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清明，時時當下。
清明，在時令上首先是一個節氣，然後才是節日。二者歸一。在二十四節氣中，是節氣也是節日的，只有清明。
人時已盡，人世很長，走在中間的應該休息。記憶裡的四月，是永遠籠在煙雨濛濛中的。春天裡，有美景美色不假，在每個人的心頭卻都縈繞著揮之不去的悲傷。
關於父親，我的印象裡只有一座矮矮的土丘。每次跟叔叔去上墳的時候，叔叔都會告訴我父親就在那座土丘裡，然後讓我燒香磕頭壓墳頭紙。每次，叔叔都要我大聲哭，說父親能聽到。可我，一次都哭不出來。
在一個孩童的成長過程裡，父親根本就沒來得及參與，你讓她怎麼才能大聲哭？幾十年來，我回憶過無數次，記憶裡真的沒有一丁點關於父親的音容笑貌。我對父親的概念，就止於此。
後來，爺爺奶奶去世的時候，在同樣的地點，我哭的驚天動地，山河失色。我知道我失去了養育我疼愛我的至親的人，從此我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孤兒。在農村的風俗裡，姑娘還沒出嫁的時候，是可以上墳的。一旦結婚之後，女人基本就沒什麼資格去上了。孃家不可以，婆家不需要。
許多事情，在年輕的時候不懂得，當終於懂點的時候，人已不再年輕。我是懷著一腔怨恨長大的，怨恨父母把我生下來卻不曾養我成人。直到我也生了孩子之後，我才慢慢了解了為人父母的感受。是啊，世上哪個爹孃不愛自己的孩子呢，又有哪個不願意陪自己的兒女長大，看他們成家立業盡享天倫？父親的病是不得已，母親的走也是不得已。
我無數次勾勒過父親的樣子，他應該是清瘦俊逸玉樹臨風的，爺爺就是那樣。每逢清明，倍思親。親人們，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可好？這每每回望塵世的時刻，又有多少淚雨紛紛，打溼了來時路。
今天全網都是黑白色，家國清明，舉國同悲，為抗疫中犧牲的烈士和逝去的同胞哀悼。從十時起，我就坐在陽臺。一坐幾個小時，彷彿什麼都沒想，又彷彿在淚目朦朧裡，分明感受到了草木萌動，萬物奮力生長的力量。
忽然想起，陌上的草木，應該也綠的夠深了吧。打開窗，風呼啦湧了進來。今天，我只想聽到浩浩蕩蕩的春風裡，親人們深情地呼喚。如若我的乳名再次響起，不必誰再要求，我將喜極，而泣。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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