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看到一則新聞，感觸很深。
尋子十五年的申軍良夫婦和兒子申聰在廣州相見後，順利返回了濟南。申軍良說，孩子健談開朗，跟家裡人相處融洽。下一步要給孩子找個好學校，讓孩子有書可以讀，自己一定要好好工作，給孩子創造更好的生活環境。
看到這個大團圓的結局，我覺得心裡暖暖的。
在翻看評論時，大多數人也都送上了祝福，但還有一些人覺得孩子健康長大是養父母的功勞，應該感恩。
其實這種聲音不是第一次出現，在申軍良代理律師透露說要考慮對申聰養父母提起訴訟的時候，就已經冒出來了。即使後來申軍良本人澄清，律師的觀點不代表他家人的，這種聲音還是不絕於耳。
說句實話，申軍良痛失愛子十五年，造成這個悲劇的，不只是人口販子“梅姨”，還有申聰的養父母。
我一直認為，沒有買賣就沒有拐賣，販賣人口絕不是一個孤立的事件。正是因為買方的一己之私，才讓千千萬萬的家庭支離破碎。孩子找到了，還要回過頭來感謝所謂的養父母，實在是沒有道理。
我知道可能有的人會說，相較於沿街乞討、被販賣器官的孩子來說，申聰能上學讀書、性格開朗，全靠養父母。但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
1
一切要從十五年前說起。
2005年1月4日，申軍良正在公司上班，妻子在家照顧1歲的兒子申聰。誰也沒有想到，偽裝成鄰居的人販子強行闖入他家，當著妻子的面，把兒子搶走了。
等到申軍良帶著十幾個工友趕到家時，人販子早就不知道去向了。
可以說，兒子被搶走的那一刻，這個家庭就被徹底改寫了。
當時的申軍良已經在一家塑膠玩具廠做到中層管理，在普通人月薪五六百的時候，他已經拿到了五六千。
兒子被搶後，他辭掉了工作，幾乎變賣了所有的家產，全力以赴尋找孩子。
最開始的幾年，他跑遍了廣東幾個城市的大街小巷，聽說孩子被賣到珠海，他就跑到珠海挨家挨戶，一摞一摞貼傳單。
接著他又去了廣州、東莞、深圳……每個城市的角角落落都遍佈了他的足跡。可人海茫茫，一切的努力就像大海撈針一樣。
為了找孩子，他被騙過、被打過、被搶劫過，但只要有一丁點線索，他也會馬上趕過去，絕不錯過任何一絲找到孩子的機會。
對他來說，線索再荒唐，也是找到兒子的希望，錢可以失去，但不能失去機會。
2016年3月，參與拐賣申聰的人販子張維平落網，申軍良得知兒子被賣到紫金縣，他立刻趕到紫金縣尋找，可遺憾的是，他的兒子依舊沒有找到。
直到2020年初，警方通知申軍良，說找到了他兒子，他立刻去廣州做了DNA對比，最終證實，這真的是他失去了十五年的兒子申聰。
2
被拐賣的孩子找回來了，但這十五年的時間，已經給這個支離破碎的家庭帶來了無法痊癒的傷痛。
申聰的媽媽，在孩子被搶那天，精神受到了很大的打擊。這位不堪重負的媽媽，最終患了精神分裂症。
申軍良說，每年申聰生日，是她反應最大的時候，只要到了那天，她一定會渾身無力，躺在床上一天。這些年一直恢復著，但還是跟正常人不太一樣。
而在申聰找到之後，她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申聰身上，對另外兩個孩子、兩家的老人極少關注，眼裡只有申聰，每天變著花樣給他做好吃的。
申軍良在兒子被搶之後一直找，手裡的錢用光了，一邊找工作賺錢，一邊借遍了親戚，欠了五十多萬的外債。
這麼多年，申軍良常年在外，很少跟妻子和其他兩個孩子交流。
申軍良說，2017年底他回家了一趟。有一天他下樓接兒子放學，遠遠地看見兩個孩子彎著腰揹著沉重的書包走過來，他趕緊一手抓一個書包，跟孩子道歉。但兩個孩子說沒事，他們經常自己走回來。
兩個孩子很懂事，但跟爸爸也不親近，問什麼就回答什麼，不問就什麼都不說，申軍良感覺自己虧欠兩個孩子太多了。
而申聰這些年過得也不好，養父母家裡的條件很艱苦，還有一個女兒。在申聰去的第二年，養父母又有了自己的兒子。
這意味著這個不富裕的家庭要養三個孩子，而被當兒子買來的申聰失去了作用，可想而知他在這個家的待遇。
在警方聯繫上他之後，孩子經過權衡，明確選擇跟親生父親回家，他這麼做可能是心裡更想知道自己的根在哪兒。
身為父母，無法參與孩子們這些年來的成長，心中的愧疚和遺憾不是加倍關懷就能填滿的。作為孩子，這些年來缺失的親情，造成的心理傷害，也無法逆轉。
這十五年本應該是這個家庭最美好的時間，卻被堵在尋子的路上，一遍遍體會著艱辛和苦難。
3
但相較於被拐賣的其他孩子來說，申軍良一家又是幸運的。很多人還在重複著申軍良走過的路，有的人仍然堅持，有的人卻撐不下去了。
當年一起跟申聰被“梅姨”拐賣的，還有八個孩子。據張維平供認，八個孩子被賣到紫金（申聰也在其中），一個被賣到惠東大嶺。
在這九個家庭裡，其中一個家庭，真的家破人亡了，2008年尋找孩子的父親不堪重負跳火車自殺，到去世也不知道誰拐走了孩子。
後來孩子被找到，親生父親去世了，母親也改嫁了。當母親問到孩子願不願意跟她回家時，孩子果斷地拒絕了。
因為拐賣，原本幸福的家庭破碎了，本應濃厚的親情再也無法連接。
而被拐的孩子，又都經歷著什麼呢？
今年2月，在浙江一名女孩幸運被解救。
當天，這個女孩穿著單薄，光著腳丫報警，說父親王某打她。經過民警的調查，仔細詢問後才知道，女孩是被所謂的父親王某拐來的。
女孩是2013年被誘拐的。剛開始王某怕她跑了，關了她一兩個月，而在接下來的七年中，則對小姑娘非打即罵，長期虐待。
調查的民警說：
“因為長期受到精神控制，女孩已經不敢隨意出門，變得麻木了。”
在這七年裡，小姑娘斷斷續續地讀書，只讀到了五年級就輟學回家，完全沒有朋友，每天都在王某的虐待中度過。如果不是這次她鼓起勇氣報警，還不知道她接下來要經歷什麼。
但即使被解救，她的童年卻不會再回來，這段陰霾的經歷將跟隨她一輩子。
4
無疑，這些悲劇是人販子一手造成的，我們對人販子深惡痛絕。
在2019年的全國兩會上，人大代表張寶豔建議，拐賣婦女兒童犯罪最高調至死刑。
這個建議雖然沒被通過，但支持人數相當地高。不少人覺得唯有死刑，才能表達對人販子的痛恨。
我想，如果不是怕人販子在重刑之下做出極端行為，大多數人都會支持這個建議。
但是，造成悲劇的，不只是人販子，還有所謂的養父母。
在2015年，我國刑法修正案九修訂加大了對收買被拐賣婦女、兒童行為的處罰力度。
從“對被買兒童沒有虐待行為，不阻礙對其進行解救的，可不追究刑事責任”，修改為“處以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根據法律，買賣兒童都觸犯了刑法。收買孩子的人，說得好聽是養父母，說得不好聽，就是買家。
說重一點，買家才是罪惡的源頭，沒有買家，就不會有人販子鋌而走險，有買孩子的市場，才有人販子的猖獗。
不管買方家庭出於何種目的，他們都撕碎了另一個家庭，都不值得同情。而建立在買賣關係上的所謂“養育之恩”，完全不成立。
如果申軍良最後決定起訴申聰的養父母，那我舉雙手雙腳支持。
因為他們不但觸犯了刑法，還摧毀了申軍良一家的幸福。
一位本該前途無量的父親因常年尋子負債幾十萬，一位本該家庭美滿的母親患上了精神疾病，三個本來應該健康長大的孩子失去了父母的陪伴。
申聰的養父母就是把自己的滿足，建立在申軍良一家的痛苦之上。被摧毀的家庭難以重建，憑什麼毀掉別人家庭的人能得到同情和感恩？
他們，應該得到嚴厲的懲罰，畢竟沒有買賣，才沒有拐賣。
———— / END / ————
暖暖媽愛分享
北大碩士畢業。中科院兒童教育心理學博士班在讀。
當媽後，更關注科學育兒，親子教育，倡導有品質的生活
閱讀更多 暖暖媽愛分享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