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能讓人與人之間的偏見、攀比、嫉妒、甚至是歧視在短時間內消散?
這一定是當巨大的危機爆發,或者災難將至。
而這時,人與人之間瑣碎的負面情緒消失,而這時,他們需要的只是與人之間的情與感。
不再有種族之分、高低貴賤。
2013年上映的新加坡電影《爸媽不在家》,作為導演陳哲藝的處女作,在上映之後便斬獲十七項大獎,實屬為數不多的佳片。
《爸媽不在家》,很多人並沒有被這樣一個影片名所吸引,不過,當你有幸撥開它的外表探其究竟時,你一定會被它的現實所打敗,又被它的溫情所打動。
它的受眾面可以很廣,可以是在外漂泊的工薪族、也可以是抱著鐵飯碗度日的體面人、亦或者你只是個孩子,未經世事,純真美好。
電影以經濟危機為背景,卻未將經濟危機下社會的殘酷與動盪描繪的激盪起伏,它隱晦的告訴觀眾危機四伏,而又在這場危機中不斷感化人心。
電影涉及的拍攝場地也並不多,成本小,故事的流水線柔和,敘述的是真實的生活,沒有過多的聒噪,也沒有虛無縹緲的浪漫主義。
故事如穿針引線,一針一線,節奏不快,情感細膩。
家樂的生活條件還算優越,母親在一家公司做行政管理,父親做銷售十五年,家庭收入穩定,小有存款。
爺爺去世後,父母忙於工作,對家樂的學習生活無暇顧及,家樂很搗蛋,擁有這個年齡該有的無憂無慮。
他是老師眼中的破壞分子,他喜歡研究彩票,沒人教他,純屬娛樂,不過他研究的很認真,貼滿整整一本的彩票記錄。
上課被老師發現,被沒收,憑著直覺,家樂將自己研究的規律告訴老師,老師中獎了,自己也免受責罰。
不久後,家中來了新成員,這在家樂意料之中,他雖然天真,不過也懂得當下的行情。
泰莉來自菲律賓,貧窮且落後的國家,她是家樂母親請來的女傭,負責照顧家樂的日常生活,以及全家人的生活。
她毫無怨言,僱主與菲傭的關係反而讓泰莉感到自如。
家樂不喜歡泰莉,甚至是排斥她。
第一天,泰莉被安排與家樂同睡一間臥室,家樂睡床,而泰莉睡在地板上的移動床。
家樂不情願,深夜來到父母的臥室,應要擠在二人中間,母親懷孕六七個月了,責備家樂長不大。
母親不知道的是一個孩子的叛逆與安全感。
第二天,家樂不願與泰莉同桌吃飯,緊接著,他越來越過分。
放學後,家樂繞過在大門口等待的泰莉,翻牆離開學校,回到家,反鎖門,當聽見泰莉敲門聲時,將電視的聲音調製最大。
電視的聲音蓋過泰莉的敲門聲。
隔日,母親帶著家樂和泰莉去逛超市,母親給家樂錢買文具,吩咐泰莉緊隨其後,文具交錢後,趁泰莉不注意,家樂飛奔離開。
當泰莉越過電子門時,警報聲卻響了,泰莉被警衛攔下,在泰莉的揹包裡搜出未交錢的物品,泰莉沒偷,她什麼也沒做。
調出監控,監控中是一個小孩的玩笑,也是對泰莉極大的侮辱。
家樂偷偷將文具放入泰莉的包中,泰莉氣急了。
回到僱主家,太太責備泰莉晚歸,並稱險些報警,泰莉只是回應不會有下次,她什麼也沒多說。
隨後,她衝進家樂的房間將自己作為人的尊嚴奪回來。
生而為人,誰又能為自己的行為對他人的傷害負責呢?
家樂不能,因為他還不懂何為傷害。
家樂很貪玩,也很懶惰,母親的電話打來詢問家樂的在做什麼?泰莉只說家樂在衛生間,而此時的家樂卻正在樓下玩的開心,太太吩咐泰莉監督家樂完成功課。
家樂並不把泰莉的催促當回事,繼續玩自己的,直到泰莉下樓將自行車抬走。
家樂急了,騎上車就跑,泰莉只好邊跑邊追,家樂騎的更快了,沒看見馬路一邊即將與自己相撞的車。
交通意外,家樂也因此右肘骨折,打了石膏,行動不便。家樂要洗澡,推搡著不要泰莉幫忙,而真當自己一個人時又束手無策。
只好喚來泰莉,玩笑中,二人的關係漸漸緩和,原來他們之間的隔閡只需要一句逗趣的玩笑。
身為菲傭的泰莉樂觀開朗,她的另一個身份是母親,28歲,丈夫酗酒,自己只好撇下12個月大的兒子,置身異國打工賺錢。
兒子交給妹妹敷衍,算是安心。
臺灣有很多菲律賓女傭,條件稍微好點的家庭都會顧女傭,家樂的鄰居家也有,女傭見到泰莉簡單問候,他們看似認識許久,卻又因為無奈陌生的遙遠。
女傭問泰莉是否帶了玫瑰經,泰莉應聲,而後女傭又告訴她,這裡沒有所謂的玫瑰經,語氣透著面對現實的無奈,以及對信仰的淡漠。
生活的苦楚將他們僅存在心底的純潔信仰塵封已久,直到自己被現實的殘酷所同化,信仰不在。
這天,泰莉在晾衣服,衣架沒抓穩掉到樓下,好在沒砸到人,趕忙下樓去撿,當泰莉拿到衣服,“砰”得一聲巨響,泰莉的余光中一個人從上而下迅速墜落在與自己平齊的地面。
陽光有些刺眼,看不清,甚至有些模糊,泰莉陷入短暫的眩暈,她跑開了。
隔日,放學後家樂帶泰莉來到樓頂,用新奇的口吻說自殺的男人就是從這裡跳下去的。
泰莉覺得這裡很美,可又瞬間欲言又止,她憤怒的扇了家樂一耳光,家樂沒反應過來,泰莉很嚴肅,那一刻家樂明白死亡並非嘴邊的玩笑。
在那之後,家樂已然接受這個闖進自己生命的女人。他們關係很好,一起聽歌、逗趣,泰莉從不生氣,也不與家樂計較,彷彿她將自己的母愛分給了家樂。
父親的工作不好做,賣玻璃,可質量差,玻璃賣不出,很快便失業了,幹了十五年的銷售就此結束。
煙又抽了起來,每天樓道里滿滿的菸頭,母親不知道是父親抽的,只是罵咧幾句便走了,結婚後,丈夫戒菸了。
那時生活小康、現在壓力重重。
年紀大了,失業對於父親來說打擊頗大,同時,再去應聘也是困難重重,沒人會選擇一箇中年男人,而放棄充滿活力的年輕人。
最終,降低要求,做兼職,臨時工,早晚班,做保安。
父親誰也沒說,瞞著家裡人。
壓力壓的他喘息不得,漸漸地,父母開始為了開冷氣費錢吵架,為了姥姥過生日包紅包多少而吵架。
家用的轎車也如同年邁體弱的老人一般偶有故障。
諸事不順,去參加姥姥的生日宴,路上父親丟掉家樂手中傳出噪音的玩偶小雞,那天父親喝醉了,爛醉如泥的攤在飯店的衛生間。
家樂漸漸也與父母疏遠,未經世事的他選擇那個用時間陪伴的女傭泰莉。
母親是嫉妒的,莫名的嫉妒家樂與泰莉的融洽。
機緣之下,泰莉在鄰居家菲傭的介紹下得知自己可以在業餘的時間做兼職,賺些外快。
她急需錢,寄給妹妹撫養孩子。
電影中將無形的來自生活的壓力釋放,從每個階層的人、每個不同的家庭、泰莉養育孩子的辛酸,家樂父親瀕臨失業時的無奈。
或許,在那一刻只有家樂是無憂無慮的,活在自己的小世界,不為任何來自生活的迫害所動,他不知道,這個年齡,是幸運的。
泰莉幸運的找到兼職,她學過理髮,在理髮店兼職,錢不多,都攢在鐵皮盒子裡,最終寄給自己的妹妹。
家樂看見泰莉的失落,在夜晚,在每每與妹妹聯繫過後,她的淚水沿著枕邊往下滑,而苦楚則是嚥進肚子裡。
家樂的同學看見過泰莉去偷偷兼職,他說泰莉愛錢,因為錢所以愛家樂,家樂生氣又氣憤,泰莉的存在於他來說是特殊的。
打了架,學校要開除,校長打電話到母親的單位,而母親卻忙於工作無法抽身。打去家中父親不在,是泰莉接電話。
泰莉來了,懇求校長不要開除家樂,母親隨後到了,將泰莉換了出來,事後責備泰莉自己才是家樂的母親。
壓抑,生活的節奏越快,人便倍感無力。
父親的股票賠了,失業,又在兼職中受傷,不過母親卻也沒好到哪去。
面對茫茫人生,無邊夜幕降臨,她將人生的希望寄託在別人的雞血中,“希望在於自己”,每天不斷重複,不斷警醒。
那天夜裡,丈夫回來的很晚,帶著傷,是工傷,電視在放一段披露傳銷的新聞,丈夫的隨口一句:“只有笨蛋才相信。”
她哭了,可她就是那個笨蛋,淚水止不住的流,無奈與無助讓她這個即將迎接新生的母親,無力又無奈。
在物質無法得到滿足時,她需要的是精神的食糧,當信以為真時,卻又如瓢盆大雨一瀉而下,將她淋溼。
夫妻二人很默契,丈夫像自己坦白了失業,最終二人都被打回原型。
電影演到這裡,很多人彷彿看見真實的生活以及生活中真實的自己。
無論是在丈夫面對失業時的隱瞞,還是母親過生日時為了面子包的大紅包,它們涵蓋的是現當下最為真實的常態。
決定辭去菲傭,家庭條件不再寬裕。
哪怕家樂再不捨,試圖用叛逆的行為來反抗現實,可也無濟於事。
他想到了彩票,希望這次老天爺能再保佑自己一次,不過,事實宗事與願違,彩票沒中,泰莉要走了。
送泰莉去機場的路上,家樂沉默不語,他不知如何表達自己的不捨,他也逐漸從憤怒轉為無奈。
泰莉下車前剪下泰莉的一撮黑髮,那自己原本覺得很臭的黑髮現在卻緊緊攥住。靜靜地看著泰莉走進飛機場,直到離開。
家樂哭了,默默的哭。
現在,那個活在自己世界的他,彷彿一瞬間明白了太多,太多。
懵懂時的執念逐漸變成清晰的記憶。
生活中的事與願違,不是由誰來決定,而真正的結局,總帶來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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