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的人生底色,溫暖 感人 絕不冷麵

過去一段時間“底色”這個詞很流行,大有無“底色”不成功的架勢。似乎無論五行八作各色人物,但凡有點名聲的都自有一番堅持、自有一番道理,每每於不經意間顯露出自己的不一般。當然這樣的“底色”是隻存在於這些所謂社會精英人士的身上的,普通人的身上是絕沒有的。

當然普通人的人生也實在是普通的如同白紙、白開水一般單調而無趣,即使也會有些參差褶皺或細微色差變化,但就算是放在顯微鏡下也難指望能打動那些學識淵博的人士能像桑蠶吐絲一樣為之吐出哪怕一縷文思。這也難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再高明的文字家也不可能把普通人平淡無奇的人生寫成花兒一樣。要是真有這樣的高手能將平淡無奇的人生裝飾成了雕刻精美的花兒一樣呢?還是一樣沒滋沒味沒人看!無人關注的人生有或者沒有“底色”又有什麼區別呢?因此合理的推論是隻有名人的人生才有“底色”,只有名人的人生“底色”才有存在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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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同的名人各有其不同的人生“底色”,不同的觀眾從不同的角度出發對同一名人的人生“底色”也會生出迥異的觀感。就比如同樣看到紅色,有人覺得絢爛有人卻感覺眩暈;同樣看到黑色,有人以為深邃神秘有人則目之惶恐無望等等。

魯迅無疑是名人,而且可以說是一個在近代文學史乃至整個近代史都產生過重大影響的大大的名人。所以魯迅的人生也應該是有“底色”的。所以下面所有關於所謂“魯迅的人生底色”之文字亦都不過是一個一文不名的普通文字愛好者自己認真、執著但又膚淺、直白的理解,而已。觀點如有雷同純屬巧合,如有不同也絕無標新立異之意。

大約1920年冬天時節,魯迅回紹興老家處置祖居,然後接母親及家人北上。在故鄉逗留的幾天裡他除了料理家事種種之外還見到了兒時的一個好朋友—— 閏土。相見之下,閏土的一聲“老爺”讓魯迅分明感覺到了在他們之間已經隔了一堵厚障壁。這厚障壁是什麼?恐怕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理解。但事實是這厚障壁除了剛見面時製造了一個小小的尷尬外,似乎並沒有影響魯迅與閏土的關係,也並沒有影響到魯迅自身對這種關係的認知。不然也就沒有《故鄉》這篇有名的散文(抑或小說)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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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回到老家後與母親聊天,中間提到了閏土。母親對魯迅說,閏土每回見到她都要問一下他的狀況,問他什麼時候回來,說很想見他一面。這段平常的對話被魯迅寫在了散文裡,說明了什麼? 魯迅見到一個模樣已經全然陌生的閏土但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他對閏土的稱呼是“閏土哥”。閏土雖然叫了魯迅為老爺,但他終究還是坐在了對面的座位上並且期間還兀自抽起了煙。魯迅的母親是主張閏土稱呼魯迅為“迅哥”的,也是她主動提起把帶不走的家拾物品都送給閏土。魯迅雖然對閏土的麻木與恭敬有所失望,也對最後閏土要了香爐、爐臺流露出了不屑之辭。但總體而言,他對這位兒時的玩伴是關心的、尊重的,或許還有一點點的感激,以至於在離鄉的船上,恍惚之間還將閏土的兒子水生與自己的侄子宏兒、甚至將自己與閏土都等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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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始至終魯迅對麻木的、會恭敬地喊自己老爺的閏土都展現出了與寫《阿Q正傳》、寫《狂人日記》、寫《祝福》等諸多作品時截然不同的溫情的一面。雖然《故鄉》這篇散文整體都散發著一種淡淡的哀愁、別緒還有失落的味道。同樣的語境下,魯迅對那個圓規似的豆腐西施的厭惡與嘲諷之意則溢於言表。她可是叫了魯迅為“迅哥”而不是“老爺”的?她可是連魯迅的“道臺”身份都不放在眼裡,都敢夾槍帶棒地奚落、搶白的?這不正是一個覺醒了的,敢於衝破封建禮教束縛的,自行實踐官民平等的新時代的女性人物形象麼?一個本該“值得謳歌”的人物遭到了鄙夷,一個本該叫醒、亟待啟蒙的木訥農民卻收穫了溫情,這背後意味著什麼?

魯迅作品中的傳世名篇很多,單是收錄到各級語文課本中的文章先後總計當不下十篇之多,《為了忘卻的紀念》亦是其一。該文結尾記下了下面一段文字:“我記得柔石在年底曾回故鄉,住了好些時,到上海後很受朋友的責備。他憤懣的對我說,他的母親已經雙目失明瞭,要他多住幾天,他怎麼能夠就走呢?我知道這是失明的母親的眷眷的心和柔石的拳拳的心。”不知為何每讀至此必心有慼慼然有淚奪眶,乃至竟成了之於文章的記憶中最最深刻的部分。

顯然魯迅對柔石的心情是理解和同情的!對無端責備柔石的那些朋友是不滿甚至有些許反感的。但是對於這些自以為走在了正確的道路上就該義無返顧地走下去的年青人,魯迅又不忍心挫傷其自尊與銳氣,所以更多地選擇了敬而遠之。深諳世事、洞若觀火的魯迅自然比那些涉世不深、熱情有餘的年青人更加懂得,革命固然不是請客吃飯但也絕非六親不認、冷酷無情。也早就更加清醒地認識到,不顧一切以至不擇手段地追求所謂正義的結果,其行為本身已經與被鞭撻的革命對象之行徑相去不遠。由此也就不難理解魯迅與左聯的分合了---所謂“志同”者芸芸而“道合”者一二鮮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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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選入語文課本的文章相比,一篇名為《孤獨者》的短篇小說就稍稍少為人知一些了。單是小說的主人翁魏連殳的名字,第一次見到就能順當地讀對讀音的恐怕也不多見。看過小說,知道魏連殳這個人物的讀者,讀完之後願意提及而不是隻為論文研討的更是不多見又不多見。比較而言世人更多樂意於分析、解剖、調侃、諷刺阿Q、孔乙己之類的人物。這也難怪,誰不願意置身事外如鴕鳥般地指點別人身上的缺點、陋習而後快?誰願意直面真實的自己,時刻反省對錯、反思是非,時常拷問自己的良知?

魏連殳就是一個這樣的人。所以註定了他的一生都將是悲劇的過往。魏連殳本來是個滿懷希望和熱情的革命者,但風起雲湧的革命浪潮過後卻發現從前的道臺、縣令搖身一變成了市長、縣長;從前正氣凜然的革命同志一躍成了地方接收大員後日益紙醉金迷、蠅營狗苟起來;從前的官府班頭、爪牙換了身新式裝扮照樣在街市上橫行霸道......而自己已經與革命格格不入了。這樣的現實窘境像用橡皮糖做的口袋一樣將他牢牢的罩住,他想掙扎又不想掙扎,他想掙扎也無從掙扎!最終他像個孩子賭氣似的實現了自我的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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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在小說的開頭安排了一段魏連殳回鄉下祭奠祖母的情節。這樣的情節既出乎意外又在情理之中。這樣的情節隱約的難道不是與描寫拳拳的心的柔石時猶如一樣的情緒?為魏連殳刻意安排的孩子賭氣般的自我毀滅的結局,難道不是作者困頓於自身的橡皮泥口袋中偶爾感到絕望時的快意狂想?

終究現實中的魯迅比之小說裡的魏連殳是幸運的。 至少他小的時候沒吃過什麼苦,東渡日本期間也有官派的學費,回國後很快就找到了體面的工作,掙著不菲的薪資還時常的有稿費入賬。他還有像柔石那樣會擔心他被電車或汽車撞死的年輕朋友,還有如閏土那樣會時常惦記並且會在其回鄉時送他些土特產的鄉下夥伴!他還有一位堅忍的、有見識的、通情達理又高壽的母親!所有這些魏連殳一樣也沒有!

不知道如魏連殳這樣一個心地善良、潔身自好又曾經滿懷希望與熱情的人,悄沒聲息地、無怨無悔地就消逝了,對於同樣還苟且活著的人而言將會是怎樣的悲哀?

閏土、拳拳的心的柔石、魏連殳這三個人物構成了之為戰士、之為批評家的魯迅的人生“底色”。抹去這些,或許表面看並不影響其文字的深刻、鋒利、睿智,但終究失之寬厚,難免劍走偏鋒、一意孤行,有臨淵失足之兇險,後人不可不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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