說中扶搖直上九萬里的大鵬,脫離了普通人乃至整個時代的侷限。那些看起來毫無頭緒的寓言故事,其實都在向世人傳遞著超脫的真意。

不過這一層境界僅僅是一個開始,在此之後還有更加深邃的真理,和更為廣泛的含義。莊子的哲學理念如同一座寶藏,此時才剛剛打開它的大門。

寵辱不驚並非真正的超脫

接下來莊子再一次提到了大鵬的故事,並且還提出了一個這樣的理念: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鄉、德合一君、而徵一國者,其自視也,亦若此矣。”

也就是說每個人都會由於境界和能力的不同,從而獲得不一樣的認可程度。有人能夠做一國之君,有人只能做一鄉之鄉,如此一來也就形成了地位與利益的區別。

在這樣的情況下,人們往往會表現出兩種態度。第一種是像當時的各路諸侯一樣爭名逐利,每日患得患失。然而另一種,則是像古時候的宋榮子那樣,不會因為別人的看法而改變自己的心態,也不會由於自身的得失,打破平靜的狀態。

但是在莊子看來,這兩種人其實都沒有達到真正的超脫之境。那些忙於爾虞我詐的諸侯自然不必多說,他們沉浸在名利的海洋中無法自拔,完全與超然物外的境界背道而馳。

《莊子·逍遙遊》:看似荒誕無稽的言論,卻暗藏著超脫一切的智慧

宋榮子

可是如宋榮子那樣能夠做到寵辱不驚的人,為什麼也不能稱其為超脫之人呢?這是因為他雖然能夠在紛亂的環境中保持從容鎮定,但卻無法完全忽視是非榮辱的存在。他之所以要讓自己保持寵辱不驚的樣子,是為了守護目前所擁有的一切(包括心態),將這種狀態長久的維持下去。

所以說他的容辱不驚,只是一種被動的選擇,是為了能在紛亂的世間立足,避免外界環境對自己造成干擾。不過歸根結底,這種心態依然還存在著非常強烈的目的性,不是發自內心的修身養性。

或者也可以說莊子是一個追求純粹和完美的人,在他的哲學概念當中,那些帶有其他目的性的追求,終究無法達到至高境界。也正因如此,他才會在書中寫道:

“彼其於世,未數數然也。雖然,猶有未樹也。”

此後他還拿出列子御風的故事,來對這一現象進行論證。因為傳說中的列子雖然能夠御風而行,但是他卻也需要等待風起的時候,才能翱翔於天地之間。如此一來也就在無形中造成了一種侷限性,如果沒有風的話,那麼列子的神奇能力自然就會隨之喪失。

其實像宋榮子這一類的人也是一樣,他們所保持的那種寵辱不驚的狀態,也都需要有現實中的名和利作為支撐。倘若支撐他們的事物消失之後,那麼這種看似超然物外的狀態,也會隨之破滅。

這樣的思想境界,和莊子所提倡的逍遙,顯然不是同一個概念,也不在同一個層次。雙方之間有著非常明顯差距,和本質上的區別。

《莊子·逍遙遊》:看似荒誕無稽的言論,卻暗藏著超脫一切的智慧

黑格爾

畢竟人的精神世界與現實不同,屬於人們內心裡的另外一個層面,而莊子的哲學理念當中,更是不接受任何雜質的存在。比如黑格爾在《小邏輯》書中說過:

“哲學以絕對為對象,它是一種特殊的思維方式。”

可見追求純粹,似乎是所有哲學名匠的共同點。能夠擺脫現實對思維的支配,形成完全獨立的思想體系,才是他們所追尋的最高境界。而且此後這一篇中,還提到了上古時期大堯想要讓位給許由的故事,並通過許由的冷靜表現,突出了真正的超脫,是一種不需要有現實利益作為捆綁的精神追求。其實所有的名和利,不過是一個人實現價值的副產品,如果為了名利而扭曲了人生追求,無疑是對生命的不負責任。

超脫現實的累贅

在《逍遙遊》一篇的最後部分,莊子所提出的人生觀點已經十分明確:

“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

為了將這一思想徹底闡述明白,書中還特地引用了莊子與惠施的一段對話。當時惠施認為他的觀點雖然涵蓋的層面極其廣闊,可是卻不能發揮出實際意義,覺得所謂的“逍遙”,只是一種空泛的理論和虛無的概念。

《莊子·逍遙遊》:看似荒誕無稽的言論,卻暗藏著超脫一切的智慧

莊子與惠施

為此對方還用了兩個非常誇張的說法來進行比喻,說自己有一種體積巨大的葫蘆,但是卻沒有絲毫用途。因為它的容積太大,如果切成瓢來裝水就會被壓壞,所以最終只能將其砸壞。此外他還說自己有一棵大樹,雖然異常高大,可是卻長得很不規則,故而也是毫無用處,所有木匠連看都不看它一眼。

對於這些別有深意的言論,莊子自然聽出了其中的言外之意。於是他給出了這樣兩個非常巧妙的回答:巨大的葫蘆何必把它切開,用其當做腰舟去五湖四海間隨意漂流遊蕩,又何嘗不是一種完美的選擇呢?至於那棵大樹則更不是沒有用途,完全可以讓它生長在無拘無束的田野間,為人們撐起一片天然的綠蔭,為什麼非要將其砍伐去做木匠活呢?

莊子與惠施的對話,很顯然是兩種思想的碰撞,徹底打破了常規思維的侷限,開闢出了一片全新的精神世界,使人對所有的事物都有了新的認知。

其實這就像是本篇中所寫的那一句話:“則夫子猶有蓬之心也夫!”人們的思維之所以會受到種種侷限,是因為自己的心靈逐漸在現實的影響之下發生了固化。如此一來就會模式化的認為,葫蘆就是用來切成瓢裝水的,種一顆樹最終就是為了砍掉作木材。

但是我們卻忽略了,這些事物原本就具有著無限的可能性,可以多種形態存在。有時候只是人的主觀意識過於強烈,因此才會讓目光只停留在自己接觸過的層面,無法超脫現實,去開闢新的世界。

《莊子·逍遙遊》:看似荒誕無稽的言論,卻暗藏著超脫一切的智慧

莊子

而莊子在《逍遙遊》一篇中所提出的哲學理念,恰好打破了現實帶給人的思想限制,成功打開了通往精神世界的道路。在那些看似荒誕無稽的言論當中,實則卻暗藏著超脫一切的智慧,在很大程度上彌補了我們思想上的缺陷。

超脫現實,超越自我的認知,這是每個人一生中的必修課。因為只有補齊了這塊思維上的短板,才能擁有推陳出新開創未來的眼光與格局。

結語

真正的賢能,總是能夠在無形中教化眾人,讓人在不知不覺中瞭解並且接受自己的理念和思想。毫無疑問莊子便是這樣一位賢能之士,他的《逍遙遊》中看不到任何明顯的說教痕跡,但是卻包涵非常深刻道理。

一段段離奇的傳說,再加上許多不著邊際的對話。本來都是一些風馬牛不相及的元素,但是卻被他完美串聯在一起,構成了一篇極具內涵的長篇大論。也正因如此,他的作品才被稱為:“文學的哲學,哲學的文學。”這種發散性的思維,與創造性的理念,可謂是整個文學和哲學史上的一股獨特清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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