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盡哀榮——閻錫山父親的葬禮

閻錫山在家鄉系列之四

極盡哀榮——閻錫山父親的葬禮

劉俊喜

閻錫山在家鄉系列之四|極盡哀榮——閻錫山父親的葬禮


孩童時好看紅火,娶媳婦就甭說了,喪事發引(出殯),也是鄉村盛事,院內外總是爆滿。鼓班是重頭戲,嗩吶是樑柱。葬禮的規格、佈置、程序,鼓班的響器、陣容、樑柱,總有好事者湊堆添油加醋,說三道四,鄉村人最怕人笑話(說不好),那家也竭盡所能,不敢馬虎。然而一說就說到閻老太爺的葬禮,拇指一豎,大嘴一咧,聲音拉老長,那才叫好,好象顯擺他自己祖上。看那神氣樣,常使人神往,以至於大了點瞞著家人,偷偷跑到河邊村去看。


一、蔣介石夫婦拜見後一個月老太爺病故


閻錫山父親,閻書堂,字子明,閻得勢後,人稱老太爺或閻老太爺。在1932年,年過古稀的老太爺偶感風寒,手足麻木,以後逐漸加重,半身不遂。老太爺雖然有兩房夫人,大夫人早逝,二夫人沒生,使閻6歲就成了沒嬤的孤苗獨子,於是閻就經常回來侍奉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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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次年根兒,閻錫山見父親的臉色不好看,沒精神,沒勁,明顯老了,就在村裡一面請中西醫治療,一面辦公,住了十來個月(1933年1月至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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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年11月8日,蔣介石夫婦首次到太原,執意至河邊拜看老太爺。

誰知一個月後,老太爺嚥了氣。

有人說蔣介石這一來,把老太爺嚇煞了。

隨後國民政府撥來10萬銀元治喪費,這是後話。

老太爺臨終前,再三告誡閻在百日守墓時晨昏默唸《出師表》,顯然要他一定安守輔臣之命,再勿生謀鼎之心。都能看岀來,從中原大戰後復出以來,閻羽翼斂收,安心治晉,再沒有正面給蔣介石難堪,有幾個階段關係還十分密切微妙。

12月1日,閻接到老家急促的電話,說老太爺病情加重,咳嗽氣短,小便減少。閻便立即返回河邊村,延醫調治後,飯食難嚥、小便還少,整天閉著眼,少言寡語,日見虛弱。閻不離左右,過了半月,眼看就不行了。閻把志寬、志敏、志惠三個兒子和孫女樹榕叫到爺爺身邊。老太爺拉著孩子們的手,睜開眼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臉上露出一絲少有的微笑,滿意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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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7日上午11點,老太爺病逝於閻府東花園,享年74歲。

哭聲傳了出來,倒頭紙、殃狀分掛大門外左右兩側。

老太爺僅閻錫山孤苗獨子,閻卻有五個兒子,不過長子志恭、三子志信幼夭,次子志寬頗得閻喜愛,但患有羊癲風,1940年病故,僅活了二十來歲,四子志敏、五子志惠後輾轉到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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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守靈


當時已隆冬,看了日子,決定“五七”發引,這算停靈守喪較長了,估計方便外地前來奔喪弔孝。

老太爺的靈堂設在東花園二院東大廳,國民政府主席林森題寫的“勳五位(注1)子明閻太公之銘旌”懸掛於側。

靈堂內外,雪罩銀裹。

一幅幅幛挽林立,巨幅匾額橫懸,格外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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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省政府主席徐永昌代表林森,國民政府軍政部長何應欽代表蔣介石,前來致祭。山西省的軍政要員,大都親臨弔唁。

殯儀停靈期間,閻上午偕眷屬到靈前燒香叩頭祭祀,讀一篇祭文。每到此時,靈堂內外燈火通明,哀樂齊鳴,孝子孝孫孝媳分跪靈柩兩旁,慟哭失聲。

開始的三天,閻每天都睡在靈堂裡,陪伴父親,陪伴長明燈。侍衛人員數九寒天,守衛在堂外,不敢擅離。

實在太冷,從第四天起,閻挪回東花園三院北側的隱蔽小院。

五臺縣長王延藝和河邊村長主動承擔了喪事的籌辦,招呼來五百多人,許多鄰近要好主動來幫忙。

國之事,祀與戎。民之大事,婚與喪。在晉北,每逢婚喪,鄰近要好,都會主動來幫忙,不言報酬。這是一種原始的互幫互助,良好的習俗,至今亦然。


當時到閻府,川至中學(注2)門口兩大過街牌樓,可謂入村口。川至中學大門座北朝南,南面有一巨大照壁,和兩過街牌樓圍成寬闊的空間,是村民平時自發閒聚、曬太陽、聊天鬥趣很顯眼的地方。

故而在川至中學牌樓前兩側設立了兩個接待處,凡軍政人員前來弔唁,都要在這裡登記,發給白布條和白紙花,白布條戴在臂上,白紙花佩在胸前。

守靈期間接待吃飯設了兩處,請來太原正大飯店的廚師掌勺。

一處在川至中學大禮堂,是大眾餐廳。

村民小販流浪漢,不論哪村的,來者都管飯,隨到隨吃,流水待客。五保戶楊章元,不知多大了,才娶了個瞎媳婦,無兒無女,在地頭得意地叨過,當年吃過老太爺發引席。估計也是去看熱鬧的,後來流落到宏道鎮。

一處設在西花園,所有親戚另冊登記和軍政人員,至靈前祭奠後,請到西花園坐席,那年月是方桌,每桌7人。

閻知道河邊村普通人家也要來戚人,看熱鬧,提前給每家發了一袋白麵(另一說是給70歲以上老人,發一袋白麵)。

在“同武將軍府”內設紙坊,請好幾家紙匠高手在這裡做紙紮。


二州五縣(注3)湧來40多班鼓樂響器,宏道史氏鼓房(注4)、張氏鼓房,東冶郭氏鼓房、杜氏鼓房,芳蘭殷氏鼓房,都來了硬鼓班。白天黑夜圍坐在老樹根疙瘩旺火旁,坐上一鐵壺老磚茶,班班鉚足了勁,鼓起腮幫子,在這個大舞臺露臉競技。宏道史氏鼓班、張氏鼓班,興來飈勁,引來陣陣喝彩,傳說有人竟然吹得吐了血,民間藝人不容易啊。

從五臺山等地請來了和尚、道士、喇嘛、尼姑35班,蔚為壯觀。

按鄉俗,五明(當地讀mi)頭(天剛亮)要哭靈。入殮後三日、發引前三日要燒夜紙,三日、逢七、送行、發引,都是重要日子,孝子孝媳都要撫靈痛哭。

凡親戚、朋友、外賓前來弔祭,燒紙進香後,孝子都要叩謝。主子家、親家和貴賓等前來,還要出堂叩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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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資料說,何應欽給老太爺拜靈燒紙後,主祭人喊:“孝子出堂叩謝”。何應欽見閻轉向他磕頭,自覺擔當不起,慌忙轉過身子,給了閻一個脊背,引得在場人哈哈大笑,何應欽頗為尷尬。

另一版本說,何應欽給老太爺上香燒紙時,主祭人喊:“孝子出堂叩謝”,閻出靈堂就要磕頭,何應欽以為是給他磕頭,慌忙對著閻跪下,頓時鬨堂大笑。

其實按鄉俗,貴賓敬香拜靈後會站立大香案,主祭人喊:“孝子出堂叩謝”,孝子本來就在靈柩左側跪著,孝子會起身到大香案面向靈柩磕頭。到後來演化成,轉過身來對著貴賓叩首即可,不必磕頭。

這事當地民間廣為傳播,可見何應欽肯定鬧出點小笑話。

還有一傳說,曾做過晉南鎮守使的崞縣人張培梅(注5),賦閒在家多年,用高梁杆夾紙幣一元,騎毛驢悠哉悠哉的向河邊村走來弔唁,許多人駐足觀瞧調侃。

三、發引(出殯


東花園三進院,二院東大廳高大氣派為主廳,閻父的靈堂就設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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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花園一、二兩院以東廳為中,松柏枝葉順簷隨脊紮成高大的如寬扇牌坊,高大顯眼,飾以幔幕白花。兩旁敬送的輓聯挽幛林立,挽匾高懸,有蔣介石、汪精衛、曹錕、徐世昌、于右任、吳佩孚、李宗仁、白崇禧、張學良、傅作義、張作相、張鼎文等,也有僚友、商號、鄉紳,眼花繚亂,不可勝數。

蔣介石送的輓聯:“德昭顏訓,勳業付兒曹,多士謳歌思元老;數備箕疇,聲名垂黨國,吾公福命是神仙。”

汪精衛的輓詞是:“明德表河汾,開濟經綸傳子舍;義風式喬梓,膽思原隰寄生芻。”

于右任的輓詞是:“載道聽謳歌,萬家義粟銘生佛;登堂瞻几杖,百尺豐碑紀太行。”

悲哀的氣氛掩蓋不住這些輓聯的文采,有人點頭唸誦。

院門內外擺滿各種紙紮,既逼真靈動,又莊嚴肅穆。閻府周圍雪山素海,終日香火燎繞,笙管長鳴,排場之大實屬罕見。

東大廳靈柩前設奠酒小香案,

緊靠東大廳臺階依次是遺照亭、牌位亭、靈牌亭。現在,從僅能找到的,幾張殘存泛黃的照片來看,都掩飾不住其精美絕倫。

看靈牌亭,高大氣派,有山西省政府主席徐永昌撰挽:

動華列戟光荀裡

志業傳書式鄭鄉

橫匾高懸:經綸裕後

崞縣徐永昌,君子也。

按鄉俗到發引這天,靈牌亭前橫並數張大方桌,為大香案。

大祭、三牲、大香爐在中,大香筒、高蠟臺分立左右,金山、銀山等簇擁兩旁。

大香案是總祭臺,大香案下便是孝子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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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鄉俗發引前一天晚上是送行

晚9時多,悲慼的家人,緩緩挪出院門,悲涼的《西方贊》哀樂久久在夜空中迴響傳遠,至五道廟前擺供燒紙,實際上是提前向五道爺稟告。返回時不回頭,進了院,抬出紙轎車馬,在次日起靈的地方,一堆火照亮夜空,人們都知道閻老太爺明日發引。

火將熄,撒灰圈住紙灰堆,跪拜畢,回靈堂撫起棺蓋,主子家見過,便將棺蓋釘上了。

當然最隆重最重要的還是發引這一天。

1935年1月14日(農曆臘月初十)發引,響器《南天門》跌宕哀悽,低迴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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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山人海聚焦靈堂內外,閻身著重孝,腰繫麻繩,長跪在靈柩左,兩夫人帶孝倚凳沿撫靈於右。

何應欽代表蔣介石,最為顯貴,閻請何應欽做點主官。何應欽身穿吉服,淨手焚香,向閻子明靈柩行了大禮,然後恭立靈案前,在神主牌位上,用硃筆輕輕一點。孝子孝眷等行禮畢,宣讀了祭文,再一次頌揚了閻老太爺的功德。

點主在古代極為莊重,要遮白易服,點主官是有學識淵博的有功名的大德,孝子捧出牌位,恭請點主,遂跪謝,都知道後來慢慢就走樣了,當時細節我們已經弄不清了,從這兒也可看出何應欽笑話絕非憑空捏造。

這一天成千上萬的人從四面八方趕來,河邊整條石溝街早早站滿了人,有的爬上屋頂、崖頭,還有的孩子們爬在樹上,探頭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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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錫山專門從太原把杜春沂的警衛師調回河邊村,宿營河邊實生活小學和川至中學。村裡所有出入口,雙崗把守。村東文山上,都搭起哨棚。主路沿線崗哨,河邊村周圍要地架起大炮。

河邊村石溝街上,幾乎三步一崗,雖然煞是威風,卻不抖威風,也被鄉親們擠來擠去。

午飯後,移靈至獨龍架,罩上靈罩。

高亢的掌號三次響過,約下午1時許,《三奠茶》悠悠,孝子盆“咣噹”一摔,在撕心裂肺的《哭皇天》聲中,"起——靈了”。

人們沒留神,擔漿水的早早走向墓地,隨著桑木扁擔兩頭有節奏的“呵吱”聲,紙錢撒了一路。

接著兩人燒路紙,一人拿一把麻桔杆點著火,一人拿燒紙。紙兩種白紙和黃表,沿路燒白紙,安頓孤魂野鬼讓路;到叉路口,燒黃表,打點五道爺出面,避免衝撞。

女眷穿白戴孝,掩面而泣。孝媳打頭,孫媳隨後,主子家、家人眾多女眷,白刷刷一長溜,先行走出。

太原綏靖公署的軍樂隊,吹吹打打地緩緩走出,整齊,精神。

老太爺墓本來在東花園背後的山坡上,沒多遠。發引隊伍由東花園繞道西行,過紙坊巷和戲臺,再向東從村中石溝街穿過。按鄉俗要繞村裡大街上走,會有鄉親們攔響打,會有街祭、路祭,逝者與鄉親們作最後的依依而別。

軍樂隊後面是三班鼓樂響器,接著是百人儀仗隊,身著制服,高舉國旗、銜牌。

儀仗隊後面,是葫蘆幡、亂紙蟠布幡高晃。

隨後是打道鬼,青臉藍髮,巨齒獠牙,站立車上,手持一長繩飛標,繩端繫著一個拳頭大的石灰袋子,打在誰身上,就給誰印一個白灰印。鄉俗被打著就不吉利,故而人們就慌忙後退。

打道鬼後面依次是四大金剛、頂馬、行鑼。

接著是銘旌高懸,依次靈牌亭、墓誌、遺像亭,童男女分立遺像亭兩側,如畫船行進。

接著是引路菩薩、金山銀山、金橋銀橋、十二美女、十八羅漢、搖錢樹、聚寶盆,各種飛禽走獸,各色花草樹木,數不盡的丫環侍女,走不完的差僕傭人,直把人看得眼花繚亂。

接著是和尚、道士、喇嘛、尼姑,吹著寺廟音樂,哀婉悠揚,超凡脫俗。

閻的四子閻志敏坐在一乘八抬轎上,手執招魂幡。閻重孝彎腰,手拄哭喪棒,腰繫麻繩,一頭拖地,兩馬牟攙扶,慢步挪動,滿臉悲切。

緊跟著就是靈柩,靈柩放在“獨龍槓”上,外罩靈罩。“獨龍槓”實際是一付大架杆,抬靈柩專用,架杆全用金漆漆出。靈罩華麗,突出金頂,紅絲絨幔帷,飾以奇花異鳥,靈罩四角有小龍頭挑穗,閃閃耀眼。

“獨龍槓”前龍頭後龍尾,龍頭長伸血紅舌頭,眼睛轆轆轉動,不停地左右搖擺。靈柩後是一丈多長的龍尾,隨著龍頭擺動。活靈活現,宛如騰雲駕霧

抬靈柩的差役,穿著清一色的灰坎肩,前心後背各扎著一塊圓形白布。前心一個“差”字,後背一個“夫”字。六十四抬,隨著一定音律移步,陣容可謂空前絕後。

不過近年民間竟然出現了六十四抬“獨龍槓”,總是有人喜歡飈這個勁。

“獨龍槓”一過來,整個街心擠得滿滿當當,“差夫”們個個汗流滿面。

“獨龍槓”後家人父子、眾男戚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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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軍樂隊、雅樂隊、儀仗隊。何應欽、徐永昌以及馮玉祥、李宗仁、白崇禧、張學良、孔祥熙的代表相隨。山西的軍政官員趙戴文、商震、傅作義、孫楚、王靖國、趙承綬、蘇體仁、張培梅等隨其後。日本駐山西的領事也前來送葬。再後是親朋故舊,學校師生和衙役人員。再後是肩扛步槍,上著刺刀的步兵斷後。

送葬隊伍的兩邊,還有許多“差人”,手舉各色挽幛隨隊伍前行。送葬隊伍長達四、五華里,隊首已經到了老太爺墓區,隊尾還沒走出東花園,前前後後整整走了一下午。

40多班鼓樂響器,挑選9班隨送葬隊伍引吭長嘯,其餘的沿街每隔一段有一班,吹奏不斷。安葬老太爺後,又吃了一頓好飯,每班還給了三塊銀元。

那天,有七、八家照像館不停地拍照,“西北影業公司”還拍攝了《閻老太公奉安》的記錄影片,許多人跟著看稀罕,事後,專門在河邊村放映。

據親身參加者回憶,凡參加葬禮的家屬、親戚、朋友、故舊,均穿白戴孝。外賓每人臂系白布條,胸前佩帶小白紙花。親友前來者,不分男女老少,每人賞兩塊銀元,隨從每人賞給一塊銀元(當時二元買一袋白麵)。

發引隊伍進到村外,親戚女眷們早跪迎一片,稱之為謝孝。按鄉俗,靈柩在這裡停靈,抬靈差夫也可緩一緩,在這裡卸了靈罩、龍架,有的親戚幫差夫撫靈去往墓地。響器等還在輪班勁吹,但不在前行。

謝孝畢,親戚女眷跟著緩緩回返。走到門口,早有人接應。

老太爺殯儀,規模、排場,為當地絕無僅有。山西老同盟會員景定成,和閻也算留日老同學,在西安《國風日報》上,發表了一副輓聯,數落閻子明,其輓詞是:“生財有道,坑東殺夥;教子無方,禍國殃民”。閻錫山治晉38年,沒人罵罵,那才是咄咄怪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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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老太爺靈柩下葬,點著堆積如山的紙紮,夾雜著噼裡啪啦響聲,伴著響器,火焰洶湧直燒雲天,在寒冬裡,燻烤熾人,有磅礴之氣,好似賦予高聳的石旗杆和精美的石牌樓靈氣。

許久,火滅了,一片寂靜,惟見墳前引魂蟠隨風飄動。

該返回了,個個低頭往回走。

當晚、次日晚、再日晚,分別在起靈處、五道屆、謝孝處點一盞燈,名喚還魂燈。

次日早飯後,家人親戚男女齊至墓地,圍墳轉三圈,上下抖動引魂幡,做圈墳培土狀,謂之扶山,後蛻變為復三。

之後頭七、三七、五七、百日、頭週年、三週年都要祭奠。

三週年最為隆重,做紙雜房子四合院,還有樓臺亭閣後花園、菜園子、眾多日用品,親戚們都上墓地祭燒,安頓逝者永久居所,中午在東家坐席。

至此徹底卸孝,守孝結束,過年可貼紅對聯,婚嫁無忌。

閻錫山仿照古制著孝“廬墓百日”,按鄉俗百日內不剃髮須。

後來在1935年和1936年,在河邊村村西進村的大路旁,豎起兩座六角石刻紀念碑亭,村裡人就叫“六角樓”,碑上有閻子明的身世和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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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座六角樓位於川至中學兩座跨街牌樓之東,與川至中學大門、照壁一起組成河邊入村口亮麗氣派的風景。可惜川至中學已蕩然無存,惟六角樓還硬強,歷經八十多年風風雨雨還矗立那裡,似乎倔犟。

而閻錫山在太原海子邊為父親興建的“子明圖書館”,俗稱萬字樓,古樸典雅,歷久彌新,至今是太原歷史標誌性建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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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字樓


近些年鄉村的婚喪鄉俗大致同前,還加入了西洋樂器和演藝,但看熱鬧的已不如從前,孩子們顯然少了,也難見那分專注和興致了。


舊時喪俗繁縟,多異,至知者稀。覽略,逝者使之魂頤,生者使之心安,為喪俗精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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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1912年8月8日,袁世凱公佈《勳位令》,勳位授於“有勳勞於國家或社會“人。勳位分六等,由高到低依次分為大勳位,勳一位,勳二位,勳三位,勳四位和勳五位,勳位由大總統親自授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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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川至中學是1918年由閻錫山出資興辦的一所私立中學,“川”取閻之字“伯川”,次年建成後,便將河邊村兩等小學併入川至中學,稱為附屬小學,徐向前元帥曾在此執教。閻錫山又出資10萬元在太原“德生厚”銀號建立基金,以其利息為該校經費。1923年,又籌集資金10萬元,增設商業速成科,設立科學獎。學校除免收學費外,還發制服、皮鞋,是當時設施完備的一所免費一流中學。1924年之後開始收學費,但費用較低,日佔時期損毀湮滅。類似命名的還有太原的川至醫學專科學校。

注3:所謂“二州五縣”,二州指忻州、代州。稱忻州、代州始於隋開皇年間廢郡存州,明初忻州領定襄縣,代州領五臺、繁峙及崞縣三縣。至清雍正二年(1724)升為省直隸州,忻州領定襄縣、靜樂縣,二州所領縣相加為五縣,二州五縣稱呼應該始於此,二州五縣鄉俗文化有諸多相同。到了民國廢府州留縣,歸屬發生了變化,但民間說慣了二州五縣。在我幼小映象裡,不識字的爺爺,一張口“二州五縣”隨口說來,不無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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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4:史氏鼓房在明朝就出了名,到史四這一代家喻戶曉,史四有三個兒子,老大是班主,吹笙。老二是班子裡的“樑柱”(吹嗩吶),老三史鳳柱(1920一2006),四五歲上就趴在二哥背上跑事宴,在二哥的調教下,六七歲上就拿起嗩吶學,有一回按錯了音,二哥將那個按錯音的手指按在桌角上,用銅煙鍋子敲腫,飯也吃不到嘴裡,他自己說:“生硬讓二哥打成了個吹鼓手”。二哥藝高心強,不幸英年早逝,年僅36歲。鼓房裡折了“樑柱”,不到十歲的鳳柱就頂起事,居然將班子撐了下來。十五六上,年輕氣盛的鳳柱在蔣村廟會,一炮打響,喝彩不斷,殷班主見這後生心勁大、功夫紮實,將來定有出息,便將女兒許配於他,從此,史鳳柱一舉成名。史鳳柱、史永全、史黃毛、王二忙等史氏鼓班,盛譽不衰,我小時候,一聽到他們的嗩吶響起來,撒腿就循聲而去。史鳳柱的兒子史憲金,在七十年代,憑著一支嗩吶吹進了地區紡織廠。史憲金二兒子,史志強人稱史二,漸有名氣,卻轉行經營水果。史永全四兒子,史愛寶人稱史四,還吹響在事宴上。老藝人王二忙兒子王俊文奏響北京,走出國門,近些年,由王二忙孫子王玉組建的王玉演藝團聲名鵲起,在傳統的響器裡注入現代樂器和演藝,我2015年回鄉聽了好幾場,果然不凡。

注5:張培梅(1885—1938),字鶴峰 ,原平王家莊鄉泥河村人,早年加入同盟會,參加辛亥革命,歷任團長、旅長、晉南鎮守使等職,後因與閻錫山意見不一,歸隱故里,抗戰爆發後,出任第二戰區執法總監,卻因身為執法官不能執法,晉軍一退再退,便憤然於隰縣南午城鎮服毒自殺。詳見李俊根著《抗日鐵血執法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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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參閱陳應謙資料,承張學明、續八寶、李俊根、張福根、陳雲田、王煥亭、溫代雲、閻建新、徐新偉、段世峰、劉陽、牛愛國、尹晉東先生,趙心寬、田建富同學,郭尚和老哥,水鍋鍋部分收藏照片,頗多助力,深表謝忱。

本文應屬文史性散文,雖查閱走訪函詢有日,然而山有險阻,路無坦途。尚存疑慮,猶恐失實,若見之,務請留言留址,以期格物致真,預呈謝意。

(本文來源忻州記憶,旨在傳播本土歷史文化。版權歸原作所有,向原作者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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