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在英國生活的第二個月開始，我成為了一名蛋奶素食主義者。所謂蛋奶素食，就是吃各種蛋類和奶製品，但不再吃肉類和海鮮。截止到今天，大概有一年零五個月了。
本不是什麼大事。但從我素食開始，身邊的朋友陸陸續續有的好奇有的關照有的不置可否，我想索性就趁著年關對我這一年多的“吃齋”生活做個總結和梳理。
我開始吃素並非是逼迫自己達到減肥塑身的終極目標，也沒有經歷什麼痛苦不堪的齋戒過程。就是在2018年9月的某天突然心底有個聲音對我說：要不開始吃素吧！就是這麼簡單，以至於我現在都不記得到底是從哪天開始。
剛開始吃素時身邊的朋友都會露出驚訝的目光，然後好奇地詢問我是不是有某種宗教信仰。我總是大笑著回答他們：截止到目前，我還是隻信仰共產主義。
略略想來，我改變飲食觀念大概有三個階段的進展。
第一個階段是由於年幼體質偏弱、自小久病成醫，喝過成百上千袋中藥黃湯後我的腸胃功能非常脆弱。作為酸性食物的肉類有時往往是壓垮我腸胃的最後一根稻草，從本科尾聲開始我就已經降低了肉類在飲食結構中的比例和食用頻率。現在想來這大概就已經為我吃素埋下了一個伏筆。
第二個里程碑是在我出國前一個月，我爸對我進行廚藝培訓，教我做油燜大蝦。他指著案板上已經失去生命力的蝦對我說：先把頭切掉。好笑的是我舉著刀在案板邊上，和已經沒有活力的蝦對視著站了足足兩分鐘，愣是沒有敢下刀。最後還是我爸接過刀去，說時遲那時快就給大蝦來了個一刀兩斷。不過蝦熟筷落上桌以後，我橫看豎看就是覺得這就是個缺了頭的大蝦啊！是大蝦的屍體……這樣的想法我以前從未有過，
好像以前只是把餐桌上所有的東西都當作食物，從那天開始，才真正把它們當作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的生物。或許是這件事已經隱隱約約對我有了一些模糊的影響，我腦海中對於生命和世界的觀念正在悄然發生著改變。到英國以後，發現超市裡賣的所有肉類被殺的時候都不放血，以至於做出來的時候味道奇臭無比……有時候室友在公共廚房煎牛排，味道大到我急忙刷好手中碗筷捂緊口鼻落荒而逃；還有的時候，宿舍旁邊的草坪上會有人賣類似於滷雞腿這樣的“Asian food”（亞洲食物），我遠遠地路過，聞到飄來的味道竟然會產生一種生理性的反胃感，嚴重起來竟然會隱隱想吐……
所以有時候朋友問我為什麼會開始吃素，我很想說一句：不是我選擇了吃素啊，這明明是吃素選擇了我。有個朋友還說，那你只吃蔬菜要少掉多少樂趣啊！其實你們不知道，吃素以後我收穫了多少樂趣。
尤其是在英國的時候，因為那邊的蔬菜水果都普遍乾淨新鮮，哪怕是握在手裡、放在面前也能聞到每種蔬菜散發的獨特清香。我儘量在每一顆蔬菜鮮活的時候把它們洗淨、切開，再用溫良的食譜釋放蔬菜最原汁原味的底色，看著它們一口一口地被我吃掉，每一個充盈的植物細胞都凝結成我的筋骨與血肉。那段時間開始，我像卸下了重擔，身體慢慢變得輕盈，頭腦也不再像過去一樣時不時感到混沌。那陣子我躺在床上，面對著窗戶外面恰好鬱鬱蔥蔥的灌木植物，又伴著清澈又略帶些凜冽的英格蘭空氣，我想我的身體很薄很透，像是能穿過清晨的霧氣，又像是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閃爍著晨曦的露珠。
不止如此，生活中有趣的變化還有更多，比如偷偷地發現臉上的皮膚變得細膩，還有時說著話能隱隱聞到對面人由喉嚨深處散發的食腐氣息。
回國後當助教時，有個高三的小朋友得知我不吃肉，問我是不是那種很極端的聖母素食主義者。我心想現在的小孩子知道的還挺多，笑著問他：“什麼是極端的聖母素食主義者啊？”他說就是有的人吃素，是因為覺得我們不應該傷害動物，所以不吃。我想了想說，雖然我確實好像比一般人悲天憫人，但是確實沒到如此境地。其實我並不反對吃肉，但是要看怎麼吃。如果像是古代漢民族一樣，平日以蔬菜、水稻或小麥為主，只有在逢年過節才殺豬宰羊補充營養，我其實是雙手贊成的。我之所以不吃肉也是因為現在的肉類大多速成為主：從小豬小雞剛一生下來開始，就被圈養在比身體大不了多少的牢籠裡，喂飼料打激素，似乎活這一遭的使命就是被喂大喂肥、過不了三五個月流水線上一頓操作被送上餐桌，成為人們也不知道到底是由什麼組成的珍饈美味。
我不願動物被這樣對待，更不願人類被這樣對待。我倒是情願所有的家禽牲畜都被飼養地按部就班，哪怕價格高昂，哪怕只能出現在逢年過節的餐桌上，也吃它個心安理得，痛痛快快。
其實不吃肉不殺生大概也有一點默默做好事的情分在。或許從在巴厘島，看到信仰印度教的印尼人連飯桌旁邊肆無忌憚橫行的小螞蟻都不忍心打死開始，我對生命的價值觀也被善良淳樸的他們所感染。吃素後我才瞭解到，原來每年全球大量飼養牛羊釋放的甲烷和二氧化碳會急劇地加速溫室效應。可能對於我們來說氣溫上升幾度不過是夏天變熱變難熬而已，但是對於在南極生活的小帝企鵝來說，多一點溫室氣體就多一份冰川融化的可能。沒有大型冰塊作為載體，小帝企鵝在外捕食的媽媽就多一分被海豹吃掉的危險。大概是以己度人吧，“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同是孩子的我總不希望別的孩子失去媽媽。就算我一個人能做的非常有限，但我日積月累，年復一年，總能拯救個半條命吧。
我也並非是在做苦行僧一樣的工作緊緊束縛著自己，現在的我就是對吃肉這件事情沒有了慾望。大概是因為我姥姥家在錫林郭勒大草原，奶奶家在海濱小城青島，從小什麼新鮮的手把牛羊肉、稀罕的深海魚沒吃過，見過吃過了解過，很多事也就不再好奇、變得稀鬆平常了。我明白，自己已經得到很多很多了。
素食以後我看到一些蓬勃生長的小植物就感覺特別開心。家裡的虎皮劍蘭最近“嗖嗖”地長，都快到我下巴了。有時候和它們一起比比個兒，像和家中小弟小妹在一起一樣。或許是我也變成了一株植物。
吃素之後確實也感染了身邊的一些朋友。有時候他們會主動和我約在某些清淨的素菜館，館子大多都與“佛、禪”有關，搞得我每次去和朋友碰面都像是要羽化登仙。還有人問我吃素能不能變瘦，我笑著反問道如果吃一噸大白菜還能變瘦嗎？不過倒是真的很感謝包容我的這些朋友，不然我可能很快就被“飲食隔離”了。
當然也有些人聽到我是素食主義者就產生鄙夷的神情，說對身體不好，造成營養不良之類的云云。確實，只吃蔬菜水果和澱粉當然是不行的，還要多吃各種豆類製品補充植物蛋白，輔助其他的堅果獲取必要的微量元素。
我當然不會武斷地呼籲所有人吃肉或吃素，我所想的不過是一個“順”字、一個“悅”字；也沒有必要讓所有人在食物選擇上整齊劃一，身體怎麼舒服就怎麼吃——順應自然，取悅自己，保有自我，尊重他人。
畢竟，呈現出生命形態的多樣化就是文明進步的標誌~
你有沒有關於素食生活的體驗或者見聞呢？如果有，請分享給我聽聽吧~
居一
2020.1.20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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