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由盛而衰的歷史,對“大曆十才子”詩歌風格的影響

“大曆十才子”

“大曆十才子”是指活躍於唐代宗大曆時期的一個詩人群體。包括李端、盧綸、吉中孚、韓翃、錢起、司空曙、苗發、崔峒、耿湋、夏侯審,他們一起號稱十才子。他們的詩歌,反映了從盛唐到中唐這一轉變時期的重大歷史事件與社會現實。

唐代由盛而衰的歷史,對“大曆十才子”詩歌風格的影響

大曆十才子詩傳


由盛轉衰的國運對社會風氣和社會心理的影響

安史之亂結束了當時歌舞昇平的景象,動搖了唐帝國的穩固根基。持續八年之久的叛亂被平定以後,接著又有吐蕃,南詔的軍事威脅,盧龍節度使和淮西節度使的割據叛變,宦官專權,藩鎮跋扈,朋黨傾軋,邊患四起。

由於政治環境的急劇變化,人們的生活,思想以及整個社會風尚,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盛唐人的那種積極,浪漫,積極進取的豪情,都已隨安史之亂的戰火煙消雲散了。安史之亂帶來的心理創傷尚未癒合,卻又呼吸著令人窒息的汙濁而又沉悶的政治空氣,加之由於經濟的衰落而帶來的物質生活的貧乏,由於黨爭不斷,朋黨林立而帶來的沉悶的政治空氣,造成了“謬戾 ”的社會風氣,而且,朋比黨附之風還造成人與人之間的相互猜忌,隔膜與疏遠。盛唐時和諧的人際關係早已由緊張,虛偽和虞詐所替代。很多人不僅對現實生活感到失望,甚至對前途,理想也喪失了信心。皆濟天下的胸懷多轉變為獨善其身。整個社會心理都急劇內轉。“文變染乎世情,興廢系乎時序。”特定的時代主題和時代風尚賦予了詩人獨特創作風格。

唐代由盛而衰的歷史,對“大曆十才子”詩歌風格的影響

造成唐代由盛而衰的安史之亂


時代風尚對“大曆十才子”詩歌風格的影響

作為高層知識分子的大曆十才子對這一社會風尚感同身受,反映在詩歌中,他們的目光向內凝縮,往往把詩的觸角伸向審美主體的心靈深處。由盛唐人“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的開闊與“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之氣勢和“上書致堯舜”的積極入世轉入冷峻低沉的風格和纖細的“小我”的書寫。用較為沉靜和較有節制的方式來表現自己的情感。反映現實方面也失去了盛唐時犀利的筆觸與高度的寫實手法,往往採用了隱晦,折射的筆法,以一個旁觀者的筆觸創造了一個個無我之境 。與盛唐詩的豪邁、飄逸、奔放不同,大曆十才子的詩歌表現出冷漠、悲涼和孤寂的特徵。

唐代由盛而衰的歷史,對“大曆十才子”詩歌風格的影響


時代風尚在“大曆十才子”詩歌中的表現

一、蕭簡淡遠的現實描摹

他們的作品中對現實的反應,更多的是以“哀而不傷”、“怨而不怒”的面貌呈現出來的,主觀的感情隱藏在客觀的描寫之中,表現出他們關注現實而又缺乏激情的矛盾心態。

1.從側面反應社會鉅變

如盧綸的《逢病軍人》寫一位戰爭的倖存者在回家的路途中,病倒於荒城的情景,卻不寫在戰爭中如何死裡逃生。李端《宿石澗店聞婦人哭》寫一位寡婦向昔日的將軍泣訴戰爭中失去丈夫的悲慘遭遇,卻不寫丈夫慘死的情景。

2.從旁觀者的角度冷靜描繪現實生活

在他們的筆下,戰亂前輝煌壯麗的華清宮如今是“見說只今生草處,禁泉荒石已相知”。 “草蔓古渠,牛羊下荒家。驪宮戶久閉,溫谷泉長湧。”戰後京畿一帶是“萬家廢井生青草,一樹繁華傍古墳。”無論是荒蕪人煙的畿縣農村還是殘敗成一片廢墟的華清宮、故洛城,雖然都在十才子的筆下有真實的、客觀的反映,但詩中卻看不到詩人對這種荒涼殘敗景象的強烈感慨,聽不到他們的深深感嘆,表現出極為冷漠的心態。

3.折射式的反映現實。

司空曙的《賊平後送人北歸》展示的是戰爭所留下的累累創痕。伴隨著這累累創痕的是一位面帶愁容、久離他鄉的難民。詩的情調低沉、暗冷。盧綸的《送萬巨》雖然將悲秋離別放在戰後荒蕪的鄉村這個特定的環境來寫,整首詩充滿了悽苦悲涼的氣氛,但詩人對這種殘破景象的情感活動卻被深深地掩藏起來。透過這種情調和氣氛,讀者方能隱約地看到戰後社會的日趨蕭條與衰敗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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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滿弓刀


二、孤寂淒涼的情感表達

十才子大多出身寒微,又生逢亂世,宦海沉浮,萍飄蓬轉,外加世風“謬戾”,人情“淡薄”,都給他們帶來了深深的孤獨之感和壓抑之情。反映在詩歌中,大曆十才子詩歌普遍具有追求冷寂的傾向。他們常常將外界物象視為內心寄託,又以內心世界的幻象包容並改變外界物象。

1.寫景詩

他們往往用帶衰颯、淒涼色彩的形容詞與物象名詞結合,構成蕭瑟冷寂的意象:衰草、殘柳、荒陌、夕陽、斷垣、寒山、等意象正是詩人傷感淒涼情緒的外化。即使是明媚秀麗的景緻在他們的審美感受下也籠罩著一層濃重的哀傷色彩。春滿人間,芳草萋萋,波光鱗鱗,快活的群雁在自由地飛翔,這是盧綸《春江夕望》中的春天景緻。但通過詩人眼光的折射,迷人的景色卻染上一層傷感的色彩:夕陽西下,驀色蒼茫。失意之感與淒涼的暮景契合,黍離之悲寄寓於荒涼的物象之中,而物象淒涼的色彩反過來又常常折射出詩人心頭的悲哀。

唐代由盛而衰的歷史,對“大曆十才子”詩歌風格的影響

2.邊塞詩和送別詩

邊塞詩和送別詩也深受這種風格的影響。李端的《矢山月》、耿湋的《上將行》等詩中,詩人們極力渲染悲涼蕭瑟的環境:大漠寒山、孤月照樓.絲管嗚咽、士卒疲憊、戰馬悲嗚,使詩充滿了一種蒼涼的情調。司空曙的《雲陽館與韓紳宿別》、崔炯的《喜逢妻弟鄭損因送入朝》、李端的《江上喜逢司空少‘明》等詩,都深刻揭示出了詩人憂患餘生,忽遇忽別,初疑後悲、驚喜交加的心緒,表現出了詩人孤獨的心態。

3.遲暮心理與悲秋

由於心態的抑鬱孤獨,大曆十才子普遍都浸潤著遲暮心理,這還突出地表現在悲秋上,借悲秋慨嘆人生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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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冷寂逼仄的境界書寫

在大曆十才子看來,現實存在極其渺茫,人與社會、人與人的距離極其遙遠,而中間是用孤獨、苦悶、失望和迷惘組成的無窮無盡的鴻溝。因此,他們往往留心日常瑣事,注意刻畫心理活動。

1.收斂於內心的時空觀念

有別於盛唐詩歌常常表現出的一種悠久漫長曆史和遼闊廣裹宇宙意味的時空觀念,大曆十才子的我們時空觀念則收斂於個人內心。可以比較王之渙和耿偉的同題詩作《登鶴雀樓》。王詩氣勢雄渾,境界壯闊。 “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向讀者展示了更為遼遠的視野,表現了詩人高瞻遠矚的胸襟、奮發進取的精神和開朗勁健的氣度。而耿詩格調低沉悲涼,雖也描繪了“黃河經海內,華嶽鎮關西”這樣的大景,但總的境界仍是狹小逼仄的,這正與詩人“終年不得意,空覺負東溪”的心境一致。

2.對清秀細小的戶外景物的偏愛

大曆十才子人生態度也比盛唐諸子淡漠一些,他們所描繪的又大多是清秀細小的戶外景物,這樣使他們的詩歌呈現出較為冷寂逼仄的境界。他們多“良宵驚曙早,閏歲怨秋遲”,“八溪花徑遠,向嶺鳥行遲”這樣的句式,常常刻畫蟲鳴廢井、雁飛暮空、蝶留殘欄、雨帶寒鍾等瑣碎的小景。故胡震亨說他們的詩“風乾衰、邊幅狹。”李端的《荒城》雖然寫城市,但境界卻和荒野一樣冷寂。這種冷寂福仄的境界是十才子注意內心世界的直觀體驗和外界物象的細心關照的表現,它與詩人憂鬱苦悶、孤獨倦怠的精神氣質冥冥契合而體現出審美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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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結:大曆十才子思想境界和詩歌創作帶著濃厚的時代烙印

面對困頓的現實,十才子的心態始終處於深深的孤寂與壓抑之中。他們的景物描寫中多融入身世之悲,家國之恨。他們也缺乏在衝突中開拓出新的精神境界的心胸和氣魄。故其詩作表現出冷清寂寞的特徵。孤獨壓抑的的內心使他們的感情基調悲涼,情感內斂,轉入低沉而疏散沖淡,對現實的的描摹也少有杜甫的三吏、三別之切膚之痛,寫出一些隔之又隔之作。抑鬱的心情也使其失去了盛唐時人的開闊的胸懷和豁達的人生觀,因此也少有盛唐之壯闊的境界和雄渾的氣象,而多了冷寂逼仄的境界書寫,從而在盛唐氣象外自成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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