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细侯:“聊斋”中最惨烈震撼的爱情,最决绝狠心的母亲


故事:细侯:“聊斋”中最惨烈震撼的爱情,最决绝狠心的母亲

1、一个女人的惨烈爱情

话说余杭有个满生,以教私塾为生,日子过得很是清贫。一天,他从街上走过,看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正凭栏眺望,不觉心动神摇,被她迷住了。满生连忙向别人打听,得知这女子名叫细侯,是个身价颇高的妓女。满生于是想办法凑够了钱,来会细侯。

良宵一度,二人互相钟情;彼此聊诗论情,亦是十分投机。细侯对满生说,我虽然身在污贱之地,但一直渴望能够嫁给一个心上人。你尚未娶妻,我能否为你当家?满生一听大喜,二人当即海誓山盟,定下嫁娶之约。

满生问细侯的身价,细侯说,大概需要二百两银子。可恨我太年轻,从前根本不知道积攒钱财,挣来的钱大都给了母亲,现在手里只有一百两银子。你要是能拿出一百两,应该就可以了。

满生说,你知道我很清贫,这么多钱实在办不到。不过我有个好友在湖南当官,好几次让我去,我都觉得路途遥远婉拒了。现在为了你,我明天就去湖南找他想办法,差不多三四个月就能回来,请你耐心等我。细侯听了,自是满心喜悦,一口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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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满生整装南下,不料到了湖南才知道,好友已经罢官,根本无力帮助他。满生大概觉得无颜回来见细候,便留在当地继续教私塾为生,一过便是三年。一天,他生气打了一个学生,学生随即投水自杀,家长控告满生,他被捕入狱。

自从与满生告别,细侯闭门谢客,一心只待情人归来。期间鸨母百般劝说,她也坚持不肯。有个富商也如满生一样,对细侯一见钟情,愿意不惜代价求娶细侯。得知细侯因为与满生有约而拒绝,他便借着去湖南经商的机会打听满生。这时满生的案子已经了结,马上就要获释。富商听说后,便贿赂官员,让他们继续关着满生。回来后,他通过鸨母告诉细侯,说满生已经死了,不要再等他了。然而细侯说什么也不信,认为这是道听途说的传言而已。富商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他找人写了一封绝命书,假托是满生寄给细侯。这一次,细侯不能不信,自是痛哭不已。鸨母对细侯说,我从小养你长大,你就只为我挣了两三年的钱。现在满生已死,你既然不愿意接客,又不愿嫁人,你让我何以为生呢?

细侯听了,也觉得于情于理都没办法再等下去,只能同意嫁给富商。富商心愿得偿,对细侯百般宠爱,锦衣玉食不断。过了一年,细侯生下儿子,日子安然平静地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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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一天,有个走街过巷的卖婆来见细侯,说是满生请自己来传话的。原来满生得到其他学生的帮助,已经获释。他得知是富商故意使坏让他多关了这些日子,觉得与其素不相识,实在不可思议。他回到浙江,听说细侯已经出嫁,并且嫁的就是那个富商,“心甚激楚”,激动愤懑之下,便托卖婆给细侯传话。

细侯听了仔细一想,立刻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富商的阴谋诡计。于是趁着富商不在家,她“杀抱中儿”,忍心将还在襁褓中的儿子杀死,然后带着自己的东西来投奔满生,而富商家的一丝一缕,都没有带走……

2、两个男人的自私深情

这是《聊斋志异》中的“细侯”,故事中没有花妖狐鬼,亦没有超自然的神奇法术,就是一个世俗人间的爱情故事。然而故事中的母亲,亲手杀死怀抱中的儿子,去投奔初恋情人,其悲伤惨烈,着实令人震惊诧异。

细侯杀子赴爱,固然心狠决绝,而她背后的两个男人,亦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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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悲剧的始作俑者当然是富商。他对细侯的爱纯然是单相思,细侯并不爱他。然而,为了得到细侯,他用尽手段,连使诡计。高价赎买不成,便买通官吏让即将出狱的满生继续禁锢;再后又伪造满生遗书,终于让细侯绝了念想。毫无疑问,富商自私自利,不择手段,亲手毁了细侯苦苦守望的爱情。

富商固然可恨,可另一个男人,细侯深情爱着的满生,也并不无辜,他的自私自利并不亚于富商。

满生原本与细侯相约,三四个月后便来携金来娶,结果一去三年不归。没有筹到赎金,你没脸回来可以理解,但你总要给那个苦苦等你的女子写一封信,给她一个交代吧?事实上,也正是因为满生从无片言只语寄来,细侯才会轻易相信了富商伪造的遗书。而当满生获释出狱,得知细侯已经嫁给富商并生子后,他的反应很奇怪。他不是自责自己回来晚了,不是伤心爱人已经另嫁,而是“心甚激越”。为什么不甘心,为何如此愤懑呢?他大概是认为细侯不守爱情承诺,更怀疑细侯变心,与富商共同设计,让他多关了一段日子。随后,他既不关心细侯苦等他三年的过程,也不考虑细侯得知真相后的心情,而是立刻找人将这一切告诉细侯,告诉她自己所受的委屈辛苦——事实上,我们知道,他的委屈辛苦只有多关那一段日子与细侯有关。


故事:细侯:“聊斋”中最惨烈震撼的爱情,最决绝狠心的母亲

富商很自私,为了得到细侯,千方百计不择手段,对满生落井下石;满生也不遑多让,为了自己的面子,让细侯苦等三年,不传一言。回来为了自己的委屈,不惜破坏细侯平静安然的生活,将真相告诉她。

他们都爱细侯,却并不怎么在乎细侯的心。是他们不约而同地合谋,逼得刚烈的细侯杀子来归。

文章写到这里,我竟然觉得,在这场惨绝人寰的悲剧中,满生比富商更加可恨一些……

3、忍心杀子背后的深层动因

无论两个男人是多么的自私薄情,是怎样的推波助澜,杀死襁褓中的孩子,都是细侯的主动选择。这样冷酷残忍的母亲,我无意为她开脱。

作者蒲松龄写下这个故事,尽管他说,细侯是个“天下之忍人”——一个忍心杀子的狠人,却依旧表达了对她的由衷赞赏。“细侯”原本是西汉名臣郭伋的字,郭伋官声甚好,备受百姓欢迎,后人写诗,将“细侯”作为正义与美好的代名词。蒲松龄不仅以这个名字命名女主人公,更在评价细侯“杀子赴爱”时,将之与关羽弃曹操归刘备相提并论。


故事:细侯:“聊斋”中最惨烈震撼的爱情,最决绝狠心的母亲

关羽忠于友情,细侯忠于爱情。为了回归刘备,关羽“过五关斩六将”;为了奔赴满生,细侯“杀抱中子”,作者认为,他们是一样的忠贞勇敢。

可是,我们知道,关羽“过五关斩六将”,是因为他们阻拦他,不让他去投奔刘备,他不动手不行。细侯呢,她完全可以偷偷自己离去,投奔她的爱情。不喜欢孩子可以留下,她没有杀亲生儿子的不得已。

有读者说,她之所以杀死儿子,是为了惩罚富商,是为了向富商报仇——她没有杀死富商的机会和能力,便杀死他的儿子来复仇,让他一生悔恨。

我却觉得,她固然有报复富商的原因,但更多的,她是通过这种决绝惨烈的方式,向满生表明心迹。


故事:细侯:“聊斋”中最惨烈震撼的爱情,最决绝狠心的母亲

细侯是个忠于爱情,忠于承诺的女子。三年苦苦等候,一朝听闻爱人已死,她都不改初衷,坚守信约。直到看到被伪造的遗书,才不得已屈服于命运。然而当满生归来,并告知真相,她发现自己被骗了。

这时候的细侯怎么办?她不能再与欺骗自己的富商过下去,也无法弃子来找满生——满生十有八九不会接纳。因为满生不仅认为她背叛爱情失身在先,甚至怀疑这一切都是她与富商的合谋。

在男权的时代里,贞洁等同于女人的爱情,在已然失身的情况下,她无以证明自己的委屈和无辜,无以证明自己的忠贞爱情。


故事:细侯:“聊斋”中最惨烈震撼的爱情,最决绝狠心的母亲

两个自私薄情的男人,共同将一个无辜的女子推向精神的绝境,逼她做出抉择。而她能做的,除了自尽,就是以这种“杀抱中子”奔赴爱情的惨烈决绝向满生、向世人表明心迹。

这是她对骗他的男人的报复,也是对爱她的男人的绝望表白。

细侯杀子赴爱后怎么样了呢?作者只说了富商一方的反应,他去官府控告细侯,官员得知真相后,并没有支持他。而细侯和满生呢?他们从此过上了幸福生活吗?不知道是有意回避还是他也不知道,作者没有说,我们不知道,只好各自想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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