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人之妻》4：開放式婚姻成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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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時前
《鄰人之妻》4：開放式婚姻成立嗎？
顧衡 親述
你好，我是顧衡。
前面，咱們在特立斯的《鄰人之妻》裡捋出這麼條主線，就是，對一夫一妻制的厭倦，產生了幻想的性。上世紀六十年代，藉助報紙雜誌和電視機等現代傳媒的力量，幻想的性大獲全勝，男人們就像得了風月寶鑑的賈瑞，沉迷於《花花公子》雜誌、色情錄相帶而不能自拔。
他們從真實的性中退縮，不再去糾纏鳳姐了。就算在真實的世界裡找個女朋友，男人們也總是免不了拿自己的女朋友去跟模特、電影明星相比較，並在失望和不滿中，以戀物的形式，把自家女朋友置換為一雙腳、一雙腿，甚至只是一雙襪子。
鮑德里亞把這個，定義為“擬像時代”。從女性的角度來看，擬像時代是男人與現代傳媒相互勾結的一個陰謀——男人們在電視和雜誌裡就女性的身材容貌、言談舉止、穿衣打扮等各個方面，公佈標準答案，並宣佈所有真實的女人是是二等的，需要按照他們頒佈的標準進行改造。這套把戲，當然對女性造成了極大的貶損和傷害。
那說起來，幻想的性，其實是對現實生活的補償和挽救。一夫一妻太難熬，丈夫把媳婦想象成瑪麗蓮·夢露，媳婦把丈夫想象成羅素·克洛，日子還能湊合過。但是，這樣的同床異夢，只是揚湯止沸，像止痛片一樣只緩解症狀，並不真正解決問題。
那麼，有沒有釜底抽薪的辦法，從根兒上去解決問題呢？
砂岩俱樂部
既然要從根兒上解決問題，那就得從婚姻的定義出發。
婚姻是什麼呢？根據我們之前讀《婚姻史》時討論的定義，就是男性通過專偶制，獲得血統上靠得住的後代，以便傳遞財產。可見，婚姻本質上，是一個財產繼承的制度。一夫一妻，只不過是服務於這個目的的手段。那這麼一來，邏輯上，就有兩種釜底抽薪的辦法。
一種辦法是開放式婚姻，就是解除婚姻中夫妻彼此的性忠誠。榮格就說過這樣的俏皮話，他說：“美滿婚姻的秘訣，就在於夫妻雙方都要給對方通姦的自由……”
那麼顯而易見的是，這種開放式婚姻，是不兼容孩子的。英國哲學家羅素的第二段婚姻就是這麼個性質。夫妻倆都出去玩得高興，但是沒多久，他媳婦抱了個西班牙野種回來。這日子就沒法過了。
另一種釜底抽薪的辦法，是乾脆否認私有財產。前面不是說了嗎？婚姻這個制度，就是為了傳遞財產的。私有制被消滅了，那婚姻不也就沒必要了嗎？
特立斯在《鄰人之妻》裡就介紹了兩個這樣的社群。第一種，就是搞開放式婚姻，但是不涉及財產、不涉及孩子，這個叫砂岩俱樂部，於1970年成立於洛杉磯；另一個徹底否定私有財產，叫奧奈達，於1848年成立於紐約州。
咱們今天就先來說說第一個，砂岩俱樂部。
砂岩俱樂部的創始人叫約翰·威廉斯，他的媳婦叫芭芭拉。他倆結婚前，芭芭拉有個情人，叫約翰·布拉洛。布拉洛的媳婦，叫朱迪斯。芭芭拉和威廉斯結婚後，與布拉洛繼續保持著情人關係。
有一天，威廉斯給布拉洛打電話，把布拉洛嚇壞了。人家老公找上門來了，這可咋整。沒想到，兩個男人在酒吧見面後，威廉斯很客氣。說我知道你和我媳婦的事兒，不過你別怕，我們夫妻倆是開放性婚姻。我們還有個小團伙，好幾對兒夫妻呢，每個週末在我家都舉辦講座和活動，你來一起玩耍呀！
布拉洛就去了。去一看，講座呢，就是有個人上臺，和大家分享過去的苦，現在的甜。我終於找到了團隊了，我重新煥發了青春。而青春是什麼呢？就像英國詩人華茲華斯說的，“青春就是天堂”blabla，就是這些東西。和別的講座不一樣的是，威廉斯他們家的講座，講的人，聽的人，都脫得一絲不掛。是這麼個路子。
那布拉洛就有點兒不理解。說婚內性厭倦，這個人人都有。咱能不能低調點兒，幹嘛非得整這麼大陣仗呢？威廉斯說不然，偷偷摸摸地通姦，這個讓人道德墮落。而我這個光明正大地分享，卻可以讓夫妻二人靈魂得到淨化，個性得到成長，兩口子關係反而會更好。總之，好處一大堆。布拉洛對這套宏大敘事非常不以為然。威廉斯也沒和他爭論，只是邀請他下週再來。
布拉洛本來不想去，睡了人家媳婦，再跟人家丈夫混在一起，不是個事兒。但是禁不住誘惑，就又去了。哪裡想到，這一次，威廉斯偷偷把布拉洛的媳婦朱迪斯也叫來了。當著朱迪斯的面，威廉斯跟布拉洛說：“說說吧，你和我媳婦芭芭拉是咋回事兒”。這下抵賴不掉，只好招了。朱迪斯就嚎啕大哭。
威廉斯說你也別哭了，說說，你結婚後出過軌沒？朱迪斯就說，倒是也有。威廉斯說這不結了嘛！你看看你們夫妻倆一天天的，瞞來瞞去，日子過得跟做賊似的，累不累呢？經過這麼一番“靈魂洗禮”，兩口子就加入了這個開放式俱樂部。
當時，全美國這種類似的性開放社區有2000多個，威廉斯的社區有什麼特點呢？他只招收中產階級夫婦，還經常有大學老師、作家這些文化人出沒，社員門檻比較高而已。吸毒的、沒有經濟收入的嬉皮士，他一概不要。運營上也比較簡單，會員每年交240美元會費。
法郎吉的實踐
威廉斯這個社區不涉及孩子，不涉及財產。這就簡單得多。相比之下，主張否定私有財產的路徑，可就高難多了。
19世紀，啟蒙運動所倡導的理性主義，對美國基督教教義產生了強烈的衝擊。就需要對上帝重新進行解釋，不然和科學沒法兼容。於是，新的主張，新的教派層出不窮。這就是所謂的美國第二次宗教大覺醒。
搞財產共有的社群，就集中出現在這個時期。全美國沒有一千也有好幾百，也是熱鬧得不行。咱們中學政治課本上都學過空想社會主義，聖西門、歐文、傅立葉這些人。當時很多人卻把他們的主張奉為圭臬，照葫蘆畫瓢，真刀真槍地操練了一番。
這三個空想社會主義者中，傅立葉的主張最受歡迎。因為傅立葉特別喜歡數目字，這就顯得很有說服力。
傅立葉說，上帝制定了一個規劃，並把這個規劃告訴了傅立葉。在這個規劃中，世界上的居民將被劃分為自給自足的合作單元，名字是法郎吉，每個法郎吉里有1620到1820個成員。這些法郎吉遍佈整個地球，總數為2985984個，這個系統將全人類聯合為一個講同一種語言，有同一種生活方式的兄弟大家庭。
在這個黃金時代，海水也會退掉鹽味，變成香甜的檸檬水兒，世界的首都設在君士坦丁堡，由一個被叫做萬王之君的超級統治者管理。除了這位萬王之君，主席臺就座的還有3位元老，12位凱撒，46位女皇，144位哈里發和576位蘇丹。
法郎吉沒有婚姻。但是沒有婚姻不等於毫無規則的濫交，而是群婚。具體操作是這樣的：男人和女人分別被分成規模為十幾人的小組，各自過集體生活。傅立葉甚至連衣服都設計好了，就是像外科醫生那樣的大褂，釦子在背後。這樣，如果你是個千人嫌萬人煩，那別人一眼就看出來了，因為你連衣服釦子都沒人幫你扣。傅立葉是這麼個想法。
因為男女是分開過集體生活的。如此一來，一組男人和一組女人就產生了彼此的需要，男人幫女人修個馬桶啊，女人幫男人補個襪子什麼的。這麼著，漸漸的，就混熟了，就水乳交融了。傅立葉經過科學計算，說因為有“男女搭配，幹活不累”的效應，農產品產量可以增加45％，有的作物，比如土豆，產量甚至可以翻一番。
信徒們按傅立葉的這個設計搞起來之後，發現增加45％的並不是地裡的莊稼，而是爭風吃醋。比如，當時人數最多的法郎吉在巴西。一開始還挺好的，後來來了個英國女護士，傾國傾城，實在是漂亮。所有的男人都愛她，所有的女人都恨她。這麼著，社群就亂套了。最後，是法郎吉的領導偷偷把這個女護士拐跑了。這兩個人跑了之後，社群也就一蹶不振了。
雖然在不計其數的法郎吉中，只有三個堅持了兩年以上，但是道理很明白。就是，只要一個人能認出自己的孩子，那私心就避免不了。
這一點，柏拉圖在《理想國》裡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那怎麼才能不讓父母擁有自己的孩子呢？只有兩個辦法，一是不許性交，根本不許你有孩子。這是修道院和寺廟的搞法。另一種辦法就是柏拉圖說的，濫交。讓孩子的媽媽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不僅如此，孩子一生下來就被抱走，統一撫養。這麼著，連親媽都認不出來了。
柏拉圖的話，是金玉良言。但是偏有人不信邪。誰呢？就是另一個空想家羅伯特·歐文。他在美國成立了一個新和諧公社，沒有消滅婚姻。當時農業生產技術落後，做不到物質極大豐富。這麼著，雞窩裡那倆雞蛋，媽媽們就都惦記上了，都想去菜地再順個西紅柿跟雞蛋一起炒了給自己家娃吃，這就失敗了。
那麼，否定私有財產的社群，有沒有搞成功的呢？有！就是奧奈達。這個奧奈達比威廉斯的那個砂岩俱樂部可高難多了，也有意思得多。咱們下期就講這個。
好，我是顧衡，感謝你的收聽，咱們下期見！
劃重點
1）在反婚姻的各種實踐中，砂岩俱樂部是最簡單的，因為不涉及財產和孩子，只解決婚內性厭倦的問題。
2）19世紀，美國出現了一些基於宗教信仰的財產共有團體，採取群婚制。但是因為沒有解決財產和孩子的問題，基本上都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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