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齊魯古道上


齊魯古道,宛若一根長長的琴絃,永不歇停地彈奏著一曲曲蕩氣迴腸的千古絕唱:也似一條伸展的電影膠片,毫無休止地回放著一段段扣人心絃的刺激鏡頭:猶如一條舒緩蜿蜒的巨龍,橫臥丘陵山巒進入懷舊的夢境。在混沌的薄霧尋找春秋的影像,模糊的捕捉虛幻般的戰國傳奇。空曠離奇的意境讓我感覺到子然一身惶惑和寂寥。部落群體的丟失,驅使我登上了一葉扁舟,毫無目標的飄蕩在蒼茫無際的歷史海洋,去追逐傻子般的精神寄託。

孔子觀禮

捋著齊魯文化這根脈絡溯源而上,可能是個上午,也可能是個下午,反正陽光挺燦爛的,天空也像溧洗過的錦緞,瓦藍瓦藍。

吐絲口,在很久很久以前這麼叫著。當然,在此之前還有過贏的稱謂。眼前的這方圓額巨碑記載就是2500多年前大成至聖先師文室王在此觀看吳國季札長子喪禮的過程及感慨。

那是個什麼樣的年代,那是個“禮崩樂壞”的變革轉型期。“仁內禮外”是他孔夫子一直遵循和倡導的規矩,“克己復禮”始終是他堅持的信念。一個葬禮,何以能吸引孔聖人“曲阜去嬴二百餘里,及往觀之”呢?

周禮即將崩潰的春秋時代,吳王壽夢少子季札始終維護著周朝禮制。公元前544年,吳國公子季札出使各國,返回的途中長子不幸染疾而亡。周室的踏實維護者季札完全按照周禮來安葬兒子。孔子聽說後,專程從魯國都城跑到嬴博之間的季札之子死亡地,觀看了他兒子出殯的全部過程。孔子看完後大發感慨:“延陵季札在葬禮上,真是附合周禮啊。”


行走在齊魯古道上


因為孔子是聖人,他所放屁的地方也是聖蹟,所以在他死了兩千年後的明代還有個叫傅國壁的縣級幹部想著他,給他豎碑立傳。不僅豎起了高大的“孔子觀禮處”石碑,還加重情感似的又立起了一塊“使齊傷感碑”,可惜,碑額上銘刻著“永垂不朽”的提示語,卻絲毫阻止不了時光老人的摸索,僅僅幾百年的工夫,就早已無蹤無影了。深深鐫刻的刀鑿之痕倒不如記於志書的文字更長久,記載的內容亦較為真實。延陵季子使齊,於其反也,其長子死,葬於嬴博之間。孔子曰:延陵季子,吳之習於禮者也,往而觀其葬也。其坎深不至於泉,其歙以時服,既葬而封,廣輪掩坎,其高可隱也。既封,左祖右環其封,且號者三,曰:骨肉復歸於土,命也。若魂氣則無不之也。無不之也,而遂行。孔子曰:延陵季子之於禮也,其合乎矣。

我就搞不明白,一個沒病沒癖的人,跑上二百里路看人家發表,真是不可思議。看來,聖人的可愛之處,就是大智若愚。若是按現代人的目光來看,肯定是個十足的傻瓜蛋。

掩埋在底下的孤島已昏昏欲睡,拂去覆蓋軀體的層層塵埃,人們又賦予了孔子思想的新意。

孔子觀禮,就站在古道的旁邊,也是他放屁的地方。

猶望高子

橫頂山半,長峪道上,深深地轍痕在石板黝黑髮亮,似一張飽經滄桑的老臉,向我訴說著親眼目睹的白兔先生光輝形象。

白兔不是一般的人物,本名高傒名門之望族,周天子親命的齊國上卿。集政治家、軍事家、外交家為一身,數次代表齊國與魯國會盟,齊魯兩國關係在一定時期內的融洽和諧,他高傒當屬首功。青石關、甕口道、麻峪村、五里橋,都留下了或率兵親征的勃勃雄姿,或運籌帷幄的身影。東勺山村石壩子上的凹陷車轍,莫不是他顛簸的戰車所留?橫溝道上的彎曲山徑,是否是他會盟時的高頭座騎所踏?我站在悄然隱退的古道旁大聲發問。山澗浣衣的村姑的一臉茫然;山徑牧牛的頑童毫不作聲;肩負木犁的壯漢無慾回答。我問大山,大山無言;問河流,河流啞然。“猶望高子”的希聲大音,他們又怎麼能回答的出呢?

林林總總的齊魯行走,也許夾雜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見走進了歷史深處,而變得泥牛入海.公元前672年的那次與魯莊公的防地會盟.公元前660年的齊魯訂盟,這包容萬象的蒼穹還應該不會忘記吧?當然了,公元前659年魯國的慶父之亂.他白兔先生可是功不可沒的呀?齊桓公二十六年,先前殺死魯君公子般的慶父,欲自立為君,又派大夫刀刃閔公,致使魯國天下亂成了一鍋粥.慰問魯國的齊之大夫公孫湫返回時報告齊桓公:“不去慶父,魯難未已。”後,罪惡滔天的慶父逃亡莒國,弒君幫兇的哀姜逃往邾國。多行不義必自斃,魯國人民迫使慶父畏罪自殺,齊國派人將哀姜取而殺之。繼而,齊桓公派上卿高傒率領南陽兵甲3000人至魯,幫助魯國“立僖公而城魯”。並與僖公訂盟,修復了魯國都城從鹿門到爭門的城防,以防邾,莒之變。魯人以此成為美談,曰:“猶往高子也”。


行走在齊魯古道上

時隱時現的蒼龍脊背,不時藏匿於澗谷山巒,也許它早已忘記了那個被世人尊稱叫高子的人。因他留後傳後代的那兩個成語,應該在人們的腦海的頻頻出現和現實生活的使用中而不會忘卻吧?

“慶父之死,魯難未已”,“猶望高子”在為高傒延續著生命,也為古道增添著不老的綠色。

古道不死,轉化為另一種形式。

長勺車戰

車轔轔,馬嘯嘯,殺聲震天。勺山村的村民已經把宅屋建在齊國雄獅與魯國兵馬相逢的狹路上,頭枕著勺柄,去聆聽那凝集與塵埃的千古風雲。

群山環抱,田陌縱橫,殘酷的戰爭早已在車溝中生出綠跡斑斑的銅鏽。見證血拼的刀槍劍戟,斧鉞鉤叉一併化作了殭屍,不願復活去製造君王把玩下的血腥。正義也好。侵略也罷,倒黴的具是無辜的兵士,成流的血水中有幾多來自帝王將相,三卿大夫?說不定在這裡一片血光之際,姜小白正一手摟著長衛姬,一手擎著犧尊,醉生夢死在逍遙宮臺,韻樂池中。

荒草悽悽,秋蟲唧唧,雲談天高,心平意適。在這空曠的盆地裡,不願意任何的雜念和幻境來破壞自己的好心情。心猿意馬的望著變幻莫測的悠然白雲,多麼像志在必勝的祖先們被出其不意的山風吹變了陣型,有幾多支離破碎,有些許土崩瓦解,憧憬著凱旋的鮮花與美酒,做夢也不會想到長長的峽谷是天公為他們掘下的墓基。無計其數的兵士變成了殭屍,變成了泥土,汙血滋養了芳草綠野,沒人知他們來自何方,又去了哪裡,有齊國的,也有魯國的,短暫的人生,默默無聞。倒是成就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成為了好戰者津津樂道的一個典範。久遠的暫且擱置一邊,被鄧小平三七開的毛公就十分欣賞避其鋒銳,後發制人的長勺之戰。


行走在齊魯古道上

今天看來,長勺車戰讓一個長期隱居於窮鄉僻野的草莽英雄一舉成名,正應驗了那句“小隱隱於朝,大隱隱於野”的名言。且看那個叫曹劌在兩軍對擂時的表現吧,雙方對峙,戰旗獵獵,鼓聲震天,劍拔弩張。這陣勢不寒而慄,望而生畏,膽小的人肯定有尿褲的份。大概是無知者無畏的緣故,曹劌倒還算沉得住氣,說他沉著若定也好,胸有成竹也行,反正好詞兒你可以給他任意的堆徹,保準沒有人舉手反對的。你看他等到“齊人三鼓”後大手一揮,但見人少車貧的魯國兵士如一把利劍直插敵軍心臟,剎那間,車輪滾滾,戰馬嘶鳴,刀戈叮噹,塵土飛揚。後發制人的魯國軍隊亂疲我打,適時反擊,一記重拳打的齊軍暈頭轉向,落荒而逃。唯恐齊軍詐敗的曹劌審時變勢,“登軾望之,視其轍亂,望其旗靡”之後,方才乘勝追擊,想想,曹劌的擔心並非多餘,兵不厭詐就是這麼個道理。

斷壁殘垣的城堡山寨,不知是否與那場僥倖獲勝的兵車之戰有無聯繫,好來者的掛網聯卻使其平添了一些神秘的色彩。古道深邃,嶺壑幽靜,“一鼓作氣”的神話傳說盤旋在齊魯古道的上空,經久不息。

夾谷會盟

有人說在棗莊,有人說在新泰,也有人說在淄博的博山,還有講在江蘇的贛榆,或引經據典,或專家論證,俺不明白那些鳥人為了自身的什麼利益而挖空心思,俺篤信鄉賢蒲老先生的認定,夾谷,視其青石關,大名,小名加俗稱。本是一個地處兒,它就是齊魯古道上的險要關隘,兩國交界,還爭論什麼?

揭開歷史的面紗,去觸摸“駐節千秋尊魯相,解圍數語卻萊兵”。無須柳泉居士詳述,關溝上的道道歲月傷痕已經用一種難以言表的大象,講述了那段可歌可泣的歷史天空,孔聖人再次的不凡表演。

魯定公十年夏,齊魯兩國於祝其舉行元首級會晤,這是一次異常隆重的國君之會,孔丘有幸參加了這次重大的外交活動。齊國一開始就擺出付傲慢輕視的樣子,用“優倡侏儒為戲而前,”其實這只是陰謀的前奏曲。會盟之前,齊景公聽信了部下犁彌的話:“孔子懂禮儀,但無勇氣,若派萊人劫持魯侯,一定會如願以償。”果真依計而行,孔子見狀帶著定公就往後退,邊退邊說:“士兵們快拿起武器,兩國君主友好相會,除此以外的萊人俘虜卻用武力來搗亂,這不是齊君命令侯王會合的本意。夷人不得觸犯盟會,武力不能逼迫友好。這樣做是對神靈不吉祥的,對德行也是傷害,對人卻是喪失禮儀,國君一定不會這麼做。”齊公聞罷,急命人誅殺了“有司”,挽回了一點點顏面。


行走在齊魯古道上

強齊就是強齊,以大欺小,倚強凌弱自古如此。即將盟誓之際,擔當相儐的孔老二在盟約上看到:“一旦齊國軍隊出國作戰,魯國如果不派三百輛兵車跟隨,就按盟誓給予懲罰”。他立即據理力爭:“如果你們不歸還汶水北岸的土地,卻要讓我們供給齊國所需,也要按盟受到懲罰。”會盟過程中,其貌不揚的孔子盡施其政治才能,使祖國取得了外交上的少有的勝利。對魯國刮目相看的齊景公準備設宴款待魯定公,滿腹經綸的孔子又搬出了那套禮儀理論,把個齊大夫梁丘據說了個啞口無言。由於孔子在這次夾谷之會的出色表演,僅僅過了三個月的工夫,齊國就歸還了原屬魯國的軍邑、灌邑、龜陽邑,還挑選了八十女子好樂者送給魯君。

當孔子被歷朝歷代的賞識者吹捧為世界級大腕後,夾谷臺也因他而名揚天下。《左傳 定公十年》有載,《孔子世家》更是大書特書,作為他老孔家炫耀的資本。唐朝詩人胡曾曾有詩相贊,清朝名流蒲松齡、葉方恆也竭力頌揚,因此才有了“仰止高山見景行,高臺萬古得其名”。

夾谷之臺,冥冥蒼蒼,宴已罷去,空留下一地芬芳。

齊魯古道,嫣然是佩戴在華夏母親脖脛上的一條珍珠項鍊,歷史遺留的閃光點誠然一顆顆耀眼奪目的璀璨珍珠,孔子觀孔,猶望高子,長勺車戰,夾谷會盟只是我拾起來的其中四顆罷了,春秋首霸齊桓公、第一相國管夷吾、聖人孟軻之孟子、三閭大夫屈原、大唐詩聖杜工部,還有晏嬰、荀況、淳于意,左思、甯戚、孟尚君,好了,好了,這條古道目睹的芸芸眾生,匆匆過客太多太多。已經記不起哪些人傑、英雄,來了的又走,走了的又來、唯有那古道旁的村莊,仍用一種質樸的固執頑強的延續著它的生命,對貧瘠的荒嶺薄地虔誠的膜拜而堅守著。

廢橋、殘牆、破廟、古木、舊痕、老人,一切坦露在陽光下,自然和諧地被時光咀嚼吞噬著,也許用不了多久,如同於埋入地下的古道,慢慢地變老變沒,轉化為化石的形態而達到永恆。齊魯古道,一個遍體鱗傷的精神貴族,承擔著世間無數的榮辱廉恥,以及獨特的力量穿透現實的層層屏障,告訴人們他在守護著最後的尊嚴。誰家屋簷下那串紅紅的辣椒,也在竄動著生命不息的火焰。

(齊魯古道:山東省淄博市博山區至萊蕪市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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