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多年前食在广州:窗外战火纷飞,窗内喝茶举杯!

“广州人每天总有大部分的时间消磨在茶馆里面。而且很多人一天当中可能还要去多次,一旦到了饮茶的时间,一旦去晚了,广州的各个茶楼里是很难找到座位的,每一张桌子上都有人在高谈阔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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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金

巴金食在广州,最值得标记的是日军轰炸广州期间的两次经历。

1937年8月31日,广州首次遭日机轰炸。至1938年8月26日,一年的时间里,日机在广州共投射炸弹1180枚,城市毁坏严重,伤亡惨重。但就是在这样的劫难中,巴金先生却透过饮食感受到了广州这座城市的坚韧与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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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轰炸过后的广州一角

巴金文章里写道:“晚上有月亮,我们不知道会不会有夜袭。但是大家若无其事地到号称广州四大酒家之一的“大三元”去吃饭。我们愉快地谈笑,把白天的经历当作一场怪梦。长堤安静地躺在我们下面。夜市依旧像平时那样地热闹。”

人在广州学会了镇静,学会了不怕死。我们常常说到玛德里,我没有去过那个地方。但是我想这里的情形和那边的不会有大的差别……今天早晨八点钟飞机又来炸过好几个地方。一共来两次,直到下午三点才解除警报。飞机来投弹时街上并没有行人,只有几个壮丁维持秩序。飞机一走,警报解除,街上的情形又跟平时完全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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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酒楼

就算城市就要毁灭,就算世界就要灭亡,就算一切都无可把握,也要认认真真吃好一顿饭,也要从从容容快活一场。世间很喧嚣、很沉重,甚至不乏虚空,但广州人总有一种巧妙的方式给予抵抗与消解,那就是格外讲究、又格外感性的饮食。可以不在乎许多、不关注许多,不过,一日三餐总是一件头等大事,实在的生活总是至关紧要的。或许,这就是广州人的生活哲学,就是“食在广州”精神层面的表征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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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广州

历史从来没有忘记,现代诸多俊杰在广州留下的深刻足迹。

再比如,鲁迅先生在这里感叹“不想做名人了”,于是在253天里下了43次馆子,陪同他的,多是广州高第街走出的女子许广平;郭沫若前前后后来了11次广州,泮溪、南园、北园,有名的酒家一个都没有落下,都留有诗作传世;还有郁达夫,城内城外吃了一个遍,也曾在馆子里哭过、笑过、醉过。三十岁生日那天,他就大醉一场,直接睡在了酒楼里。一连串的现代作家在广州吃吃喝喝,在这里生活,在这里创作,在这里革命,在这里度过生命的重要节点。

卡尔维诺在分析巴尔扎克、雨果、波德莱尔的写作与巴黎这座城市的关联时,提出“城市作为小说”的理论命题:把一座城市变成一部小说;把城市的区域和街道变成角色,赋予每个角色完全相异的性格。假如广州是一部小说,假如体验与想象广州是自成体系的书写,那么,食味一定是重要的篇章——至少,是生动的篇章。

意在言外,味或许也在食外。寻味广州,不妨到历史的深处走一走;一不留神,城市的情味全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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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老酒楼

“广东之酒楼,可谓冠绝中外。”


早在1923年,南社老前辈、著名学者胡朴安先生编写出版了一部全国风俗百科全书——《中华全国风俗志》。其中,对于广东的描述,有这样一段细致的文字:

“广东之酒楼,可谓冠绝中外。其建筑之华美,陈设之优雅,器具之精良,一入其中,辉煌夺目,洵奇观也……菜以鱼翅为主品,其价每碗10元至50元;10元以下,不能请贵客也。翅长数寸,盛入海碗,入口即化……烧猪、蒸燕窝等亦为珍品……至平常之菜,大约8元至10元,亦颇冠冕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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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人在上海

张竞生,就是那位民国时以《性史》爆得大名的广东留法博士,曾最早翻译卢梭的《忏悔录》,最早发表人体裸体研究论文,率先提出计划生育。早在 1937 年,他就在《广东精神是什么》这篇文章中,这样评价自己的广东同胞在上海滩的大场面:

“若说有广东精神一回事,大概不离二件:一是广东人好打,且打得好,十九路军在沪战一役已经证明了......尚有一种精神,就是长于经济。沪地几个大百货公司都是粤人经营的。上海北四川路与 日人平分天下的只是广东人。南洋与美国的华侨经济力,素极著名了。无论地球何处,都有粤人足迹,可说粤人与英旗同具“无日落”之光荣。”

在他眼里,粤人经商的能力可以与大英帝国的商人相提并论了。正是源于一代代的弄潮儿,粤人在上海滩创制了一个个的商业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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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的人口精英与人文精神


我们提及这段历史,绝非是为广州歌功颂德,而是揭示这座城市的一个重要特征——流动性。广州的人口精英与人文精神,不止是流向上海,流向中国,同时流向世界——有海水的地方便有华侨,便是确证;不止在商贸,也在革命、战争、政治、文艺、生活方式。

与广州全维度流出相对应的是,是海内外文明的流入与交汇,建城两千多年来,从未停歇。从赵佗建立南越国,到珠玑巷汉人南下,到十三行时期北人“走广”,再到改革开放以来一波波“新广州人”过江,中原汉文化最终在南海之滨生根发芽;从《史记》中关于广州海外奇货的描述,到唐代成为第一大港,到“一口通商”,再到近代西风东渐,广州所拥抱、所接纳的始终是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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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点:

广州自建城之日起,一直如源头活水一般,处于持续的流动之中。所以,与其说“广州”是一个地理概念,囿于固定的空间,不如说是一个文化概念,流动在中国与世界版图之中。正如刘斯奋先生所言,广州从来没有偏于一隅、定于一尊、拘于一格,广州这座城的文脉同样如珠江一样,始终奔腾不息,始终向世界敞开。广州之所以为广州,之所以生机勃勃,之所以独标一格,恰在其城市的流动性。

所以,基于这一城市气质,胡朴安先生在近一百年前说“食在广州” “冠绝中外”,也就不足为奇了;胡适、陈寅恪、徐志摩、郑振铎、梁宗岱、吴宓、蔡廷锴、储安平、季羡林等各界人杰,能在海外粤菜馆回味悠长,也就完全符合历史逻辑了;广州的西式点心为什么做得那么好,粤菜为什么广泛采用芝士,也就很容易理解了。

城市在流动之中,食味在流动之中,“食在广州”的金字招牌,亦在流动之中,由此历久弥新,有机会大家一定要去尝一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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