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新聞×四味毒叔 歌劇《拉貝日記》背後的“中國故事,國際表達”

  本欄目是由荔枝新聞和知名自媒體公號《四味毒叔》聯合出品,由著名媒體人譚飛,李星文,汪海林、宋方金、史航擔任主持,推出圍繞江蘇藝術名人訪談或文藝作品評論的36期節目。

  在這裡,你能聽見有個性、有觀點的導演、製片人、編劇、演員、經紀人、評論人、出品人等業界大咖們的獨家發聲。


  唐建平說:“歌劇綜合了所有藝術的成分,它的運轉就像宇宙運轉一樣,會在某一個特定的環境下產生非常大的能量,直擊靈魂深處。”

荔枝新聞×四味毒叔 歌劇《拉貝日記》背後的“中國故事,國際表達”

  我是到江蘇來“入海”的

  譚飛:歡迎唐建平教授來到《四味毒叔》做客。

  唐建平:非常榮幸。

  譚飛:說到您跟江蘇的緣分,近期您有五部音樂劇和歌劇都是在江蘇做的,講講您跟江蘇的淵源?

  唐建平:有的時候我自己也在想,這個緣分是什麼?我家生長在吉林省的遼源市,遼河之源。我的父輩是生長在沂蒙山區的沂源縣(隸屬於山東省中部淄博市),沂水之源。那個時候是1937年到1938年,他們哥仨參加革命抗戰,一路打到東北,我的父親受傷了,就留在地方了。我就一直在想這個淵源,直到後來我發現了我祖上的根——沂水,是經由江蘇邳州流入黃海的,當然這是個玩笑。

  譚飛:所以您的藝術之路就是從北到南,從遼源到江蘇?

  唐建平:對,我是到江蘇來“入海”的,匯入中國文化這片汪洋大海之中。我在2012年以前做了很多作品,也有了相當多的積累。後來在2012年有一個特殊的機會,就是到江蘇來做“三高”樂團(高級幹部、高級知識分子、高級軍官),後來過了一年,2013年的年末,恰好隋煬帝陵墓出土,其實隋煬帝這個題材特別適合歌劇,江蘇的同志也很肯定,說沒問題,可以做。就這樣一發不可收繼續做了下去。對我來講,我也格外珍惜這個平臺,記得第二部做的是《這裡的黎明靜悄悄》,到俄羅斯馬林斯基劇院合作演出,這是世界頂級的,最關鍵它的意義是在於一箇中國人做了一個俄羅斯題材的故事......

  譚飛:對,肯定特別難,它是跨文化的一個任務。

  唐建平:我覺得那次經歷在我生命中特別有意義,是去“老師”的國家彙報去了。

  譚飛:對,因為歌劇、音樂劇在俄羅斯是非常發達。

  唐建平:對,柴可夫斯基是我們從小崇拜的大師,我們的音樂是從他們的音樂當中學習過來的。雖然我不敢說能否有所超越,但作為藝術家,如今能有這樣的機會到他們曾經生活和創作的地方,亮出我們的作品,我覺得對我來講我站得很直了。

荔枝新聞×四味毒叔 歌劇《拉貝日記》背後的“中國故事,國際表達”

  中國故事,國際表達

  譚飛:我看《拉貝日記》也入選了世界首演單元,包括《鑑真東渡》也曾去紐約表演,甚至我看拉貝(John Rabe)的孫子還跟您非常開心的合影,很認可您的作品。所以通過這一系列作品也能看出江蘇的文藝思路,就是“中國故事,國際表達”,您認為這樣的一個思路是否特別有益於我們的文化傳播?

  唐建平:我其實特別佩服這樣的一種胸懷和藝術見地,你想我們現在是生活在一個全球化日益強化的時代,我們不能忽視這個時代的需求。我們要把中國人的這種文化狀態展現給世界,將我們中國的情懷更加國際化地表達出來。中國曆來都是很重視傳統文化,這是非常正確的方針,但是我們不能把這個方針與現在的時代發展隔斷,只想著深入民間就好了。我覺得我們的工作還有很大的提高空間,面對未來,它既需要有對傳統的繼承,也需要有對當今時代橫向的這種關照,還需要對未來前行有充分的魄力和信念。

  譚飛:對,而且我聽說包括《拉貝日記》最後的結尾也是應國際觀眾的需要做了一些修改,以小提琴演奏收尾,這也是反映了江蘇藝術家們從善如流的氣魄和胸懷,說明大家都願意用國際的語言來讓更多人知道我們中國的故事。

  唐建平:對,歌劇從來沒有說不以“唱”作為結尾。使用小提琴收尾,這對歌劇來講是破天荒的。有關這個事情我當時跟英國的導演也有過許多的爭論,我說為什麼威爾第(意大利作曲家)可以到臺邊去放一組小號來吹,也可以到臺上去拿個風琴來彈,我不能用小提琴做一個結尾?我不是不懂歌劇,胡編亂造,因為這是一個藝術的理念問題,《南京大屠殺》(《拉貝日記》片段)該如何結局?如果說僅僅講了外國人救中國人的故事,這個題材還不夠大,最關鍵的是要通過他們的行為放大到講述人類對待死、對待生、對待愛、對待邪惡的一個共同的理念。在理解這個題目的時候,我說我需要一把小提琴,奏出人類永恆之愛,它是能戰勝黑暗,戰勝邪惡的力量,是這個力量支撐中國不會亡,會站起來。

  譚飛:

而且這個時候可能純音樂比人聲的合唱更能顯示它的那種力量,而且關於小提琴的聲音有一個形容詞用的最多,叫“如泣如訴”,可能這個音樂一出來,它就勝過一切的語言。

  唐建平:對,小提琴是貫穿這部劇始終的,從開始拉著巴赫的音樂,到最後我下決心必須寫一段能夠站得住的小提琴音樂,跟前面的那段呼應。這份愛從一個德國人的心靈發出,在中國獲得了共鳴。只有音樂能夠撫慰心靈,帶來一些安慰,因為它是承載著愛和美的。我當時真的是帶著一種民族情結,我當時想,一定要通過這部劇,用歌聲、用小號,讓70年在地下漂浮著的靈魂升入天堂。

  譚飛:所以音樂其實更能表達主題,很多時候甚至語言或者圖像都實現不了。而且用這種小提琴或者小號收述,它反而讓人的靈魂更加震撼。

  唐建平:我就希望它能負載著很深情的情感,而不是簡單的一個形式。

荔枝新聞×四味毒叔 歌劇《拉貝日記》背後的“中國故事,國際表達”

  殿堂級的藝術飛入平常百姓家

  譚飛:您作為中央音樂學院作曲系的主任,也是博導,也說過音樂素質教育的基礎特別重要。這就涉及到一個話題,就是說音樂劇和歌劇的門檻其實不低的,但是這幾年特別年輕人這個族群好像對音樂劇和歌劇越來越喜歡了,您怎麼看這個現象?

  唐建平:我覺得中國的文化不知不覺在升級,在一個大家都面對著iPad、電腦工作和生活的時代,人的關注點和注意力與過去面對田園、大自然是不一樣的,所以這個升級勢必會帶來文化的發展和變化。一般過去的藝術形式,你比如說秧歌劇、戲曲,它已經不足以滿足大家的想象空間了。我們需要一些打開我們視野的作品,越來越多的人是需要這樣的藝術形式來填充他的思想和情感。所以我覺得歌劇、音樂劇和現在的人的思想境界、文化需求它是相輔相成的。但這兩者還是有一些區別的,歌劇可能對藝術的要求更高端一些,音樂劇獲得年輕人的認同感更多一些,因為它的節奏比較歡快。如果說歌劇當中最吸引人的力量是什麼?主要是它有深刻的心理性的描寫,它描寫的愛和恨一定是非常衝擊心靈的。它不是輕描淡寫的,因為它很宏大。兩三個小時雖然不多,可是在這裡頭瞬間聚集了巨大的矛盾衝突和生死愛恨,這樣的衝擊是非常強烈的。

  譚飛:我給您講個例子,我上次帶了兩個女助手,都是95後,看《拉貝日記》看哭了,可能她們年輕的靈魂沒受過這種巨大的衝擊,一下子被震撼了,對年輕人來說,這種藝術樣式的衝擊力可能比其他的一些世俗的厲害太多了。

  唐建平:歌劇它是綜合了所有藝術的成分後組成的一部藝術作品,這裡頭無論任何一種藝術手段,它都符合。它非常全面,而且要鋪的很長,運轉得非常好,這樣到某個點,那個戲劇性的衝突才能爆發出非常大的力量。我覺得就像宇宙運轉一樣,宇宙有自己的力量在運轉,然後在一個特定的環境裡會產生非常大的能量。所以歌劇也是這樣的,作為一個宏觀藝術,你做得好,它一定能產生這種力量。

  譚飛:所以現在國家大劇院、江蘇大劇院,這種歌劇表演經常一票難求,說明現在的情況相比以前真的是有所好轉。

  唐建平:其實細想,偌大的一個北京,一個晚上進入大劇院的人才一千多人,一個歌劇演四場,才四五千人,演了四五輪,也就兩萬人。不過特別可喜,我前天剛從廣州回來,現在《這裡的黎明靜悄悄》正在廣州做電影,拍成了4K、8K的電影,在廣州首映,已經演了70多場,每天要面對無數的觀眾,而且還要到俄羅斯去發行,進入院線。我覺得這個空間就太大了,現在中國真是不得了,滕俊傑(《這裡的黎明靜悄悄》導演)說,我們已經做好了一個世界上第一部的8K電影,全世界沒有地方能放,只有廣州能放,我們北京的電影院都放不了。

  譚飛:現在李安的4K120幀在北京都沒幾家影院能放。但是確實在進步,就像您剛才說的,可能借助於這種傳播手段的變化,原來殿堂級的一些藝術可能會逐漸飛入平常百姓家。

荔枝新聞×四味毒叔 歌劇《拉貝日記》背後的“中國故事,國際表達”

  歌劇還需人才“供血機制”

  

譚飛:我們現在也經常能看到有一些大眾傳播媒體在做一些節目,比如說《聲入人心》,它在大力推廣這些音樂劇和歌劇演員,比如說鄭雲龍、阿雲嘎。當然它也難免有一些操之過急的問題,但是否這樣的一種“造星”也對整個的音樂劇或者歌劇在全國的推廣有著重要的正面作用?

  唐建平:首先,我現在對於電視臺的節目瞭解的不是特別深。我想它一定是有助於整個人才的推舉和發展的,但是我知道要完全依靠它是不夠的。它可以是一個人才的出口,很多有才華的人一下子就出來了,這當然很好,但是人才的發展不僅僅是靠推薦出來的,還要靠培養。你比如說江蘇演藝集團,五六年前我們來的時候,整個合唱團各個方面都是處於比較散的狀態,現在這個合唱團在國內已經名列前茅了。因為事實擺在那兒,他們演了那麼多歌劇,走入過那麼高的殿堂,這些人都特別有經驗了。這一次我們非常驚訝,他們的合唱團表現得非常搶眼,在工作當中,他們的效率高,紀律也好,表演也比較到位,他們盡最大的能力達到藝術的高度,取得了很多可圈可點的成績。

  

譚飛:實際上您的意思就是說,人才的輸出也應該像江蘇演藝集團這樣,挖掘一些當地的人才,給他機會,加以培養。

  唐建平:對,就是金字塔底基要寬,從最基礎的層面來培養人才。你看我就是,我從小生在遼源市,普通家庭中一個普通的學生,我怎麼知道我能搞作曲,不就是因為鄰居還有我哥哥姐姐他們在打著揚琴,同學們在一個廢棄的山上邊玩邊唱“紅巖上紅梅花兒開”,還有衛星上滿大街都是“社會主義好”,到處都是吹著喇叭和嗩吶慶祝的人,我到現在都還留著這個印象。就是說一定要有個基礎,這個基礎要寬。

  譚飛:就是說需要一個供血機制,金字塔基底人得多,否則塔尖上的人就不容易上。

  唐建平:對,還是得堅韌不拔,努力學習,再找到更多的出口,形成一個良性的結構。

  譚飛:行,謝謝唐教授,也希望您奉獻出更多好的作品,教育出更多好的學生。

  唐建平:我努力。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