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千年不逝的暗香

“国学新读本” | 《诗经》:千年不逝的暗香

《诗经》是我国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现存篇目300多篇,记录了西周至春秋中叶约五百年的历史风貌。题材有战争、徭役、爱情、婚姻、动物、植物……从民间风情到庙堂赞歌,无所不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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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选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国风·周南·关雎》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国风·秦风·蒹葭》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国风·周南·汉广 》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国风·邶风·击鼓》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国风·郑风·子衿》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国风·郑风·女曰鸡鸣》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国风·周南·桃夭》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小雅·采薇》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国风·卫风·木瓜》

知我者,谓我心优;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国风·王风·黍离》

……

诗经传颂了几千年,不仅仅因为《诗经》语言的浪漫和情感的质朴,更因为《诗经》包含着中华文化的基因和中华民族的气质。我们需要品味《诗经》,更需要了解其在中国文化史上的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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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在中国文化史上的地位

《诗经》作为中华文化的元典,影响深远。著名学者闻一多曾在《神话与诗·文学的历史动向》一文中说:“诗似乎也没有在第二个国度里,像它在这里发挥过的那样大的社会功能。在我们这里,一出世,它就是宗教,是政治,是教育,是社会,它是最全面的生活。维系封建精神的礼乐,阐发礼乐意义的是诗,所以诗支持了那整个封建时代的文化。”他还说:“诗三百”的时代,确乎是一个伟大的时代,我们的文化大体上是从这一刚开端的时代就定型了。文化定型了,文学也定型了,从此以后两千年间,诗——抒情诗,始终是我国文学的正统类型。赋、词、曲是诗的支流,一部分散文,如赠序、碑志等,是诗的副产品,而小说和戏曲又往往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夹杂些诗。诗不仅支配了整个文学领域,还影响了造型艺术,它同化了绘画,又装饰了建筑(如楹联、春帖等)和许多工艺美术品。”闻一多先生的话正是对《诗经》的中国文化史地位的最好概括。实际上,《诗经》也是中华传统文明的载体,举凡政治、伦理经济、文化、社会、礼俗、民情等诸多方面,无一不在其涵盖之中,成为研究中国传统文化和民族文化心理的本源之一。它对中华文化影响之深之远,不是其他任何文学作品所能望其项背的。

梁锡锋先生从5个方面讲述《诗经》在中国文化史上的地位。以下我们摘取2个方面。

(一)《诗经》,造就了德仪双馨的君子

周礼对贵族修养的要求,在《诗》中得到了文学的体现。《诗》对贵族修养的反映首先表现在外表,也即威仪上。如《卫风·淇奥》就很好地描写了作为君的卫武公的威仪,他的形象是“绿竹猗猗”,他的服饰是“充耳琇莹,会弁如星”。《卫风·硕人》反映了庄姜的贵夫人的威仪,她的形象是“硕人其颀”,她的服饰是“衣锦褧衣”,她的容貌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的仪仗是“四牡有骄,朱帧镳镳。翟茀以朝”。因此所谓威仪,就是通过容貌仪态、衣着服饰、仪仗器物的显示,表现贵族的身份地位。《诗》中有不少诗篇赞颂君子的威仪,“威仪棣棣,不可选也”;“淑人君子,其仪一兮”;“淑人君子,其仪不忒。其仪不忒,正是四国”;“岂弟君子,莫不令仪”;“朋友攸摄,摄以威仪”;“威仪孔时,君子有孝子”;“威仪抑抑,德音秩秩”;“抑抑威仪,维德之隅”;“敬尔威仪,无不柔嘉”;“淑慎尔止,不愆于仪”;“令仪令色,小心翼翼。古训是式,威仪是力”,“威仪反反”。威仪之所以重要,不仅仅在于它展现一种形象,更重要的是它维系着民心所向,“敬慎威仪,维民之则”;它关系着天命,“各敬尔仪,天命不又”。如果作为一个贵族没有威仪,就会遭到无情鞭挞,所以《相鼠》说:“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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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威仪只是修养的外在表现形式,德才是其内涵。只有外显威仪,内具美德,才是表里如一。因此《诗》对君子之德大加讴歌,如《思齐》赞颂文王之德,“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皇矣》赞王季、文王之德,“维此王季,帝度其心。貊其德音,其德克明。克明克类,克长克君。王此大邦,克顺克比。比于文王,其德靡悔。既受帝祉,施于孙子”;《下武》赞太王、王季、文王有德而得天下,“王配于京,世德作求”;《烝民》赞颂仲山甫之德,“仲山甫之德,柔嘉维则。令仪令色,小心翼翼。古训是式,威仪是力”。对那些只讲求外表而不注重修德者则大加讽刺,如《芄兰》中的那个统治者,虽则“佩觽”,“容兮遂兮,垂带悸兮”,但是由于无德,只是徒有其表,故仍被讥为“童子”;《曹风·候人》则直白地说:“彼其之子,不称其服。”《诗》反映那个时代君子的内外兼修,被看做是道义的府库、德行的准则,成为贵族学习的教材,反过来又促进贵族的修养。《左传》、《国语》就有许多贵族学习《诗》的记载,如《国语》载楚庄王就太子教育问题请教申叔时,申叔时认为“教之《诗》,而为之导广显德,以耀明其志”。孔子曾教训儿子伯鱼,“不学《诗》,无以言”。学《诗》以后,说话才会有美好的辞藻,才会说得动听而得体。《论语》还记载孔子说:“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可见学《诗》对一个人的修养来说是很重要的,先学《诗》,做到言语和顺,远离粗野放肆,然后学《礼》,才能使形容举止具有威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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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诗经》,中国人民族性格之源

人与人性格不同,不同民族、不同国度的人性格也有差异。中华民族在几千年的发展中,逐渐积淀了一些中国人所特有的性格,如温柔敦厚、明哲保身、谦虚礼让、温顺服从、友爱和善等。这些民族性格的形成,不少与《诗经》有着直接的渊源关系。这里以中国人的温柔敦厚、明哲保身性格与《诗经》的关系为例略加说明。

《诗》中有许多批评在位者的丑行、抨击社会黑暗的诗,但这些诗写得含蓄婉转而不直露。如《南山》一诗,本是讥刺齐襄公与其妹文姜私通淫行的,但诗并不直接指出,而只是把齐襄公比作性淫的“雄狐”,又似乎若不经意地问文姜为何嫁出以后还要再回来(“既曰归止,曷又怀止”)。所以吴闿生在《诗义会通》中评论说:“逆伦蔑理,人道已尽,而诗特和缓,若不欲深斥者,所谓微文刺讥,亦温柔敦厚之旨也。”再如,《新台》是讽刺卫宣公霸占儿媳丑行的诗,但诗并不直接揭露,而只是围绕卫宣公为霸占儿媳而筑的新台来写。这种隐晦曲折的手法,让我们似乎看到了无数民众对新台的指指点点,对卫宣公乱伦丑行的厌恶。又如《菀柳》一诗,本是失意臣子怨周王变化无常而作,但诗中并无直接埋怨周王的话,而是把自己目前艰难的处境归于“上帝甚蹈”。《诗经》中许多诗篇这种含而不露的风格对国民的教化作用,孔子评价说:“人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唐代孔颖达进一步解释说:“温谓颜色温润,柔谓情性和柔。《诗》依违讽谏,不指切事情,故云‘温柔敦厚,是《诗》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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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千年的中国封建社会,统治者以温柔敦厚引导土人,如明代夏言就向皇帝建议,科举考试要“务取醇正典雅、明白通畅、温柔敦厚之文”,并以此作为对士人的引导。而多数士人在这种引导之下,也把温柔敦厚转化为一种内心自觉。如宋代理学家杨时主张“为文要有温柔敦厚之气,对人主语言及章疏文字,温柔敦厚尤不可无。”他还对苏东坡语言犀利的诗风大加抨击:“作诗不知《风》《雅》之意不可以作诗。诗尚谲谏,惟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乃为有补。若谏而涉于毁谤,闻者怒之,何补之有。观苏东坡诗只是讥诮朝廷,殊无温柔笃厚之气,以此人故得而罪之。”我们看到,在几千年的封建社会,对在上位者尤其是最高统治者的批评,少有坦率直白的言辞,犯颜直谏只是个别行为。士人如此,这种氛围渐渐波及平民百姓,弥漫整个社会,于是做一个好好先生,就被很多人奉为原则,温柔敦厚便成为浸入中国人骨子的性格之一。这种民族性格的优点是明显的,它使批评显得温和而不尖刻,保持了被批评者的人格尊严。但这种民族性格经过长期发酵,已经变味,实际上已经远远背离了“温柔敦厚而不愚,则深于《诗》者也”的真谛。王夫之批评说:“诗教虽云温厚,然光昭之志,无畏于天,无慎于人,揭日月而行,岂女子小人半含不吐之态乎?《离骚》虽多引喻,而直言处亦无所讳。”闻一多先生痛感此种国民性的危害,一针见血地指出:“我在‘温柔敦厚,《诗》之教也’这句古训里嗅到了几千年的血腥。”又说:“诗的女神良善得太久了……她受尽了侮辱和欺骗,而自己却天天在抱着‘温柔敦厚’的教条,做贤妻良母的梦。”

明哲保身也是中国人的民族性格之一。追根溯源,这种性格也源于《诗经》。《大雅·烝民》是尹吉甫为仲山甫送行的诗,诗中尹吉甫赞美仲山甫“既明且哲,以保其身”。这里,明的意思是英明,哲的意思是睿智,保其身的目的是为了国家。在坚持原则的条件下,不参与可能给自己带来危险的事,这本来是一种明智的做法,但后来逐渐演变成一种生怕有损于自己,牺牲原则以保全自身的处世态度,这就走向了它的反面。这种性格与明哲保身一词的本意相去甚远,也为有识之士所鄙视。如宋人黄震说:“明哲保身,但存进退之节,非谓贪生畏死。若死得其所,是于明哲保身非相反也。”明胡居仁说:“《诗》言明哲保身不是趋利避害,以保其身。若趋利避害以保身,非老、佛、庄、列,则是奸计小人。”清李光地说:“明哲保身,非如世俗所谓趋利避害也。”毛泽东批评说:“事不关已,高高挂起;明知不对,少说为佳;明哲保身,但求无过。”

通过以上对中国人温柔敦厚、明哲保身两种民族性格的形成与《诗经》关系的分析,细读《诗经》,观察周围的人与事,我们自可体会《诗经》对中国人其他民族性格形成的影响。

……

总而言之,《诗经》是中国诗歌、乃至整个中国文学的起点。后世的作家,无一不从中汲取营养;后世的文学创作,也都或多或少、或隐或明地继承了《诗经》的文学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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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 梁锡锋

部分文字、图片来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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