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是金(六)著書傳奇

六、著書傳奇

一九五七年春天,我正在高中一年級讀書,我在初中階段創作的、在著名作家馬烽先生指導下修改定稿的中篇小說《新生社》(約計8萬字),列入火花文藝叢書由火花文藝出版社正式出版了。因為年少出書,曾經名噪一時,甚至被不知情的好心人謬傳為“神童作家”。直至後來,有人仍解不開這個謎,經常向我詢問:“你那時小小年紀,哪來的那些社會生活?又怎麼能駕馭得了中篇小說的寫作?"言下之意,似乎認為我如果不是抄襲者,便是什麼天才。而今我已年近七旬,回首往事便不能不對自己進行一番科學解剖,講一個真實的故事。

自從高小讀書時形成當作家的志向後,為了“表現新的生活,新的人物”,每當星期天和寒暑假,我就回到村裡有意識地去“深入生活”。在農業社那煙霧瀰漫的飼養處裡,在昏黃的小油燈下社員們開會記工、“拾槓子(辯論)”、講笑話,我都感興趣;社員們能熬到什麼時候,我就能熬到什麼時候,一點兒都不瞌睡。人們說我是“不是社員的杜里人”。從這裡我獲得了相當豐富的生活素材,學習到不少生動的群眾語彙。升入初中以後,學校有水平較高的教師,有讀不完的圖書雜誌,還有許多志同道合的同學可以切磋琢磨,這對發展我的文學愛好十分有利。由我擔任組長的文藝通訊組,每兩星期活動一次,活動內容豐富多彩,有文學講座、理論研討、生活漫淡、集體採訪、習作互評等;不搞活動的星期天分頭回家去“深入生活”,到校後再作交流。我跟劉彥釗、陳懷義同學關係更為密切,平時一有空兒就在一起交流,放假期間也不忍分開,三人一起到劉家住一週,再到陳家住一週,然後再到楊家住一週,廣泛進行社會調查和蒐集生活素材,共同探討生活的真諦。我讀了一些好的作品後,聯想到自己所熟悉的人和事,便產生了強烈的創作慾望。當我剛剛開始在省級報刊發表生活小故事和短詩一類文學作品的時候,同代人劉紹棠已有中篇小說問世,這就促使我進一步解放了思想。小說《新生社》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醞釀和寫作的。


《新生社》的初稿僅有七八千字,《山西文藝》編輯部審閱後認為,主題思想有現實意義,生活氣息濃厚,不足的是故事沒有充分展開,人物刻劃得不細。根據這個意見,我認真研究了《水滸全傳》《呂梁英雄傳》、《被開墾的處女地》等長篇小說的結構藝術,把短篇規模的初稿擴寫成了中篇。動筆之前,我把想好的故事分段講給同一宿舍的同學聽(我不說是自己編的,我說是從書上看到的故事),我從同學們的反映中總結得失。回了村,我還給成堆的社員們也講過。經過多次口頭創作,寫起來就比較快了。寫好一稿,連念三遍,毛病自見。如果按照陶行知先生的經驗讀給老媽聽,那就更能發現問題。我就這樣做了,每寫一稿都要讀給母親聽 ,我母親聽了或評論,或補充,對我的幫助很大。我深知《新生社》的初稿基礎是很差的,要把它雕琢成個東西,必須具有不怕失敗的勇氣和鍥而不捨的精神。為了加強自身的修養,我讀了一位蘇聯學者著的《論意志與性格的培養》一書。我克服了急於求成的思想,性格中注人了“韌”的戰鬥精神。在大約兩年多的時間內,我對這個中篇精心構思,反覆修改,改到第七稿才重新寄出去。

回憶是金(六)著書傳奇


稿子寄出後好長段時間沒有消息,我心想恐怕沒有希望了。萬沒想到,臨近初中畢業前夕,突然收到山西省文聯的一封信,信中說我的中篇小說他們請作家馬烽先生看過了,馬烽先生認為有修改基礎決定調我去修改。看罷信我感到欣喜若狂。我活了十七歲,還沒有進過省會太原,更沒有見過作家,我當時那種種激動的心情是難以用語言形容的。畢業離校後,我母親把我小時候的襁褓:一塊破舊的棉花絨毯子洗淨打成揹包讓我背上(文聯的客房備有白生生的客被,這本是不需要帶的),我父親自送我到原平火車站。火車開出站臺很遠很遠了,父親還像釘子一樣立在那裡目送著我。

其時正值一九五六年夏天,響亮地提出 “大力培養新生力量”口號的全國青年文學創作會議剛剛開過。原在全國作協工作的馬烽先生,開罷由他參與籌備的青年文學創作會調回山西作協來工作,我就幸運地被他發現了。

我懷著無比激動的心情見到馬烽先生。他開門見山地說:“你的小說有一定生活基礎。但是,現在還根本不行!你野心太大,企圖在一部作品裡包羅萬象。這怎麼可能呢?小說的結構應該單純集中嘛。我看你的小說起碼可以砍掉三分之二,留下三分之一有用的東西,再加以展開、寫細,就好了。”馬烽先生還親切地說:“你沒有來過太原吧?不要著急,可以到海子邊逛逛去。”

我哪有逛海子邊的心情呢?我經過三個晝夜的苦思冥想,終於消化了馬烽先生的意見,按照單純集中的方法,重新進行了構思我在筆記本上寫出萬把字的修改提綱,馬烽先生看後,高興地說:“看來你的思路通了,就這樣寫吧。”

全書共有十六章一個尾聲,我用了十七天時間,一口氣把它寫完了。我把修改稿送給馬烽先生,他看過以後微露笑容說:“就這樣吧。你這下該出去玩了。”我說:“馬老師,還有些什麼不足,你再給我指指。”馬烽先生說:“稿子你就不用管了。將來由責任編輯編一編就行了。”我懸著的心才落在肚裡。

在恩師馬烽先生的指導下,《新生社》起死回生了,對我來說是精神上的第五次解放,它使我進一步增強了成功意識,堅定了從事文學工作的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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