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與罰》:除了用愛救贖破滅的“理想”,還有對人人平等的拷問


《罪與罰》:除了用愛救贖破滅的“理想”,還有對人人平等的拷問

"犯罪是對不正常的社會制度的一種反抗。"


——《罪與罰》

1849年,陀思妥耶夫斯基(後尊稱陀翁)因為牽涉反對沙皇的革命活動而被捕,判處死刑,直至七個月後臨刑前的一刻才"意外"改判流放西伯利亞。

十年後才得以"回家",此時的他的精神世界開始發生極大的轉變,遂而文學"事業"得以獲得發展,並出版了第一部長篇小說《被侮辱與被損害的》。

《罪與罰》:除了用愛救贖破滅的“理想”,還有對人人平等的拷問

陀翁

但似乎命運的天平總是如此"平衡",事業發展,生活必將受挫,妻子和兄長的接連逝世,讓他不得不擔負起照顧家人的職責,於是瀕臨破產的他,走岔了路,暴富不成,反而欠下鉅額賭債。

不過"天平"又一次平衡了,正是前有追債,後有纏身的疾病之下,讓他接下出版商的"預付款",從而在困頓之下,誕生了這部直至今天依然享譽世界的《罪與罰》。

《罪與罰》:除了用愛救贖破滅的“理想”,還有對人人平等的拷問

其實,一開始入陀翁坑是從他的遺作《卡拉馬佐夫兄弟》開始的,但這部充滿"個人精神世界"哲學觀總結式的"半成品",光理清人物關係表和主要故事情節,就已經十分費力,何況未完成的故事裡,所透露的,還有戛然而止的"哲思"。

於是,去看他最有名的《罪與罰》時,不免帶著嚴肅的神聖感,但很意外,這部"賺錢"之作,反而顯得極好"入口",雖然故事裡的"拷問"仍舊如此深邃,但這種用帶著推理風格的懸疑反轉設計,來表達和演繹,無疑是讓人欣喜若狂的。

最有趣的是,在《罪與罰》裡,這樣一個"淺層"總結起來簡單的,一個理想主義者的法學大學生殺人後,經歷種種,然後自首認"罰"的故事,在陀翁的筆下,卻是如此曲折反轉,而引人入勝。

穿插在故事裡的竟然還有,諷刺風格的"毒舌之祖"果戈裡的原句引用,以及仿照口氣的經典荒誕滑稽情節,比如"寫文章諷刺你"的小文人,合法"綠帽論"的丈夫幫妻子找情人的正確。

《罪與罰》:除了用愛救贖破滅的“理想”,還有對人人平等的拷問

果戈裡像

遙想當時的"黃金一代"的文人們,都說亂世出英雄,或許那個混亂動盪而黑暗的19世紀俄國,正是孕育這些閃耀著光芒的"巨匠"們的必然結果。

於是或許陀翁在《罪與罰》的故事裡,真正想說的,還是自己本人"前半生",在那個非理性的"沒落的歐洲"滅頂之災來臨時,被那個時代充斥的殺戮和暴力的革命,與各種諸如犯罪、墮落等罪惡深淵,所裹挾著,所影響著。

在尼采那句"上帝死了!"之後的非理性時代,理想主義破滅之後的何去何從的探討與深思。

被時代桎梏的內心,只能試圖通過"宗教"延伸的例如"超人"去拯救(救贖)自我,以及世界。

那麼,在《罪與罰》裡,陀翁想說的,或許就是"愛與救贖"的宗教之路,以及被掩埋的,一點人性中"人人平等"願望的美好光輝。


《罪與罰》:除了用愛救贖破滅的“理想”,還有對人人平等的拷問

"殺人"證明理想

"自首"殉道宗教

破滅的理想主義,被"愛"救贖

《罪與罰》:除了用愛救贖破滅的“理想”,還有對人人平等的拷問

1821年,陀翁出生在一個不富裕的醫生家庭,9歲時被確診患上癲癇症,此後一生被此病間歇性纏身,至死不得解脫。

身處19世紀那個充滿黑暗矛盾的時代,剛成年就接連痛失雙親,病痛和精神的雙重打擊之下,讓託翁的精神世界開始趨於扭曲般的迷惘,於是試圖尋求一種終極的精神"寄託"。

但是很遺憾,第一次"空想社會主義"的嘗試,讓他受盡顛沛流離之苦,或許因此,他開始嘗試重新尋找寄託精神的"答案"。

於是,他把對時代、社會和自己精神世界的疑問,全部雜糅在一起,放入這本《罪與罰》中,讓他們相互鬥爭,最終給自己一個"想要的答案"。


所以在故事裡,主人公,那個被迫輟學的,窮法學大學生拉斯科爾尼科夫(後,簡稱拉斯)才會產生如此看似荒謬,而細品又屬於那個時代"情理之中"的,用"英雄與蝨子"的"有、無用論"來區分人的"性質"。

也正是秉持這種理想主義觀念,拉斯才會"有預謀"地殺死,被他劃分為"蝨子"的放高利貸的老人和其妹妹。

《罪與罰》:除了用愛救贖破滅的“理想”,還有對人人平等的拷問

同名劇照

而對拉斯而言,他"殺人"是為了證明,自己理想主義價值的正確性:

"我殺了一隻可惡的、有害的蝨子,一個放高利貸的老太婆,她對誰也沒有益處,她吸窮人的血,殺了她可以贖回十樁罪,這算犯罪嗎?"

所以他對"罪"的理解是趨於自我異化的理想主義性質的,也就是一種站在道德中心的"審判者"的,一套自我邏輯論證完整的"判斷準則"的外在表現。

正如故事裡,他認為人的價值體現,或者說"分類"是可以分為平凡的人和不平凡的人,具體到實際表現,就投射到"英雄"拿破崙與"蝨子"放貸人的身上。

試圖用自己對他們的人生價值的判斷,去審判他們的"善與惡",正如故事說:

平凡的人,只是"一種僅為繁殖同類的材料";


而不平凡的人,則可以僭越常規,凌駕法律,可以"為實現自己的理想,他甚至有必要踏過屍體和血泊。"

正如當時的理性社會的崩塌而產生的絕對惡劣的後果一樣,在極端的非理性主義蔓延的社會和時代裡。

《罪與罰》:除了用愛救贖破滅的“理想”,還有對人人平等的拷問

諸如拉斯一般的,有著自己一套嚴密理論體系做自我"價值觀"支撐,只絕對認同自己認同的價值準則,絕不承認並遵循任何外在"公認"的規範的人,普遍的"審判法則"和行為的發生,皆是遵循這樣一條思考之路。

所以他"殺人"是為了在這個自己的理想主義破滅的世界裡,證明自己的理想主義是"正確"的,併為之堅持。


但陀翁的魅力,或者說思想深刻就在於他為拉斯設計的"幸運"故事,堅持時,會出現"快抓到"的驚險,而試圖動搖時,又馬上僥倖逃脫,反反覆覆之間,陀翁讓拉斯的精神世界搖擺著,煎熬著,反思著,完善著。

於是這所有跟在"罪"後面,層層疊疊的"罰",也為拉斯展開了新的"精神世界",陀翁在故事裡引入一個帶著宗教性質的"救贖"人物索菲亞。

《罪與罰》:除了用愛救贖破滅的“理想”,還有對人人平等的拷問

這個虔誠而博愛,寬容而怯弱的基督教徒,不惜出賣肉體,犧牲自己也要勇敢接受命運的壓迫,承擔自己理解的價值責任——養活父親、繼母和三個弟妹。

或許,生在現代的我們,是很難理解這種宗教式的犧牲精神,更加難以去認同"上帝"帶來的"愛與救贖"的博愛精神,但是於陀翁來說,於他筆下的拉斯來說,卻是一種在那個被陰霾籠罩的時代和社會里,或許有,且唯一的光芒。

所以拉斯此時才真正醒悟,或者說開始被動搖,去承認,去面對,自己心中的理想主義信仰,已然破滅,且從本質上就是錯誤的。

真正的人的普世價值觀,至少應該是建立在"人人平等"的基本基礎之上的,因為每個人的生命,都是神聖而不可侵犯的,任何人都沒有權利去"審判"被人生死命運的權利。

即使出於,被無數歷史"曲解"(證明)的,所謂殺人如麻成英雄,苟延殘喘為奴隸的"事蹟",那只是被粉飾的殘忍殺戮,以及被掩埋的英雄"真相"。

唯有"愛"才能給予人真正的救贖,也唯有敬畏生命的價值,才能"修補"對自我理想主義的深淵漏洞。


《罪與罰》:除了用愛救贖破滅的“理想”,還有對人人平等的拷問

"上帝死了",獲得自由

需要"超人"還是迴歸"虛無"

在陀翁生活的19世紀,其實是個在尼采口中"上帝死了"的時代,理性主義的破滅,非理性主義的崛起,都讓此前對個人英雄力量的崇拜下降到冰點,讓混亂而矛盾的多重"象徵"瀰漫叢生,宛如末世來臨。

《罪與罰》:除了用愛救贖破滅的“理想”,還有對人人平等的拷問

正如基督教演化(延伸或者同系分支)的傳統東正教的思想所演說的,每個人生來就是帶有"原罪"的,一生不斷努力,受苦,甚至被欺壓,被踐踏,如陀翁的此前筆下"被侮辱和被損害者"的,為了贖罪,不能作惡,最好是去犧牲,如此從而才能最終升入天國,獲得幸福一樣。

此前對於"上帝"的信仰,是源於古希臘那個貧瘠,而難以"種瓜得瓜"獲得生存的時代傳統價值精神的演化,自然條件的艱苦,讓人們"只能"寄希望於那個可以主宰人類命運的"上帝"。

而此時的時代和社會,"上帝死了",信仰一瞬間崩塌,寄託成為空想,該怎麼辦?

於是在尼采的"超人哲學"理念裡,既然上帝死了,那我們就只能等待"超人"來救贖。

《罪與罰》:除了用愛救贖破滅的“理想”,還有對人人平等的拷問

正如託翁於故事裡拉斯的設計一樣,拉斯的一套嚴密理性主義理論也是從人類自身出發,就像把自己塑造成為救贖世界的"超人"一般,於是他才用"殺人"證道。

但此套理論之所以失敗,它的荒謬之處在於:

人是有選擇從善或者作惡的自由意志的,那麼人選擇作惡時,也應該是遵循自我價值的自由意志,如果把這種惡,歸結為現實黑暗的推波助瀾,是毫無道理,且為"甩責任"的反道德做法。

於是直到最後,拉斯依然堅持自己的理想主義價值判斷,沒有醒悟自己本質的錯誤為何,即使陀翁讓他反反覆覆地"反思",但仍舊難以逃離他對自我的理想主義價值的堅持。

他頑固地堅持著:

"那些人成功了,因此他們是對的;

而我呢,失敗了,所以我沒有權利邁出這一步。"

《罪與罰》:除了用愛救贖破滅的“理想”,還有對人人平等的拷問

其實最後陀翁安排的"愛與救贖"的索菲亞的舉動,於擁有現代觀念的我,是難以認同的,但有感於被百餘年前被時代桎梏的陀翁來說,當時的"世界",或許宗教才是最後的答案,至少是大部分人的"答案"。

因為索菲亞這個虔誠的基督教徒,一生都在貫徹博愛犧牲的"愛與救贖"的精神,於是被感染的拉斯,這才真正的開始動搖,反思,並顛覆自我理想主義的價值觀念。

從前的自己做的一切,只是為了滿足自己自私的內心慾望,無關所謂的善與惡的,罪與罰之辯。於是他最終崩潰,選擇自首贖罪,

但在一定的程度上,被陀翁埋在深處的隱喻,那個虛無般的結局,卻又像是讓所探討的"罪與罰",相輔相成"擁抱"起來,去推著"人"前進著,探索著,不僅給他種種矛盾重重的養分和苦難,還一邊滋養著他,一邊拷問著他。

而最終的"最優解"又只是呈現在巨大的疑問之中,還是沒能給出真正的答案,就像是一種迴歸了的虛無主義。

或許,這就是陀翁作品《罪與罰》的偉大之處,疑問是最好的結果。



寫在最後:

說實話,這部四十餘萬字的《罪與罰》內容豐富到爆炸,就像一處望不到頭的深淵,所思所想的疑問,皆可以在現代的社會,或者以後的未來,尋找,畢竟,他的答案,在現在還是沒有答案。

但,所謂經典,就是可以一啃再嚼,卻越來越有滋味的高湯,相信我,《罪與罰》不會讓你失望。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