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流觴的往事

曲水流觴的往事


“河流給我們帶來了遙遠之地森林和土地溫馨的氣息,帶來了異域的城鎮與村莊美麗的映象,我常常想,無論什麼時候來到河流旁,即使此刻深懷苦楚,我也應當微笑,讓它把一個陌生人的善意與祝福帶到遠方,使下游的人們同我一樣,對上游充滿美好的憧憬和遐想”。(葦岸《大地上的事情》)



千年以降,中華民族華美莊嚴的大河文明,塑造了一種牢不可破的精神根性與心靈光譜。中國人往往把自己複雜難言、內涵多樣的情感、理念與人格理想,寄託於江河,一唱三嘆,興觀群怨,蒼老的浮雲與濤聲,遺傳在我們的血管裡,悠長的浪潮,拍打著時光的河岸。

翻開中國的古代文學史,很少會看到歌詠大海的華章,很少有《海的女兒》《白鯨》《魯濱遜漂流記》《辛巴達航海記》那樣煙濤微茫的海洋想象。中國古人對海洋的認識,更多地被一種受挫的情感所籠罩,比如百川灌河、順流而東最終卻“望洋興嘆”的河伯;比如殷人東渡拉美的重重迷障,以及徐福、鑑真東渡的中斷,以及汪大淵、鄭和西渡最終意興蕭索的失落。頂多,我們也只是進行“東臨碣石,以觀滄海”的遠眺,給孩子們講講類似於“哪吒鬧海”“孫悟空龍宮借寶”之類流傳於民間的神話。史冊裡關於海的記載,也往往過於簡略粗疏。在詩人的眼中,也多是“海天相接”“海天一色”“海闊天空”這樣裝飾感很強的詞彙與印象,而沒有搏擊其中的激盪情懷。

在哲人對水的審視與想象中,海水是一種“不通人性的水”,它闊無邊際,深不可測,讓人望洋興嘆。這可能是中國人對海敬而遠之的根本原因吧。冰心有一個叫涵的弟弟,在對大海進行了一番浪漫的想象後,對姐姐說:“也許是我看的書太少了,中國的詩裡,詠海的真是不多;可惜這麼一個古國,上下數千年,競沒有一個‘海化’的詩人!”(冰心《往事》一之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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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其根本,華夏民族的自然環境使他們以江河為生,與江河為伴;江河從本質上塑造了他們的生活情感與民族意識。在先秦時代,文史哲渾然不分,詩歌舞三位一體,從那時起,一切都氤氳著潮溼的水霧,千載之下,連時間都顯得漶漫不清。河流承載著祖先歷史、塑造著文明類型、培育著民俗傳統,啟迪著哲學、文學、藝術的靈感,華夏民族的先民,正是沿著河流的方向,步入端莊雅正的鬱郁人文,充滿著一種人類紀元意味的美感。

周之先祖就曾多次逐水遷徙,溯洄從之,道阻且長。先秦時期,中國人就有了以水體道、以水比德的藝術體悟。作為華夏先民精神活動的產物,中國第一部詩歌總集《詩經》,令人感覺像是在千年前的江河邊行走,隨處可見先民對河流的崇拜、畏懼、依賴、怨念等複雜情感,後人也正是藉助《詩經》裡記載的多條河流,才恍然得見那久遠年代的廣闊地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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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辭》是關乎長江流域楚地的對話與想象,為我們展現了另一個瑰麗奇異的江河世界,也充溢著浩渺蒼茫的生命躁動。《楚辭》中很多篇目直接與江河有關,湘君和湘夫人飄逸出塵,令人悠然神往。

再如“竟陵派”“江西詩派”“桐城派”等等,其文化心理和審美意蘊,無不附著濃重的江河色彩,充分展示著河流文化形態的蜿蜒性、豐富性、物種的多樣性,一河之隔,水繞沙洲,人與江河形成唇齒相依的共生之美,承載了一個民族原初的心理體驗與審美感受。

江漢浮浮,武夫滔滔。匪安匪遊,淮夷來求。

四方既平,王國庶定。時靡有爭,王心載寧。

——《大雅·江漢》

《大雅·江漢》作於周宣王時期,敘述周天子派軍隊討伐淮夷一事。“浮浮”是說長江、漢水廣大浩蕩,帶著威懾的力量,“滔滔”則是說出徵的將士人員眾多,威武雄壯。江漢的大水與出征將士的盛大氣勢相互映襯,可以從中體味到力量和決心。“王旅嘽嘽,如飛如翰,如江如漢。”《大雅·常武》也是用奔湧不息的滔滔江水、漢水來比喻周朝王師的聲威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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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有汜,之子歸,不我以,不我以,其後也悔。

江有渚,之子歸,不我與,不我與,其後也處。

江有沱,之子歸,不我過,不我過,其嘯也歌。

——《召南·江有汜》

江河奔湧,且分且合。這種景象也被我們的先民敏感地捕捉到了,於是有了這首《江有汜》。“汜”是小支流出於大水又迴歸大水,“渚”是水中露出的高地,它把流水分開,但流水經過渚以後又匯合在一起。“沱”是支流,也是小水,最後入於大水,所以“江有汜”“江有渚”“江有沱”都是水流始分終合之象。

這是一首出自女子之口的怨詩,她所熱戀的男子在返回時,表現的冷漠與薄情,令女子無比傷心。然而濃烈的情感,就像細微而深邃的暗流一樣靜默無聲。綿長的等待、壓抑的怨憤和無言的自傷,像命運的大水無聲流過平淡的生活。當然千載之後,我們看到的,仍是詩三百“哀而不傷”的氣質,沒有抱怨,也沒有控訴。雖然物已非,人不在,過往的一切就像歷經時間淘洗的江河,唯餘奔湧和無心的相照。

溱與洧,方渙渙兮。士與女,方秉蘭兮。女曰:“觀乎?”士曰:“既且。”且往觀乎?洧之外,洵訏且樂。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芍藥。”

——《鄭風·溱洧》

正值陽春,桃花水起,溱水與洧水流量充沛。《鄭風·溱洧》描述古時鄭國男女藉著“祓禊”的時機,在溱洧兩河遊春相戲,互結情好的情景,祓禊儀式,包含在河邊用香薰花草沐浴,去病患、除鬼魅、作祈禳等內容。《周易》有“渙”卦,講的都是莊嚴盛大之事,“渙渙”正好用來形容溱洧之水。我們的遠古祖先忘情於天地,相聚在春情勃發的江河邊。河岸上肩摩踵接,青年男女拿著蘭花出遊,在暗香浮動的江風裡訴說著甜言蜜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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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花從腳下飛起,古老的農事與歌謠裡,含納著悲欣交集的愛情往事。周代禮教初設,古風質樸,青年男女的交往尚較少禁忌。尤其規模盛大的聚會活動,是周代婚戀的獨特景象。翻開《詩經》,戀曲多見於《國風》,尤以水濱為勝。祓除不祥的祓禊活動,已讓位於不期而遇的愛情,“仲春二月,奔者不禁”的萌動生機,使他們無拘無束地在華夏文明的開端盡情吟唱。臨別時男方贈女方以芍藥,儘管“溱洧”這樣的河流意象,體現著愛情中遭遇的挫折和阻礙,然而未來的心上人是走向阡陌縱橫的田野桑林,還是走向遠嫁的官道車馬,不必想也不用提了,此刻是愛情的天和地,是凝固在清澈玄遠、春水氾濫之中的柔情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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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經》中還有更多追求愛情的詩篇,也發生於河畔。

泛泛楊舟,載沉載浮。既見君子,我心則休。

——《小雅·菁菁者莪》

楊木舟時高時低,隨著波濤上下漂流。直到看見端莊溫和的君子,我的心裡再也無憂。江河水有時是盛大喜悅的,有時又是情感虛實不定、陰影斑駁交錯的。舟船的起伏波動,有時又是一種痛苦和折磨,那不是一種自由自在的狀態,尤其對舟楫不利的先民而言。那些個載沉載浮、心緒不定的白天和夜晚,江水就在身邊浩大地鳴響著,掩蓋了不平靜的心。

《秦風·蒹葭》一詩,被王國維在《人間詞話》稱之為“最得風人深致”,其意境清悠靜謐,典雅空渺,又渾然天成,毫無修飾之感。這樣乾淨的詩篇,本身就如生命初始的氤氳之氣,在歲月深處的河床上升起。儘管天剛拂曉,晨曦稍露,人的視覺此時卻變得分外敏銳起來,能看到河岸有豐茂的蘆草,河中有微寒的水光,如雪蘆花從風而起,水中汀洲間閃過一角裙裾飛揚,似有佳人佇立在小舟上,使人生出仰慕追尋之意,哪怕道路險阻、曲折漫長。這樣的神作,只能是屬於那個遙遠的神話年代。多少歌吟,都隨浪花泯滅,都隨煙波消逝,眼前只有澄江如練,雲霧如織,葦叢中劃過一隻竹筏,逐浪而去。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遊女,不可求思。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詩經·國風·周南·漢廣》

南方有樹枝葉高,樹下行人休憩少。漢江有個曼妙女,想要追求卻徒勞。浩浩漢江多寬廣,不能泅渡空惆悵。漢水湯湯長又長,縱有木排渡不得——一個與我們相隔千年之遙的男子,坐在夏日的喬木下,看著滔滔不絕的漢江水從身邊流過,揚起的水花打溼了他的衣衫。浩渺江水使得他再三詠歎,不可逾越的障礙,讓思慕變成了難耐的折磨。心中的嚮往和現實的苦難之間,總會有一條讓人憂傷的河梁,最終只好放棄,只能放棄,在一個個週而復始的晨昏,對岸女子的美麗形象,終於開始在他心裡無望地消弭。

還有像《匏有苦葉》《竹竿》等詩,寫盡了江河阻隔可望而不可即的悵惘。就像牛郎織女的傳說,是經典的中國神話,正是一條不無可逾越的天河,使得一對有情人天各一方。“古詩十九首”中《迢迢牽牛星》等作品,也是對此的隔世迴響。江河一路吟詠著或歡快或低沉的歌調奔騰而去,那是中華民族最早的記憶、傳說與民謠,那濁潮翻滾的回聲,就是一代代人對中華民族歷史記憶與文化命運的永恆追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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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尋《詩經》與《楚辭》的如水文心,歷代文人常在江河之濱吟詠勝蹟,將自己的心緒與滔滔流水結合,以水託志、臨水嘆命、借水喻阻、見水思鄉。有人一生宦遊坎坷,身世飄零,於是感慨“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央”(謝朓),有人聽聞天地間的自然之聲,無論是落木窸窣,還是江河奔湧,“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杜甫《登高》),會在瞬間領悟宇宙造化的激越與沉雄。一代代遷客騷人、緇流羽士,一代代詩詞歌詠小說曲賦,道不盡中國士人與江河的親和感情,以及對江河的依賴,就是在民間文學中,也同樣充盈著清新的水氣,耕織漁桑的散淡寧靜,亦有引水蒔竹的閒逸瀟灑。這是國人生命體驗與江河環境長期累積的互動,才會有人心與自然的水乳交融。

在中國古代的士大夫階層中,江河澤畔的聚會唱和更為普遍。這樣的詩會每每“裙屐交錯,車馬載途,既茗話於名園,復飛觴於酒陣”;是獨具東方情韻的文化空間和創作現場。春光妍媚,棲水高逸,會無雜賓,詩酒言志,在整體性的闊幅水景之中,尤其突顯了中國文化雅集與水境的關係。闊大奔湧的江河,在此時變得詩意盎然,水靜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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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引以為流觴曲水,列坐其次。雖無絲竹管絃之盛,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歷史上非常有名的一次文學聚會,就在氤氳水境的環繞之中,那是東晉永和九年三月三日,即公元353年的上巳節。王羲之邀請了包括謝安、謝萬、孫綽、許詢等人在內的數十位名流學士,雅集蘭亭,地有湖山之勝,人多俊逸之才,具一時之選。他們按長幼年齒,列坐於曲水之旁,追步前賢,分韻賦詩。

蘭亭之聚,機緣是一次修禊活動,這樣的民俗是基於對江河諸多功德之信奉,形成於農耕族群對江河的感恩。修禊儀式包含了用香薰花草沐浴,去病患,除鬼魅,作祈禳等內容,春秋時鄭國便有此俗:“按《周禮》,女巫掌歲時以拔除疾病”;禊者,潔也。《後漢書·禮儀志》亦載:“是月上巳,官民皆絜(潔)於東流水上,曰洗濯祓除……絜者,含陽氣布暢,萬物訖出,始絜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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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萬物生長易生疾病,於水上洗濯,更有防病療病之效。魏晉後上巳節,由三月上旬巳日改為三月三日,這一天“洛中公王以下,莫不方軌連軫,並至南浮橋邊禊,男則朱服耀路,女則錦綺粲爛”。王公大臣、文人學士多在這天踏青水邊,以至在杜甫的《麗人行》中,此俗仍然可見。詠上巳佳節的詩賦中,常有對江河的謳歌,像夏侯湛《禊賦》、張協《洛禊賦》、阮瞻《上巳會賦》等皆是。沈約《三月三日率爾成章詩》“清晨戲洛水,薄暮宿蘭池”等,描繪的就是河邊踏青遊玩的場景。

除了清新疏朗的《蘭亭序》,隨著中國文學從經學、神學中日愈解放出來,江河邊修禊祈福的活動,漸漸呈現出多種美學風貌,有林泉山石的清遠適性,也有浩渺波濤的恣肆逍遙。魏晉時期,文學批評中也出現大量以江河(水流)來比擬創作狀態的現象。如:

“浮天淵以安流,濯下泉而潛浸……石韞玉而山暉,水含珠而川媚。”(陸機《文賦》)

“太山遍雨,河潤千里”。《宗經篇》

“形在江海之上,心存魏闕之下”。《神思篇》

“文之為德也大矣,與天地並生者,何哉?夫玄黃色雜,方圓體分。日月疊璧,以垂麗天之象;山川煥綺,以鋪理地之形。此蓋道之文也”。(劉勰《文心雕龍·原道》)

“然則屈平所以能洞監《風》《騷》之情者,抑亦江山之助乎?山沓水匝,樹雜雲合。目既往還,心亦吐納”。(劉勰《文心雕龍·物色》)

陸機把江河的存在狀態,作為文學藝術結構形式的象徵,用川、江之勢,比喻為文之理;劉勰用“山川煥綺,以鋪理地之形”“江山之助”等富於哲思的話語,品味自然造化的生機流動,歸納河流對於文學創作的重要性,江流河川,是作為人文之本的道之顯現,江河水濱為文化空間,是不可或缺的環境美學視角。在劉勰看來,文心通水機,這是一種奇妙的契合。寫作構思過程中的思緒閃動、靈感如泉,就是在不自覺間得自於山川風物的幫助。江河水流與千古文道相近相通,相應相求,由此產生了一種化人身心的賞心自得,一種近乎通靈的創作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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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山川風土者,詩人性情之根柢也。得其雲霞則靈,得其泉脈則秀,得其岡陵則厚,得其林莽煙火則健。(孔尚任)文心如縷,遍及萬物,“源”、“流”、“清”、“深”、“淺”、“淵”、“浮”、“濫”、“潤”、“溢”、“遊”等等,漫渙在極富中國文藝理論色彩的思維方向和文學觀念裡,生命活動與江河相呼應、相溝通,最是激發性靈之天機,正是自然與人文美感的欣遇與輝映。

曲水流觴的往事


“江山如畫”“無限江山”之類的名句,彰顯了河流與山巒是中國人心目中的最美的風物。江河給詩人以極大的美感和靈感,“山隨平野盡,江入大荒流”“星垂平野闊,月湧大江流”“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縮萬里於咫尺,是江河遠去天際的宏大畫卷;“隱隱飛橋隔野煙,石鞏西畔問漁船。桃花盡日隨流水,洞在清溪河處邊?”張旭的《桃花溪》展示給我們的,則是無限柔美的意中之景;“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孤帆遠影碧空盡,惟見長江天際流”,則顯得洶湧壯觀,勢不可擋,“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更有一派滌盪世間萬物之氣勢,展現的是雄渾與勁健的壯美;“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則以挾天風海雨之勢,寓歷史的浩嘆與江河,令人心潮起伏。漢詩“百川東入海,何時復西歸”、陸機《嘆逝賦》“悲夫!川閱水以成川,水滔滔而日度;世閱人而為世,人冉冉而行暮”,無不以自然界萬物的生生不息和水流的急遽,映射人世今昔盛衰的無奈與惆悵;“積雨悲幽獨,長江對別離”(劉長卿《雨中過員稷巴陵山居贈別》)、“一水阻佳期,相望空脈脈”(《京口懷洛陽舊居兼寄廣陵二三知己》)則道盡送行之苦、離別之慨。邵雍的《天津感事吟》:“水流任急景常靜,花落雖頻意自閒。不似世人忙裡老,生平未始得開顏”;則藉助流水、落花的自然形態,表達出世與入世的領悟,促人迴歸心靈的寧靜和閒適。

雲無心而出岫,江有志而遠奔,洶湧澎湃的江河,從雪光晶瑩的嵯峨峰際蜿蜒而出,奔行數千裡,歷經阻隔崎嶇,不絕如縷,澤布天下。它孕育了千百年來的古聖先哲,成就了人類傳承最豐富的莊嚴國土,濃縮了中華民族乃至整個人類共同的生命感受和心理體驗。一切權勢、財富都可以興勃亡忽,但就在那壯美的寥廓蒼穹之下,在水流溼潤草木枯榮之時,一個文化中國,將越百代而不亡,與千秋江山而同始終,那是一個民族永恆的記憶,是最美麗的精神家園。

曲水流觴的往事


撰文 | 劉東黎

排版 | jady



燈火闌珊,漏斷人靜。

瞬息京華,春明秋景。

且讓文化與記憶的一葉輕舟無聲滑過

閒雲野鶴,滄浪浮萍,

只載遊興,不載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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