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吳最後一次大勝,破解“圍魏救趙”的經典戰例

公元272年8月,吳主孫皓下了一道人事任免詔書,徵召鎮守西陵的步闡入都任繞帳督。步闡為前東吳丞相步騭的次子,已故西陵督步協的弟弟,父子三人皆為東吳重臣,出鎮西陵達四十多年。七年前,步闡曾上表奏請遷都武昌,深得孫皓讚賞。此次任命的繞帳督一職,主管禁軍,負責皇上的宿衛侍從,實為要職,通常由皇上最信任的近臣擔任。因此,吳主此舉,實是出於器重。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次看似平常的人事變動,就像推倒了一張多米偌骨牌一樣,引發了一連串始料不及的連鎖反應,成為東吳後期影響深遠的一次大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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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正在西陵的步闡接到詔書,又驚又懼,驚的是,他家兩代久處外鎮,與孫皓素無交集,本非近臣,何以如今突然招他入都擔任如此重要的職位?懼的是,孫皓為人窮奢極欲、荒淫殘暴,輕信讒言,濫殺大臣,在他身邊為臣,毫無安全感可言。左將軍張布曾為孫皓登上王位立下大功,後因小人的幾句讒言,竟被誅滅三族;殿中列將何定為兒子求娶少府李勖的女兒,遭到拒絕,便懷怨在心,進言詆譭,結果孫皓將李勖滿門誅殺,李勖本人還被焚屍;更有一次,孫皓大宴群臣,當時的名士、在天文學、數學等方面造詣深厚的散騎常侍王蕃因不勝酒力,醉倒在地。孫皓懷疑他是裝醉,內心不悅,就讓人把他抬出去。不久又派人把他叫回來,王蕃只好強打精神,不在孫皓面前表現出醉態。孫皓見了,覺得印證了自己之前的懷疑,不禁勃然大怒,當即令衛士將王蕃斬殺在大殿之下。……想到這些盡人皆知的慘劇,步闡就覺得毛骨悚然,那富麗堂皇的王宮,簡直就如龍潭虎穴一般。而更令他惶恐不安的是,他不知此次徵召,是否有人又在吳主面前進了讒言,誣他失職,而借調任之名誘他入都治罪。總之,步闡越想越害怕,覺得入都之旅凶多吉少,又不敢抗旨不從,想來想去,左右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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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把心一橫,決定乾脆舉城降晉。為了表示他的誠意和決心,他把侄子步璣、步璿送到洛陽去做人質。晉國隨即封步闡為宜都公,都督西陵諸事。但是,晉國完全忽略了吳國對此事可能有的強烈反應,並沒有採取任取防範措施。

而統轄西陵等地軍事的東吳大將陸抗則深知此事的嚴重性。西陵為東吳上游門戶,控制著長江三峽最為險要的一段——西陵峽,扼長江水道咽喉,西陵一旦失守,敵人便可順流而下,勢如破竹,東吳將無險可守。而且,西陵地區的夷人也是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誰控制了這一地區,誰就可以利用他們。因此,西陵的戰略地位極為重要,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

陸抗得知步闡投降的消息後,當機立斷,在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馬上派將軍左奕、吾彥領軍進攻西陵。直到這時,晉武帝才意識到步闡的危險處境,自己已棋慢一招,於是急令距離最近的荊州刺史楊肇發兵直奔西陵,接應步闡。與此同時,晉軍用圍魏救趙之計,鎮守襄陽的羊祜率步軍進攻江陵,巴東監軍徐胤率水軍猛撲建平,試圖逼迫吳軍分兵救援,從而減輕西陵方向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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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抗

但是,陸抗此時表現出對整個戰局高人一籌的洞察力,他判斷,此時戰役的重心在西陵,西陵的重要性超過其他兩地。於是置晉軍另外兩路的攻勢於不顧,力排眾議,仍按原計劃率主力趕在楊肇之前到達西陵城下。令人感到意外的是,陸抗並沒有馬上對西陵城發起攻擊,而是命令各軍在西陵城外從赤溪到故市一帶不分晝夜地緊急構築工事。原來,陸抗曾在西陵任職,親自部署、修築了這裡的防禦設施,深知攻擊的難度,一旦開始攻擊,如果不能很快破城,等楊肇的援軍一到,自己內外受敵,形勢將變得極為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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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了陸抗的判斷是正確的。那些對陸抗不以為然的將領們對西陵城發起了一次試探性的攻擊,果然無功而返,方才信服。十一月,楊肇抵達西陵時,吳軍的工事已告完工。陸抗雖然被夾在中間,腹背受敵,但憑藉堅固的工事,城內的步闡並不敢輕舉妄動,而楊肇一時也無計可施,雙方形成對峙之勢。

不久,一次叛逃事件意外地打破了僵局。東吳將軍朱喬手下一個資歷頗深的官吏俞贊逃到了楊肇那裡。陸抗聞報,馬上意識到,晉軍的攻勢很快就會到來。在他的防線中,夷兵的戰鬥力較弱,俞贊對此瞭如指掌,楊肇一定會把攻擊的突破口放在他們的防守陣地。於是,他連夜調整部署,用精銳部隊接替了夷兵的陣地。果然,一直急於尋找戰機的楊肇得到俞贊帶來的情報,大喜過望,第二天就向吳軍發起進攻,而主攻點恰恰就是原來夷兵駐守的位置。隨著戰鬥的進行,晉軍開始感到不大對勁,對方並不像預想的那樣不堪一擊,一觸即潰,而是戰鬥力強悍,並且顯然是早有準備,晉軍傷亡慘重,仍無法撼動吳軍防線,於是只好收兵。經此一戰,楊肇自知不是陸抗的對手,信心全無,最後選擇在一個夜晚引軍逃走。陸抗命士兵擂鼓虛張聲勢,晉軍大驚,肝膽欲裂,全軍頓時陣腳大亂,所有人丟盔棄甲爭相奪路而逃,陸抗派輕兵隨後追殺,晉軍大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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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傳來,在江陵方向進展緩慢的羊祜知道再堅持下去已無意義,只好回撤,晉軍的救援行動宣告徹底失敗。解除了來自晉國方面的威脅後,陸抗這才騰出手來,從容地對付包圍已久的步闡。這時的西陵城就像一個小小的核桃,外殼雖然堅硬,但在絕對的優勢面前,根本無濟於事,很快就被攻克。步闡及其同謀幾十人悉數被殺,夷滅三族,而其餘的幾萬人則在陸抗的請求下全部被赦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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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西陵之戰以吳國大獲全勝而結束,危機順利解除。這一戰,吳國大將陸抗面對危險而複雜的局面判斷準確、決策果斷,招法絲絲入扣,步步正解。晉軍自始至終沒有看到任何勝機,就敗下陣來,當初看似萬無一失的圍魏救趙之計最終成了弄巧成拙。

戰後,在西陵遭到慘敗的楊肇承擔了主要責任,被廢為庶人。羊祜則被貶為平南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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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東吳這邊,論功行賞,陸抗被加封為都護。他沒有任何志得意滿的神色,領軍悄然回治所東鄉去了。倒是孫皓被勝利衝昏了頭腦,以為這是天助,忘乎所以。篤信讖緯的他找來術士尚廣為他占卜,看他是否能得天下。尚廣告訴他,卦象顯示為吉,並且言之鑿鑿地說:“庚子年,青色的車蓋會進入洛陽。”青蓋是皇帝的依仗,庚子年為280年,也就是說,尚廣預言他會在八年後平定晉國。事實上,八年後,恰恰是晉軍兵臨城下,孫皓“一片降幡出石頭”,吳國滅亡,“青蓋入洛”成了歷史上一個有名的黑色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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