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融冰

突然被冰封的城市正在逐漸融冰,而你會在最初一些日子感覺到時間的停滯。生活復甦的秘密藏在團購群裡,外賣訂單裡,居民行動軌跡裡。生活的慣性將會撫慰人心,但最深的冰川,凍得武漢人心疼


本文首發於南方人物週刊2020年第8期

文 | 本刊記者 楊楠 發自武漢

實習記者 何沛芸

編輯 | 周建平 [email protected]

全文約6682,細讀大約需要15分鐘

武汉融冰

3月28日,武漢西馬路,市民在隔離圍欄內跳舞 圖/張志韜

先是1月23日關閉了城市的進出通道,兩天後禁行市內交通。再是2月10日,武漢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指揮部下達第12號通告:全市範圍內所有住宅小區實行封閉管理。緊接著的第13號通告進一步嚴格了武漢市內公共場所的關閉和開放管理。

中部最大城市仿若驟然冰凍。街道上偶見環衛工人和外賣騎手,疾馳而過的只有救護車、警車、醫護和物資保障車。餓了麼的外賣騎手這樣形容:“路上沒車沒人,想開多快開多快”;“我們看到最多的是環衛工人,環衛工人看到最多的也就是我們。”

3月20日春分,無疫情社區允許居民在社區內活動。新增確診病例逐步趨零,留存的確診患者日日減少,外地醫療隊撤離,復工復產有序推進。3月28日,武漢地鐵和公交部分恢復運營兩日後,部分商圈開門經營。在武商廣場,中高端護膚品的銷量一如往日,幾位女士在武商廣場購買了愛馬仕和LV。

突然被冰封的城市一點點融化。有時你會感覺到時間的錯置。3月30日,楚河漢街的H&M服裝店裡,大片冬裝,唯有入口處匆忙上架了一些夏裝的短袖長裙;武漢最繁華的武商廣場外,依然高懸歡慶2020年春節的裝飾;輕軌一號線的車廂內滿布韓國旅遊的宣傳:韓星向乘客比出愛心,歡迎武漢市民跨境流動。

每天想著吃什麼

李飛飛新買了一個冰箱。3月6日送到家中後,她把220L的容量全部塞滿,不僅有雞肉蛋魚,還有冰激凌和泡芙。

她沉迷於小區的團購活動一個多月,這是目前武漢中青年最流行的購物方式。在無數個團購食物的微信群中,大家依次填寫自己的需求,由“團長”聯繫商家配送到小區,然後再分發給居民。

2月中旬,武漢實施最嚴格的小區封閉管理,所有商超不再對個人開放。李飛飛想買的東西比社區能安排的更多。她加進了社區網格員的群,把群成員的微信都加了,接著就被拉入各種各樣的團購群。

最先是團購麵包,然後是新鮮的蔬菜和肉,接著出現了豆製品、熱乾麵,還有各種甜點。小區裡有位賦閒在家的廚子,鄰居們把肉類送進他家,他把做好的一盆乾鍋雞或者一鍋滷味送出來,每次收10到20元的人工費。

她很快就塞滿了家中的冰箱,索性再新買一個冰箱囤貨:她總擔心會不會哪天買不到吃的。綠葉菜——比如菠菜、莧菜、蒜苗——最為稀罕。她買了不少,搭上新鮮的豬肉,翻牆去給外婆送菜。

“說到這個我都氣死了,我給外婆買的是新鮮的肉,可她捨不得吃,一直凍在冰箱裡。凍肉比新鮮的肉便宜多了。”李飛飛說。

在江夏區一家Today便利店裡面,一位獨居的小夥子一次買了六袋三人份的熱乾麵、七個菠蘿包、一打娃哈哈AD鈣奶和各種其他零食。另一位穿著睡衣的姑娘買了兩大袋食物,說明知道吃不完還是要買,“看到冰箱被塞滿就很有安全感。”

3月初,李飛飛甚至團到了小龍蝦。只是小龍蝦太髒,散發著臭水溝的味道。她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刷乾淨,燒一鍋香辣蝦,“蝦子是武漢人的剛需。”又過了十天,李飛飛團來了河魚和乾淨的小龍蝦,“有人開始從白沙洲拿貨了。”

武漢白沙洲農副產品大市場是華中地區最大的農貿集散地。疫情期間,市場的蔬菜區有三分之二仍然開業,對口保障武漢市的生活物資供應。雖然集中採購的數量增加,有的攤主算了下賬也沒賺到什麼錢:運輸成本從二毛一斤漲到一元一斤,工人的工資也必須翻倍。

進入3月下旬,隨著外地攤主陸續返漢,水產和米油調料的商戶也逐漸復工了半數。這會兒,白沙洲市場內的車流量比往日更多,多出來是開著小車來給社區搞團購的人。市場內仍不允許宰殺行為,不能殺魚不能殺牛蛙,大部分水產戶改賣小龍蝦,價格低於往年。湖北潛江小龍蝦是全國農產品的地理標誌,池塘裡的蝦子等了兩個月都無人捕撈,疫情趨於穩定後,潛江開通了28條小龍蝦供應專線,市長出面推廣:請放心食用。

白沙洲市場內最熱鬧的還是蔬菜區,有本地黃陂區碧油油的紅苕尖、江蘇大豐半人高的蒜薹、山東安丘肥碩的大蔥等等。“賣得好,進價5塊錢一斤,12塊一斤在這兒賣出去。”一位菜販子說。武漢人不想再吃易於儲存的蘿蔔白菜,想要吃豐富的綠葉菜。

“在家能幹什麼呢?不就是每天想著吃什麼、做什麼。”許多武漢人都這樣說。Today便利店裡最缺的是辣條、瓜子和香飄飄奶茶。在不同的團購群裡,酵母和小蘇打幾度脫銷——做包子和麵包,都足夠消耗時間。

武汉融冰

3月30日,時隔67天,武漢市內多家商場、購物中心當日上午恢復營業。顧客憑藉“健康綠碼”,現場測溫後方可入店購物 圖/任勇

藏在外賣訂單裡的信息

城市變化的信息藏在外送員的外賣訂單裡。最先他們送餐送蔬菜,接著餐飲店陸續關門,他們只能代購大小超市裡的東西。3月中旬的某一天,幾乎每個騎手都突然能接到送餐的訂單。

隨著返漢通道的打開,餓了麼平臺上線的餐飲商戶從疫情最低谷的5%恢復到了20%,在疫情最為嚴重的漢口,兩千家餓了麼頭部商戶已經復工了四百家,預計到4月15日能復工50%。

餓了麼騎手郭天領每次看到跳出的新單,都會不由自主來一句:“我去!×××開門了啊!”3月24日,他在兩個小時裡接到了13個星巴克訂單。那天,被允許在社區內活動的年輕人看到附近的星巴克開始營業外送,便站在門口下單外賣:他們並不需要騎手來送,只是需要藉由外賣平臺買到咖啡。

疫情期間,外賣的運行方式有時會退回互聯網之前的時代。小區封禁後,一些曾經的客戶留下了郭天領的聯繫方式,打電話請他去超市代買。“都是些提升生活質量的東西。”郭天領總結說。他代買過940元的東西,其中包括菲力牛排、肉眼牛排和T骨牛排,也給搬過12瓶葡萄酒和四百塊錢特級肋排。

那時定位在醫院的用戶無法使用外賣平臺。但餓了麼開始給醫務人員送愛心餐。他們派人對接本地商戶和醫院,每天由專人收集醫院需要的用餐數量,再去尋找供餐能力和地理位置合適的店家來承接。這一切都不再通過互聯網平臺完成,而是人和人之間的溝通。最多的一天,餓了麼供應了10300份愛心餐給醫院,這意味著那天至少有五千多名醫護人員的用餐得到了解決。這其中95%都是由四輪車輛運輸,更多的外送騎手仍然在為武漢的市民服務。

郭天領曾經感覺疫情好像很不真實。他周圍沒有人感染,他每天仍如往常一樣跑很多單。新聞裡嚴重的景象和日日攀升的確診人數,好像發生在另一個武漢。直到街上再也沒有了人,他與環衛工人偶爾四目相對,也不知該不該打個招呼。

“我每天打開平臺,系統就會告訴我要做什麼,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我相信只要我們還在路上跑,就能給武漢多一分生機,多一點信心。”3月初,郭天領去獻了一次血,四百毫升,他說就是看到手機短信說武漢血庫缺血,他想去獻個血,也能查一查他是不是健康。

在城市融冰前,人與人之間可能存在的冰渣已在特殊的疫情期間消融。對多位外送員而言,這兩個月最大的變化就是顧客好說話許多,他們從未收到差評。打開餓了麼,最近的用餐評價都是一溜兒好評。

過年期間,郭天領送餐到小區門口,顧客遞給他一個紅包,裡面有20塊錢。他高興了好久,拍照發給許多人。過了一會兒,他又收到系統提示:有顧客給了他好評紅包。

他心想自己今天怎麼表現這麼好,一個接一個。點開看,竟還是剛剛那位客戶,他到現在都想不通為什麼人家要給自己兩個紅包,“是他們錢多嗎?”他問。

封城第57天,豆瓣用戶文澤爾在他的封城日記裡寫道:

“明天春分,天氣保持晴好,中心城區商戶返工開業越來越多,連三陽路的紅環文具店、新華路的湖錦總店都開業了。餓了麼運力達到兩個月以來最高水平,德華樓的包子也開張送貨了。盒馬不必再等晚10點,下午5點之前的訂單都能當天買當天送,基本回歸正常,且泛海還開了新店。不止武大,西北湖的櫻花也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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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9日,武漢吉慶街,兩名市民在雕塑旁吃熱乾麵,當天恢復營業的餐飲店仍未開放堂食 圖/張志韜

工作結束了

陳貞沒有參與過團購和外賣。她是上海華東醫院一名重症醫學的護士,在大年三十抵達武漢金銀潭醫院,參與重症患者的救治。上海第一批醫療隊的餐飲先後由上海市和武漢市保障。

“你猜我出發前在做什麼?”陳貞問我。

“收東西?”

“我在燒菜。從知道要走到出發的三個小時,我在燒烤麩、燉牛肉。那天本來就是要燒年夜飯的,所以我計劃一點都沒打亂。出門的時候牛肉差不多要燉好了,我先生和兒子晚上就能吃上。”

這段對話發生在陳貞在金銀潭工作的第63天。那天上海第一批醫療隊轉走了最後三名病人,正式關閉病區。我們站在北三樓的窗戶邊,第一次聊起了陳貞今年即將參加高考的兒子。她說了許多,關於兒子的成績,關於報考學校的選擇等等。

“過兩天你就回上海了,結束隔離後回家第一件事要做什麼?”

“第一件事就是擁抱的我先生和兒子,然後進廚房為他們做飯。”

同樣的問題,在返滬前一天我問了上海第一批醫療隊的領隊鄭軍華和醫師組組長周新,他們都批評我怎麼問出這樣的問題。

“我們都這個年紀了,哪有什麼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我們就是來工作的,現在工作結束了,就回家了。”

轉運完病人,陳貞突然一陣腰痠背痛,好像之前62天從未意識到這些。病區空蕩蕩,她站在18號病床前說起一個離去的病人。39歲的男性,來了不到一小時就插了管,搶救無效離世。家人都隔離了,聯繫朋友來辦了手續。“印象非常深刻,他的臉、他的體形,完全能夠在我眼前重新顯現。”陳貞說。

逝者離開時沒有家人陪伴,陳貞與他的同事們會進行一個簡單的告別儀式。推著逝者離開時,原本一分鐘不到的路程,他們得走五倍速慢。醫療組長陳德昌醫生對他們說,“在推的過程當中,病人的床不能碰到(牆),不能驚擾到死者,邊走邊推,很慢很小心。”

“陳醫生還會一直說先生您走好。我們要轉彎了,先生您小心,會一直說。你可能會覺得他是自言自語,但我覺得這是跟死者最後的告別。”陳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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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5日上午,武漢軟件工程職業學院康復驛站,來自湖北省中醫院的劉芙蓉醫生帶領11棟隔離區的康復隔離人員做八段錦。這是她在武軟康復驛站的最後一次值班 圖/張志韜

在疫情中,醫護和患者都面對從未有過的精神壓力。2月中旬,上海市精神衛生中心精神科主任醫師彭代輝被國家衛健委調派來武漢做醫護的心理支援。

他是武漢人,後來離開武漢去他鄉求學。離漢17年,往年回家都是陪母親,還有去兒時成長的地方看一看。直到這次奔波在各個醫院之間,他才意識到:原來武漢這麼大。

他總是在對來援助武漢的醫護說,謝謝你們來幫助武漢。即使他自己也是一名援漢的醫生。

3月26日,彭代輝請志願者開車帶自己去生活過的地方看一看。他向同行的人介紹漢江與長江的交匯處,介紹六渡橋,介紹漢口水塔,他說著說著笑起來。

“這是我(來支援後)第一次能笑出來,因為看到路上有人了。”彭代輝說。

在心理學上,人們面對重大災難的哀傷可以被劃分成五個階段:否認、憤怒、妥協/討價還價、抑鬱和接受。

“你現在在什麼階段?”

“妥協吧。”彭代輝說。災難結束後,生活的慣性會在一定程度撫慰人心,該上班去上班,該上學去上學,武漢人會在這個過程中經歷抑鬱,再逐漸接受。

3月31日,彭代輝與陳貞都結束了他們的工作,返回上海。截至當日,已有超過70%即三萬餘名援鄂醫護人員撤離武漢。武漢則已開放接診非新冠患者醫療機構62家,保留金銀潭醫院、雷神山醫院、同濟醫院中法院區、協和醫院西區等幾家醫院救治1456名確診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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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30日,武漢楚河漢街,市民在樂高專賣店外休息聊天 圖/任勇

水面下的冰山

春風秀麗,冰面消融。但從物理意義上來說,海面上所見的冰山是總體積的十分之一,十分之九都潛藏於海底。

對武漢姑娘璇子來說,被封在家裡近兩個月是好事,她能休養生息:吃飯、看電視、吃飯、開著電視入睡。她時常驚醒,然後就像新冠肺炎重症患者會感受到的那樣,她覺得自己喘不過氣。

她的父母都因感染新冠病毒而去世。

3月底,在璇子家中,她給我做了一碗臊子面,面少臊子多,牛肉片、鴨胗、雞腿菇還有豆乾——她也是團購愛好者。

這場採訪從聊團購開始,本是笑聲不斷。直到我忙著吃麵,不再提問,不再引導話題,璇子主動說起了1月末2月初的事。她抽了根菸,說心好痛,好痛。

父母送進重症病房後,她再也沒見到過他們。母親寫過一張字條託護士給她,字跡依然蒼勁:

“將你爸爸的手機放到他房間裡,手機好像在小沙發上。帶六個橙子來,帶三個蘋果來,水果都在涼臺地上,看看是否有壞的,能放在冰箱保鮮盒內儘量放幾個,大家都幫著吃。涼臺地下有個大白菜拿回家吃,你們不吃給我收好。

將冰箱裡的吃的全部倒掉,廚房裡也有臭豆腐,南瓜。把涼臺的窗戶打開半邊,青椒能吃,做個虎皮青椒。將涼臺幾條魚用袋子裝起來,凍起來。把我床上的被子整理一下。

你爸爸的病不要告訴廠裡任何人。”

那時候父親已經去世,大家都以為母親會好起來,母親也這樣認為。但病情惡化得猝不及防。璇子接到醫院的電話,接著就是殯儀館的通知,半小時後去接她的母親。

她的車不可以出小區,“誰會在那種時候想限行?”她衝到金銀潭醫院,等在住院樓門口,對著殯儀館工作人員抬出來的擔架磕了幾個頭。她一路跟車,殯儀車在加油站停下加油,她就在加油站外哭。直到殯儀館工作人員來勸阻她,不要再跟車。

不必多去描述她這兩個月怎麼渡過,哭泣、自責、鑽牛角尖,日復一日,她覺得自己成了孤兒。

3月底,武漢開始安排逝者家屬有序辦理殯葬事宜。早上6點到達殯儀館後,璇子希望自己儘快拿到父母的骨灰盒。她不在意儀式,只希望父母能快點入土為安。

那天一切都還算順利。落葬安置骨灰盒時,墓園裡的師傅說你們背過身去,不要看。再轉身,已落好。璇子磕頭敬香,然後遞給我三支香,“你鞠躬就好。”

鞠躬時,璇子對我說,“這是我爸爸媽媽”,然後對著爸爸媽媽說,“爸爸媽媽,這是我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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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馬街道金門社區的社區書記楊國銘 圖/謝抒豪

逐漸輕鬆的社區

楊國銘終於換衣服了。他是西馬街道金門社區的社區書記,穿著同一件衝鋒衣外套和牛仔褲工作了兩個月。牛仔褲變得斑駁,因為消毒水噴太多次,掉色嚴重。

“我覺得因為現在疫情要好一點,我應該要輕鬆一點,面對大家不能老是穿著那套衣服。”楊國銘說。

1月到2月上旬——方艙啟用之前,楊國銘的主要工作就是登記信息、上報信息然後勸居民回家等著。“當時給居民的信息就是,需要120要找社區,想去醫院要找社區,需要核酸檢測找社區,需要用車找社區,但社區只能上報街道。”

他直接面對居民的求助,心中留下了許多遺憾。“最遺憾的是我們有些病人因為沒有病床,最後輕症拖成重症。然後本來是一個人患病,最後一家人患病,這是最痛苦的。我們也希望能像我們後期有病床、有方艙醫院那樣,發現一個送一個,對不對?”

當“應收盡收,應治盡治”得到有效執行後,楊國銘的工作重點就轉向保供。他封閉了多個出口,將7500人左右的13個小區合成四個大區。社區工作人員每天去超市買菜,然後在小區內賣。老人們都用現金支付,於是他收到了一萬多的20元以內的零票子,還有五張100元假幣。他時常要面對不患寡而患不均的矛盾,有些定向捐贈的物資他無法均分給每一位居民,只能拆東牆補西牆——等到下次有非定向捐贈物資了,攢一攢,攢夠了一起分給上次沒拿到的居民。有時候在小區這頭開著廣播賣菜,小區那頭的居民聽不到,他就等到有新的物資了,專門去那一頭舉著小喇叭喊居民下來買菜——只能用小喇叭,不然另一頭的居民聽到也來買菜,菜又不夠了。

最艱難的就是過完年那兩週,居民的年貨都吃完了。“最怕的就是一個人喊肚子餓,然後其他人應和。不停上菜,大家都不停地搶菜吃。”

“3月十幾號開始情況好轉了,其實就是物資更豐富了,外賣、團購多了,我們一次性能採購的東西更多了,居民的存儲量也增加了,相對來說壓力就小了。”楊國銘說。

政府調配劃撥的肉更多了,居民肚子裡有油水了,楊國銘覺得大家好像要吃的量沒有以前那麼多了。

對於不會使用網絡購物的老人來說,社區的工作人員是他們生活最重要的保障。社區的網格員或是隔幾日上門詢問需求,或是囑咐左鄰右里捎帶著多買些東西。

隨著小區的逐步解封,楊國銘的工作內容又多了一項:勸老人們不要聚在一起聊天。“我們就那點口罩和消毒水,一邊給他們一邊勸他們不要聚集在一起。要是沒這些,老人又會數落我們不管他們吃不管他們喝。”

老人們多是社區工作難啃的硬骨頭。比如一位確診的老人,自稱是老中醫,堅決不肯去醫院,逼得楊國銘叫來了民警。比如疫情期間,一位老人堅持要下樓跑步,說自己不怕死,一定要出門。

3月末,在社區的一家大型超市門外,一位持“綠碼”排隊等候進入超市的老人顯得比所有年輕人都要著急,表格登記漏項,幾度被工作人員叫回。“這是被關太久了”,老人身後的一位中年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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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2日早上,位於香港路的家樂福武漢建設店門前排起了隊,當天是武漢無疫情小區內商業網點恢復對個人開放的第二天 圖/張志韜

3月21日,網友“闌夕”在自己第59天的封城日記裡寫道:“我甚至看到一條哈士奇被牽出門後,在草坪上仔細地踩來踩去,滿臉的不敢相信,彷彿已經喪失了撒歡的終極本能。”

太上老君在煉丹爐裡煉了孫悟空49天,而武漢人民在家中守候了超過60天。在這場疫情中,每一位武漢人都作出了犧牲和貢獻,這確是一座英雄的城市。

有天晚上,在長江邊,一位老大爺與他的愛人打視頻電話。他說屋頂的花開了,“人生一世,草木皆春。”

(李飛飛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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