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說:盥盤銘

與其溺於人也,寧溺於淵。

溺於淵猶可遊也,溺於人不可救也。

詩說:

記得小學時,讀完魯迅在書桌上刻“早”字自儆的故事,一下課就滿教室磨刀霍霍,於是乎十張桌子九張遭了殃。但早到的還是早到,遲到的也仍舊遲到。桌上那明晃晃如火焰般璀璨綻放的“早”字,似乎並沒能起到自儆的作用。

刻字自儆追溯源頭,有文載實目前當在商代成湯時期。而這《盥盤銘》,則是周時非常成熟完整的銘文詩。盥盤,簡單理解為洗臉盆就好。盥盤銘是刻字盥盤上的銘文,古人以此來提醒自己謹言慎行。我們看這首詩意便知:

與其陷溺於人,不如沉溺於淵。因為沉溺於深淵還有機會遊走逃脫,但陷溺於人就難以挽回自救。

詩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警惕自己不要沉溺於說好話奉承自己的人,因為這類人比那能吞沒人的深淵還可怕。掉下去深淵還能遊走得救,但被這類人淹沒那就有死無生。

詩作者若不是個“過來人”,便是能“近取譬”的人,且能懸崖勒馬自我警醒。但從古至今,雖有前車之鑑,溺於人者卻源源不絕。歷朝歷代走向衰亡,幾乎都是溺於人。

夏商周史書多歸罪於女人,這個且不論。自秦以下,秦溺於趙高、李斯,漢沒於十常侍,兩晉南北多沒於宗親,唐周有張易之、張昌宗,李唐有李林甫,五代有伶人,宋有秦檜、高俅、蔡京,明有嚴嵩、魏忠賢,清有和珅等等。縱觀數千年家天下史,幾乎都是同一個模式走向滅亡。然歷朝歷代的帝王,都是受過良好教育的,難道他們不知以史為鑑,小心謹慎嗎?他們當然知道,但就是免不了溺於人。

最典型的例子當數唐玄宗用李林甫。唐玄宗曾與給事中裴士淹評論宰相,道:“李林甫妒賢嫉能,無人能比。”裴士淹趁機道:“陛下既知,為何還要讓他當這麼久的宰相?”玄宗默然不語。

要說這李林甫也是個人才,精通音律、善權謀,口蜜腹劍說的就是他。口蜜故能上悅皇帝、後宮妃嬪,下和百官同僚。唐玄宗明知這樣,逃亡都帶著他。他也做了天寶時在位最久的宰相。

最荒唐的當數五代後唐莊宗李存勖。他前期兢兢業業打下一片江山,功成名就後放飛自我,寵信伶人(戲子),貪圖安逸享樂,以至於“一夫夜呼,亂者四應”,倉惶逃遁時還不忘帶上這些戲子,讓他們救駕,而不思軍隊。一代開國立業英雄,最後被幾個戲子砍掉腦袋。不死在戰場上,而死在伶人手裡,豈不惜哉!但不值得同情。

最可憐可恨的應當是宋徽宗,沉溺於書法故寵信蔡京、童貫,耽溺於蹴鞠故寵信高俅,好奢華喜逢迎故寵信楊戩,最後就有了靖康恥!自己作了金人的俘虜不說,連妻女都被脫了衣服拉著滿街走,任由士兵觀看肆意凌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整個中國史,讀之最讓人想砸杯子的就是這靖康恥,其次才是慈禧賣國。至於五胡亂中華云云,反倒沒那麼直觀惹人憎恨。但實際上戰爭從來都這樣,敗者受辱殃及妻女是必然的,不見於史籍罷了。

最後,引用孔子的一句話總結:

子曰:“法語之言,能無從乎?改之為貴。巽與之言,能無說乎?繹之為貴。說而不繹,從而不改,吾末如之何也已矣。”

簡而言之,就是不管嚴肅端正,還是謙遜好聽的話,要思考辨別,好者從之修持己身,不好者警惕改過。這樣或能免於“溺於人”。我與諸君共勉。(版權所有,轉載請標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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