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与成都#【花蕊夫人之谜】其一:东坡抄了谁的诗?

提要:自宋以来的东坡词

版本,都载录此词并序,相反,其他的种种记载,却并没有早于东坡词的文献依据。历来诗话作者之聚讼纷纭,莫衷一是,不过是传抄文献,辗转致误,遂成多年公案,呱呱鼓噪,至今仍殆误学人。

主题词花蕊夫人、洞仙歌、摩诃池


苏轼洞仙歌冰肌玉骨》自叙云:「仆七岁时,见眉山老尼,姓朱,忘其名,年九十余。自言,尝随其师入蜀主孟昶宫中。一日大热,蜀主与花蕊夫人夜起避暑摩诃池上,作一词,朱具能记之。今四十年,朱已死矣,人无知此词者,独记其首两句。暇日寻味,岂洞仙歌令乎?乃为足之。」

洞仙歌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

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是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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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苏轼词序所言四十年是整数,那么这一年当是宋神宗元丰五年(1082),苏轼四十七岁,贬居黄州已三年。他躬耕东坡、构筑雪堂,稍有所成,生活有了着落,日子慢慢安稳下来,写下了前后《赤壁赋》、《念奴娇·赤壁怀古》等千古名篇。

洞仙歌冰肌玉骨》,在《东坡乐府》中,不算上乘之作。因为追忆往事,偶然记起儿时事,信笔而成。不想却给后人引发了一场公案,诉讼纷纭,争执不休。


#苏轼与成都#【花蕊夫人之谜】其一:东坡抄了谁的诗?

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


南宋王明清《挥麈余话》:“‘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孟蜀主诗,东坡先生度以为词。”

南宋张邦基《墨庄漫录》载其友陈兴祖的话:“东坡少年遇老人,喜《洞仙歌》,又邂逅处景色暗相似,故隐括稍协律以赠之。”其评论是:“予谓此说近之。”

清代朱彝尊《词综》:“蜀主孟昶,避暑摩诃池上,作《玉楼春》云云。按苏子瞻《洞仙歌》本隐此词,然未免有点金之憾。”

清代陈栩、陈小蝶在《考正白香词谱》中也认为孟蜀主诗“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乃《玉楼春》,“且人相传诵固未佚失”,“东坡此词实

全用其本句而成,乃必托之眉山老尼,岂欲避抄袭之诮也?”

——直到如今,仍然有人写文章,说这首词是苏轼偷了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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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秦出版社1998


苏轼词开豪放一宗,且词备众体,影响深远,享誉古今。”(薛瑞生《东坡词编年鉴证》)

无论咏事咏物、酬唱寄赠、慨叹人生、嬉谑谐趣,甚或家庭情爱、农村城市、抒怀言志、咏赞歌妓,真的是词备众体,豪放与婉约兼而有之。对《东坡乐府》而言,实在不差这二句:“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根本无需强据为己有。而且,《东坡乐府》本有“檃括”一体,如《哨遍‧为米折腰》,苏轼在词题中明言,改的是陶渊明《归去来辞》,因“有其词而无其声”,所以“稍加檃括,使就声律”;如《水调歌头‧昵昵儿女语》, 是因“建安章质夫家善琵琶者,乞为歌词。余久不作,特取退之词,稍加隐括,使就声律,以遗之云。” 这类情况

苏轼都会在词序中有所说明

词前题序,并不始自苏轼,范仲淹、柳永等先发其端,第一次倅杭时,和苏轼交往甚密,并对苏轼词的创作带来很大影响的前辈词家张先,开始大量在词前留题或序。其存词一百七十余首,有题之篇六十余首。据薛瑞生《东坡词编年鉴证》统计,苏轼编年及不编年词共计三百六十首,有题或序之篇达二百八十首。

苏轼以前,词序比较简短,张先最长的一篇次序共四十六字。到了苏轼除了短小的外,长的动辄几十字甚至上百字。《洞仙歌冰肌玉骨》词序已经近百字,《醉翁操》一百七十多字,《古龙吟‧古来云海茫茫》词序近二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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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蜀书社1993


词在兴起之初,不必要有题序,因词意必与调名相符,而作为倚声文学,词多是在娱乐宴饮场合专为应歌而作,多为即时性的临场应酬,也不必有词序。

随着“歌者之词”向“诗人之词”、“士大夫失之词”的转变,由口头文学向案头文学的发展,个人抒情的成分增强了,词题和词序作为说明性的一种补充才因此而产生。至苏轼手中更是蔚为大观。也正因为这样,留下来很多有关他创作的动机、目的和场景的记录,让读者对词意的理解更为明朗,对后世而言更具有词学研究的史料价值。

所以,这首词根本毫无争议,乃苏轼因记起蜀主孟昶之花蕊夫人所传词作的前两句,为之补足而成,至于原来的词牌到底是不是《洞仙歌

》都不一定,这也仅是东坡的揣度。他从眉山老尼听到这首词时不过才七岁而已,当其实是宋仁宗庆历二年(1042)。

“朱已死矣,人无知此词者,独记其首两句”,则此词以苏轼之博学强记,尚未见别家文献记录,故称“独记其首两句”。苏轼于此故实的交待脉络清晰,无可挑剔。何必自我作古,造此故实以掩人耳目耶?没有任何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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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梅直讲书

轼七八岁时始知读书,闻今天下有欧阳公者,其为人如古孟轲、韩愈之徒。而又有梅公者从之游,而与之上下其议论。其后益壮,始能读其文词,想见其为人,意其飘然脱去世俗之乐而自乐其乐也。

苏轼自言七八岁始知读书,其后益壮,始能读文词。两相对举,无论从事实上、还是逻辑上,都无可驳辩,《洞仙歌冰肌玉骨》就是东坡作品。

自宋以来的东坡词版本,都载录此词并序,相反,其他的种种记载,却并没有早于东坡词的文献依据。历来诗话作者之聚讼纷纭,莫衷一是,不过是传抄文献,辗转致误,遂成多年公案,呱呱鼓噪,至今仍殆误学人。

尤为可笑可恨者,古今诗话连词中主角花蕊夫人其人姓甚名谁、甚至有无其人都还没定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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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体育中心南侧考古现场


摩诃池

乃成都古代的皇家园林,始建于隋,得名于西域僧人。《蜀中广记》引《方舆胜览》记载:“隋蜀王秀取土筑广子城,因为池。有胡僧见之曰:‘摩诃宫毗罗。’盖摩诃为大宫,毗罗为龙,谓此池广大有龙,因名摩诃池。”

摩诃池“由盛而衰及没”的历程:其修成之初,面积达500亩,随着唐代将郫江水和解玉溪水引入摩诃池,摩诃池的水量变得十分充足。经后蜀扩建,水域面积达到1000亩左右。两宋时期,范围已开始缩减。明初修建蜀王府,填去池之大半。清朝时期西北隅只残留少许水面。民国初年,摩诃池已全部填平作军队操场。

摩诃池边界的确立与成都市内的三次考古发现密不可分:

一是2008年,在天府广场西侧发现了明代摩诃池的南面边界;二是2014年,在东华门遗址考古发现中,确定了摩诃池东部的边界;三是2016年,在成都市第三人民医院综合楼工地考古发掘中,确立了摩诃池西北面的边界。

通过这三次考古发现,我们今天大概可以勾勒出摩诃池的大致轮廓来。

在宋朝摩诃池依然存在,只不知东坡是否曾来游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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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体育中心航拍南侧为摩诃池发掘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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