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的迷之自信:莫非朕不知兵?

崇祯的迷之自信,终于将自己和明朝带向煤山的不归路。

与喜好做木工活、将军政大事放心委任魏忠贤办理的哥哥朱由校不同,崇祯常常表现出“莫非朕不知兵”的迷之自信。历史不是没有给崇祯挽救危亡的人才和机会,但他的一系列自信过头的“骚操作”断送了大明最后的希望。这在明朝覆亡前夕表现得尤为明显——崇祯十三年至十六年(1640-1643年),崇祯不断干预前线指挥,催逼主将进军决战,相继将洪承畴、孙传庭及二人率领的大批精兵良将送上绝路,终成亡国之君。

辽东对决 屡次催战

崇祯十二年十月,崇祯指派蓟辽总督洪承畴任兵部尚书兼副都御使,主持辽东战事。洪承畴从辽东各镇选拔部分士兵进行合练,提升了明军的实战能力。次年三月,皇太极派遣济尔哈朗、多铎率清军至义州筑城屯田,意在围困锦州,引起明军守将祖大寿的警觉,后者向朝廷求援。洪承畴统率援军与清军多次交手,虽然未能完全打破对锦州的包围,但取得了一些小胜,给围城清军较大的压力。


崇祯的迷之自信:莫非朕不知兵?

崇祯皇帝

崇祯十四年初,清军援军抵达前线,对锦州的围困愈发严密,甚至一度夺占外城。崇祯急催洪承畴进军解围。明军与清军大战于锦州城南与松山,给清军较大杀伤,前线清军连连向皇太极求援。皇太极亲率大军增援,形成了明军和清军重兵对峙于锦州一线的局面。

久经沙场的洪承畴敏锐察觉到清军倾巢而来,后勤必然不能持久,结合锦州城防坚固、余粮尚多的情况,主张坚守松山、杏山等前沿据点,迫使清军粮尽自退。崇祯赞同洪承畴持久耗敌的策略,但转眼就反过来同意兵部的速决战方针。

洪承畴在前线取得的小胜成为全军的催命符。兵部尚书陈新甲、兵部职方郎中张若麒向崇祯力陈明军可战,主张速战决胜、立即解除对锦州的包围。洪承畴则深知大部分明军的战斗力不及清军,且明军上下畏敌情绪严重,他亲自督帅的陕西精锐,能令起义军望而生畏,但对阵清军时甚至发生因恐惧而双腿战栗的情况。前线的八镇明军中,除吴三桂、白广恩、马科稍强外,其他明军都不能独当一面,只是在洪承畴强有力的整合调度下,暂时克服了对清军的畏惧心理,展现了堪与对手匹敌的潜力。锦州守将祖大寿长期与清军对战,深知敌强我弱,也派人告诫洪承畴及兵部不要轻易决战。

远在京师的崇祯对此一无所知,只看到大军进展不大,虚耗粮饷,而关内的农民起义正如火如荼亟待扑灭,于是与只知纸上谈兵的陈新甲等一拍即合,催促洪承畴出兵决战。崇祯还派遣张若麒等监军催督进军,张若麒到达辽东前线后插手军事指挥,使明军“但知有张兵部,不知有洪都督。” (《明清史料》乙编)

兵败雪崩 回天乏术

洪承畴有苦难言,被迫全军向松山前进,他吸取了萨尔浒之战中明军分兵被清军各个击破的教训,集中兵力抱团而进。然而洪承畴并不愿与清军硬拼,明军将绝大部分粮草留在宁远附近的笔架山,只带少量口粮。他的算盘是做出进军姿态,一旦遭遇清军强力阻击,待粮草用尽即可回军就粮。


崇祯的迷之自信:莫非朕不知兵?

洪承畴

洪承畴的谨慎自有道理,明末的明军勇于虐民、怯于大战,胜则争功、败不相援,当前抽调的士兵虽然已是边军精锐,但与清军仍有差距。洪承畴的窘迫被皇太极一眼看穿。皇太极抓住明军主力猬集松山、与后方间距过大的弱点,派兵掘重壕进行封锁,切断松山与后方的联系,并夺取了明军留置在笔架山的粮草。

明军全军被围、粮道被断,与清军激战两日后未能突围,陷入恐慌和混乱之中。洪承畴会集诸将,准备拼死一搏,迫使清军后退,但遭到诸将群起反对。原先催促进军的张若麒此时反过来赞同撤军,洪承畴不得不同意后撤。毫无战意的明军很快将撤退变为溃逃,除少数突围外几乎被清军全歼。洪承畴率残兵困守松山半年余,被叛将出卖,城破被俘,不久后降清。

洪承畴全军覆灭,苦守锦州的祖大寿粮尽援绝,被迫向清军投降。自此花费明廷巨额财富,由无数将士血肉浇筑而成的关宁锦防线轰然垮塌。

崇祯及其信任的张若麒等“一味催战,视国事如儿戏,驱死地如恐后”(《明清史料》乙编),最终葬送了集全国之力凑集的九边精锐,并丢失重镇锦州,此后明军在辽东对清军再无还手之力。

洪承畴的被俘和投敌,也使明廷愈发无人可用。而在战败初期音讯不通时,崇祯又自信深受国恩的洪承畴必然殉国,匆匆为叛臣立祠追恤,更使朝廷颜面扫地。

朝中无将 临危受命

崇祯十五年二月,李自成二围开封,崇祯面临无人可用的窘境,猛然想起曾生擒“闯王”高迎祥的原陕西巡抚孙传庭。孙传庭以治军严明、狡黠多谋著称,其主要军事生涯在剿杀起义军中度过,多次击破高迎祥、拓养坤、李自成等,就连与他不和的杨嗣昌都称赞:“臣素知其才……几番大杀,马首迎降,剿是真剿,抚是真抚,余下贼亦不多……今果次第成功。”(《杨文弱先生集》)然而此刻,孙传庭也如被崇祯随用随弃的其他大臣一般困于牢中。


崇祯的迷之自信:莫非朕不知兵?

四年前,清军破边墙威胁北京,洪承畴、孙传庭率陕西明军赴京增援。不久孙传庭与杨嗣昌、高起潜等矛盾激化,又受人诬告,崇祯听信谗言,将其逮捕入狱。如今崇祯见残局无人收拾,又将孙传庭放出,令其接替被起义军俘杀的汪乔年担任三边总督。

孙传庭入狱三年,对外界的变化并不全然知晓,误以为起义军是乌合之众,五千精兵足可平定,崇祯大喜。这三年间,李自成部起义军浴火重生,从兵不满千的微弱之旅脱胎换骨为虎视天下的百万雄师,在河南多次歼灭明军主力,而陕西原有的明军精锐多已在辽东及关内命丧沙场。孙传庭在狱中消息闭塞,崇祯却对孙传庭的自信相当满意。

孙传庭到任后发觉情况有变,向崇祯恳请增饷百万、练兵二万,如此才有胜算。崇祯不顾客观形势,反而批判孙传庭出尔反尔,要求其“得饷一月,便当卷甲出关”(《国榷》),以兑现承诺。孙传庭只得加紧练兵,崇祯则不断催促进军。孙传庭认为招募的新兵训练不足、不堪大战,崇祯充耳不闻。孙传庭无奈,于崇祯十五年九月出潼关南下,结果在河南郏县被李自成、罗汝才联军大败,又退回陕西。崇祯因无人可用,罕见地表现出对失败的宽容,让孙传庭立功赎罪。

轻进寡谋 督兵屡溃

随李自成部起义军的快速发展,崇祯再次要求孙传庭出兵。此时,孙传庭统率的陕西明军是除左良玉部外,朝廷在关内唯一可用的主力。兵部尚书冯元飙、兵部侍郎张凤翔等大臣深知其中危险,向崇祯力争孙传庭部是朝廷仅有的“一付家当”,不可轻动。孙传庭也自知起义军兵力雄厚,希望争取时间增兵储饷。然而崇祯只求尽快消灭起义军,对众大臣及孙传庭的意见置若罔闻,还加派监军及使者不断催促孙传庭出兵。


崇祯的迷之自信:莫非朕不知兵?

孙传庭明知胜算渺茫,但不愿违逆崇祯的命令而再落牢狱之苦,于崇祯十六年八月兵出潼关。此时距上次崇祯催战导致郏县之败尚不足一年。孙传庭攻克洛阳后本打算暂时休整,但畏于朝廷严令,不得不继续南进,被李自成再次击败,明军“死亡四万余人,甲杖骡马数万,尽为贼有。”(《平寇志》)

此战陕西明军精锐尽丧,崇祯不反思自身急于求成导致大败,反迁怒于孙传庭“轻进寡谋、督兵屡溃”(《平寇志》),削去其兵部尚书和督师的职位,令其收拾残兵牢守潼关戴罪立功。不久李自成攻克潼关,孙传庭寡不敌众,战死沙场。崇祯的孤注一掷送掉了仅有的底牌,标志着明朝末日来临。

《明史》载:“传庭死,而明亡矣。”以往为镇压起义军及对抗清军,明廷常抽调陕西三边的精兵,如今在崇祯不断催逼下,孙传庭战死,陕西也被李自成攻占,崩溃已不可避免。而对舍身尽忠的孙传庭,崇祯的态度令人寒心:因孙传庭阵亡于乱军之中,尸身未曾找到,崇祯居然怀疑他诈死脱逃,拒绝给予赠荫。

崇祯的自以为是和刻薄寡恩,最终导致李自成进军北京时,镇守边关及重镇的大批文臣武将争先开门迎降,不愿再为其卖命。

尾声

随着洪承畴投敌、孙传庭战死,明朝已是油尽灯残,崇祯临朝时感叹“朕非亡国之君,事事皆亡国之相”(《明史》)。“浅薄而易见,漏泄而无藏,不能周密而通群臣之语者,可亡也。很刚而不和,愎谏而好胜,不顾社稷而轻为自信者,可亡也。”(《亡征》)韩非在一千四百年前的“神评论”,正是对崇祯自我感觉良好的辛辣讽刺。崇祯的迷之自信,终于将自己和明朝带向煤山的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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