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年話鼠——衰落的老鼠與天敵

七絕 子鼠

明智空達

嘴尖腿快盜糧倉,

尾細身圓眼聚光。

打洞啃牆磨利齒,

地溝繁衍小窩藏。

老鼠也是野生動物,這話很多人不認同,大家印象里老鼠是一直伴隨人類生活的盜賊,沒有野外獨立生存能力,好吃懶做專營雞鳴狗盜之事。但是大家想想:老鼠這麼小的動物,人類能指望它能和我們一樣學習自力更生,刀耕火種,自給自足嗎?

在我小時候的山村,我們是把老鼠當作野生動物的,除了因為當時田鼠較多,還有就是田鼠的天敵還未絕跡。

田鼠最厲害的天敵是貓頭鷹,當年我們視貓頭鷹為鬼魅一樣神秘存在的鳥。在山腳下田間勞作,玩耍的小孩最怕聽見貓頭鷹的叫聲,大人們也會嚇唬小孩:“別亂跑,小心咕咕喵子把你叼走叨肉吃了。”而這個咕咕喵子就是貓頭鷹,“咕咕喵”也是它的神秘叫聲。這叫聲我曾經很熟悉,可是現在的小孩就難聽到了,畢竟動物園裡的貓頭鷹都只是孤零零地閉一隻眼發呆,沒有配偶呼喚他,沒有對未來的憧憬,沒有獵捕的激情,更沒有美麗邂逅的愛情。

鼠年話鼠——衰落的老鼠與天敵


在鄉親們眼裡,卻把幫助他們抓捕糧食盜賊的朋友視為不祥災鳥。在老人的傳說裡,聽到了貓頭鷹的笑聲後必定會有災禍發生,為此黃昏時分大人小孩都不敢在山林邊久留。而具體貓頭鷹的詭異笑聲是如何得難聽?大家莫衷一是,我也沒有聽到過,但是從聽到過其笑聲的老人描述裡,我感覺應該和貓叫春差不多得撕心裂肺。

鼠年話鼠——衰落的老鼠與天敵

很多年前貓頭鷹能大肆叫春、約會、貪歡,是因為野外有大量的田鼠,還有也吃田鼠的蛇可吃,食源充足,可是現在田鼠和蛇非常稀罕了,於是貓頭鷹在故鄉鴻山流域絕跡了。可是老鼠另外的天敵蛇追捕她們到老坯屋的縫隙地洞裡多年蟄伏,屋主人只有在拆屋時才能發現他的大仙行蹤,老人們都對家裡這潛伏多年的長大仙畢恭畢敬,敬其為宅龍。至於恃寵而驕的家貓則愛在半夜如同厲鬼一樣放肆叫春媾和(俗稱操夜貓子),惹得宅院獨睡的人渾身戰慄如聽鬼嚎。

當年農村收秋之後還得忙乎好多天,美其名曰“撈糧食”,其實就是再到地裡撿漏。而看到地裡有小洞口,撿漏的人往往興奮得心跳,因為有糧倉要被髮掘了。他就會小心翼翼地用钁頭順著長洞刨起扒開,有土掩蓋洞口時還趴下身子用手仔細扒土,經常還會遇到岔洞口,有經驗的人會判斷哪個岔洞裡有糧食,然後不多久就會把老鼠的糧食倉庫扒到。而如果扒錯了就做了大量無用功到了洞的後門,又得回頭再找到岔口扒土重新仔細尋找另外的洞口。老鼠倉庫裡大多堆滿了花生,玉米等糧食,運氣好得話能追繳贓物七八斤。一般挖不到老鼠,因為她們早都聞聲而動從後門逃跑了,偶爾也會挖到大老鼠來不及叼走的小老鼠,還都眯著眼睛蠕動,狠心的男人會把她們砸死碾死。

也有不少狡猾的大男孩愛玩煙嗆鼠窩的遊戲,發現老鼠洞口之後,不費勁去挖糧倉,而是找來柴草堆在洞口燒煙,然後在找到的另一個冒煙的洞口高舉棍棒鐵器守候,就會等到一家老鼠匆匆從這個出煙洞口逃難,眾人立刻棍棒鋤頭齊下施暴,老鼠一家人立刻皮開肉綻,血肉模糊,很少有老鼠能逃離家園,亡命天涯。

我小時候曾經水淹老鼠洞降伏家鼠:奶奶家的屋門門坎子留了一個小洞,據老人們講是為老鼠擺的空城計,老鼠不敢進屋偷糧食。但是某天我卻親眼看見一隻老鼠鑽進這個門坎洞了,但是緊急追進屋裡卻不見老鼠蹤影,反而發現門坎靠門樞石縫地面有個新洞,我就明白是老鼠打洞到屋裡來了。於是我用盆子端來水灌進洞去,片刻之後那隻老鼠就渾身溼淋淋地鑽出頭來了,我待他出洞還未跑快,手疾眼快一板磚拍過去,這個屋內築巢的傻大膽老鼠就一命嗚呼了。

當年消滅老鼠主要靠老鼠夾子和鼠藥,老鼠夾子勁很大,掰開很費勁,把花生米插在鐵絲針頭上再輕別頂在弓弦上,老鼠咬動花生就會觸發夾弓合攏將他夾住,肚腰被鐵腰帶勒絞,肝腸寸斷受刑後慘死。而角落裡撒的拌藥糧食雖然威力巨大,但是對家禽家畜和小孩也是巨大的隱患,特別是之後流行甚廣的毒鼠強,毒性百年不散已經被禁止使用。除了看家狗因為拿耗子多管閒事被毒死,還有許多輕生者和結仇者死在鼠藥下肚之後。

鼠藥滅鼠最讓人討厭的是老鼠吃後不知道會死在哪個犄角旮旯,需要等到惡臭難聞才能尋味清除室內腐屍。

於是比較環保先進的粘鼠板誕生了,老鼠的必經之地忽然來了粘糊情人,拽住過客死活不放,如同多年未見過男人的妓女生拉硬拽,將他們的皮毛緊緊擁抱,天亮後可憐的嫖客不是被人活活打死,就是餓死在這該死的溫柔裡。

最悲慘的老鼠是被愛玩火又有汽油、煤油的猛男逮住,被澆上油點燃,然後是火球滿地亂竄,不一會兒就慘烈安靜地歸西。當年我在某單位大院就觀摩過一次這樣的殘酷火刑,真是驚心動魄。現在想到南方人吃過老鼠,如果放在南方某省,他們會不會接著吃燒烤?這令北方人難以接受。

鼠年話鼠——衰落的老鼠與天敵


當年老鼠被列為四害之首,不知道是不是源於生產力低下經常饑荒?反正當年集市上賣老鼠藥的攤點生意興隆,還流行幾年氣體老鼠藥。賣老鼠藥的人伶牙俐齒,唱唸著順口溜:“溜牆根來滿屋轉,又吃花生又吃麵。東粱跳到西樑上,啥個壞事它都幹。啃書本來啃箱子,皮鞋帽子都咬爛。老鼠急了都要啃,小孩耳朵啃半邊……”攤位上豎立著插滿老鼠尾巴的長棒,有的還帶著小白鼠表演小戲法節目。小白鼠渾身雪白,優雅活潑,乾淨漂亮,非常逗人喜愛,與土灰鼠鼠眉獐目的醜陋形象大相徑庭。我一直搞不懂為什麼會有這麼漂亮的鼠類僅僅生存活躍在醫學實驗界?

我曾經的室友小唐是醫生,夜裡睡不著他跟我講起醫學院的經歷,除了恐怖的人體解剖,他還饒有興致地說起他們實驗室的貴客小白鼠。同學們經常玩耍小白鼠,偷偷帶回宿舍飼養當寵物,一次解剖課前他不小心把小白鼠放跑了,找來找去,竟然發現它藏到屍體包裝裡面了,嚇得他趕緊止步。

慢慢的城市和鄉村鋼筋混凝土結構的房屋更替掉土坯磚瓦房,鋁合金硬塑門窗更替掉木門窗,牙尖嘴利的老鼠再也咬不動門窗,扒不開厚牆打洞尋覓到足夠繁衍生息的食物了。但是很小的老鼠偶爾鑽進半掩門的屋內,可是這小東西就好對付多了。父親發明了牆邊搭木板殺鼠法:被追殺的小老鼠戰戰兢兢躲進木板下喘息之時,我們猛得將木板一踏,可憐的小老鼠就被扁成生肉烤餅了。

於是曾經繞床飢鼠數萬年的半夜吵鬧沒有了,傢俱書本被啃咬的現象杜絕了,老人們流傳的老鼠娶親傳說和小老鼠上燈臺偷油的兒歌讓現在的兒童難以理解。更可恨的是,田野裡的農藥藥死了田鼠,也使老鼠的天敵蛇和貓頭鷹慢慢滅絕。於是田野變得靜悄悄沒有了以前的神秘和生猛感覺。

最近的對老鼠的深刻印象是在數年前的某公共廁所,水衝式長溝便池裡,我看到有老鼠從牆下水汪裡衝出來,撲到人屁股下新鮮的便便上,貪婪地啃食一通,聽到屁響就嚇得跑開,然後再鳧水而去。不知道這水老鼠的窩又在哪裡?靠這可憐的便食還能讓這老鼠家族繁衍多久?

2020年1月14日於鄒城市

鼠年話鼠——衰落的老鼠與天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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