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軻刺秦王》——化歷史為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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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書上千古一帝和慷慨赴死的刺客。鮮活的生命,古老的歷史,會一遍遍被講述的瘋狂。

陳凱歌將這歷史化作一則寓言。

想想他後來的《趙氏孤兒》,再後來的《妖貓傳》吧,精緻、人道主義,文雅,工整,絢爛……也很好。但《荊軻刺秦王》,純粹,讓人坐立不安,充滿了力量和勁道。


這寓言又有多個版本。寓言向來是復調的。日版,還有國內公映版。還不止這兩個版本。上次看應該還是DVD,具體啥版,不記得了。只是忘不了王志文歇斯底里的“不降”,還有同樣跳脫癲狂的李雪健。這種舞臺劇式的表演風格,按道理是不適合電影藝術的,但在先秦的故事背景下,反而更渲染了影片古拙粗糲的傳奇色彩,與角色的處境相合而恰到好處,也合於兩個人物的人物氣質。另外幾位主演,鞏俐的表演自然真誠,張豐毅亦莊亦諧,周迅驚鴻一瞥而靈動盡現。


雖然日版時長更長,但是對白更少,剪輯更精當。太子丹戲份更多一些,色厲內荏也就表達得更充分。對於武士風骨,慷慨義氣然諾生死的精神,表現也多一些。這也是不同版本的意義所在吧。


從影片精神內核看,正如戴錦華所說,從《秦頌》到《刺秦》到《英雄》,中國第五代導演的心理代入從刺客,到秦王與刺客,轉到了秦王。從反叛者轉到了當權者。(大意)

所以,《刺秦》的視點是雙重的,立場是曖昧的。


站在嬴政這邊,秦國五百年霸業最後的王,更是此後二千年帝國的“總設計師”,原來經歷了這樣的人生,幼年的悽苦,成年的焦慮,失去了親人、愛人,為了血統、身份和使命。

站在荊軻這邊,曾經殺人如進食飲水般尋常的殺手,如今卻安靜如處子,為了一份信任,為了武士的尊嚴,遠走咸陽,圖窮匕見。


趙女,祖國與愛人,到底更愛哪個?身體和心靈的遷徙流轉,也成為推進影片情節的動力。

開始是為了愛,後來為了天下之大義,愛和誓言幻滅之後,為了故鄉。

到底哪裡是最後的歸宿,身體必然衰敗流散,但心靈總要尋找棲息之所。

趙女的視角,也許就是導演要觀眾代入的視角吧。


當然還有那些將軍、相國、士兵、門客,兵燹中的無名的人民。

最終,都成為帝王霸業祭品。


導演對立場的超脫,有意無意地達成了立意的超越。

眾多人物。每個人都是受害者,每個人都是犧牲者。

從一個個個體的毀滅中,從身體與心靈的毀滅中,《刺秦》呈現出國產電影難得的悲劇氣質。

命定,你走不出你的“算法”。

歷史,在這裡成為一個寓言。


粗線條宏觀看,秦國、中國,至少從商鞅變法以來,就已經鎖定了你的路徑,直到1840年的英國人的船炮才炸出一些新花樣。

如是,從歷史政治的視角切入,其實沒什麼可以挖掘的。

荊軻不是布魯圖斯。易水河永遠也流不成盧比孔河。

不過,總還是要講述。

中國的歷史,要讓它成為新的寓言,現代人可以理解和省察,雖然不能津津樂道,但願意回望的人心和血性。


最後的聯想,寓言生髮出新的意涵。

趙國的孩子並不是都姓趙。那些被帶上邯鄲城牆上的童稚少年,成為劍下亡靈的孩子們,他們的死讓戰爭的意義,讓所有冠冕堂皇的藉口都成為謊言和藉口。

這也是讓趙女內心裂痕之處。

二千年過去,誰也想不到,趙國如今有了新的含義。

趙國的孩子們,無論歸趙歸秦,都不過是視如草芥歸於塵土。

太子丹對嬴政說:“你是想讓天下人做你的人質。”(日版)

一語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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