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敘文抒情技法點撥


感人心者,莫先乎情

——記敘文抒情技法點撥

北大附中 朱 倩

自從法國文學理論家羅蘭·巴特提出“零度寫作”方式後,小說家往往在情感上保持“守零”的姿態,不再將情感滲入故事。為了顯示零度感覺,筆下的人物也往往帶有思想代碼的特徵,有人性卻無人情。這種小說固然能激發讀者對存在等形而上問題的思索,但沒有了情感的流動,故事難免乾澀生硬,難以撥動讀者的心絃,無法真正感動讀者。其實,真正的“零度寫作”不是不要情感,而是將澎湃飽滿的感情降至冰點,讓理性之花昇華,寫作者從而得以客觀、冷靜、從容地抒寫。

白居易曾說:“感人心者,莫先乎情。”那些情感澎湃激盪的小說,最能打動人心。當寶黛在桃花底下共讀“西廂”,我們體會到了愛情;當翠翠在爺爺逝去後獨守孤單,我們體會到了哀愁;當祥林嫂在寒風中拄著柺杖沿街乞討,我們體會到了絕望……現代化進程弱化了情感,技術爆炸的同時,人心卻不斷淡漠,那為什麼不用豐富蓬勃的情感來力糾時弊呢?情之於文,仍極為重要。因此,我們在記敘文寫作時,不僅需要以理服人,承載成長啟迪,還需要以情動人,寄寓悲憫情懷。

若要筆下流淌情感,我們便要在生活中多情、善感,在寫作時學會傳情。如何在記敘文中抒發情感呢?

最直接的莫過於敘寫人物的內心獨白,讓人物直抒胸臆,坦露心跡。我校高三學生王怡之在《我的名著閱讀故事》一文中便使用了這種方式:

寒壁,殘桌,漏席。寒風呼嘯的傍晚,我縮在一個破被單裡。一個留守兒童的苦是不為人知的。而十六年的時間,直接顛覆了“時間是一劑良藥”這一論斷。

記敘文抒情技法點撥


已經變黑的燈泡散發著昏黃的光,我手中泛黃的書本上的暗影任性地撕扯著書頁,獨留下那一行“聊以慰藉那在寂寞中奔馳的勇士,使他不憚於……”不憚於什麼呢?我的目光不自覺地轉到身旁熟睡的外婆的臉上。她用她佈滿皺紋的歲月,撫慰了這後半頁被撕爛的紙張,照亮了我心中波濤洶湧的黑夜,讓我有勇氣奔赴遠方的希望。

…………

“啪”,燈滅了。我回過神,坦然地直視著黑暗中的窮苦之惡魔,擦亮一根火柴,點亮蠟燭。這村莊裡,此時我恐怕是唯一醒著的人了。黑漆漆的天空似鐵柵欄般把我們所有人罩在一間鐵屋子裡,除了我,他們都在沉睡。

不管是不憚於什麼,我都會努力把鐵屋子的門打開,用書籍照亮人們的心靈,同他們一併衝出牢籠!在茫茫草原間,拯救那些缺愛又無能為力的孩子,讓他們的未來不再是灰色的!

這篇記敘文以留守兒童的視角敘述了自己閱讀名著的故事,又以第一人稱對人物的心理活動展開描寫:貧寒的苦痛無奈、無人理解的寂寞、與外婆相依為命的溫情與悲憫、直面貧苦的勇氣、相信未來的執著與堅定、拯救孩子的大愛情懷……文章通過內心獨白淋漓盡致地將人物的內心世界清晰而細膩地呈現在讀者面前,讓讀者更直觀地體察人物的情感,從而獲得真切感人甚至震撼人心的藝術效果。

除了內心獨白,也可以採用對話或呼告的方式,酣暢淋漓地表達人物的思想感情。以我校高三學生王澤揚《守門人》為例:

我很快鎮定下來,絕不能逃。我要做中國的守門人,守護黎民百姓,守護中國大門!我衝著廣大將士道:“吾輩從軍衛國,早置生死於度外,今日之事,有死而已!”將士們聞言也齊呼:“誓與致遠共存亡!”我眼含淚水,堅定執舵,加速撞向敵艦,決意與敵艦同歸於盡。

最後一次深情地凝視著這片我守護的海疆,我大聲呼喊:“人誰不死,但願死得其所爾!”祖國呀祖國,希望您能同我的名字一樣——世代昌隆!隨後,我全力開向吉野艦……

這篇文章講述了民族英雄鄧世昌在中日甲午海戰中抗敵的故事,歌頌了鄧世昌捨身衛國、視死如歸的愛國情懷。作者兼用內心獨白、人物對話、呼告三種方式抒發強烈的愛國之情,引發讀者的感情共鳴。

曹文軒在《小說門》中對情感有一個精妙的比喻:“它捉摸不定,它像你乘坐飛機飛過雲層時卻遇滾滾氣流,雲彩翻滾不息,無法識別這是一朵,那是一朵。它們是一堆——混雜的一堆。這裡面還有懊惱、傷感、無望、無聊、絕望並希望自己墮落等情感與慾望。在這流動的過程中,隨時還有新的因素加入,而任何一種新的因素的加入,都會對這種流動產生作用。那些因素互為滲透,互為滋養,又互相吞噬,絕不停留在原地,而還向前不斷地流動,真所謂泥沙俱下,渾茫一片。”憂鬱、沮喪、頹廢、歡樂、激動、苦悶……這些詞只是出於辨識表達的方便而加以粗略區分。其實,任何一種情感都具有複雜性和不穩定性,各種情感之間的邊界難以達到非黑即白的分明。

無論是內心獨白,還是對話呼告,直抒胸臆的抒情方式都希望能對人物的情感條分縷析,將其清晰地呈現在讀者面前,這就難免導致真實生活中複雜多變的情感在文本中趨向於單一固定。對情感的單一固定化處理,一方面使讀者能清晰準確地體察人物情感,另一方面卻也丟了生氣,失了神韻,未免有些可惜。因此,我們在寫作記敘文時,除了直抒胸臆外,還可以間接抒情,以體現情感的醞釀、流動。

含蓄之美為中國古人所推崇,在中國古典文學中處處可見間接抒情的例子。以《紅樓夢》第二十六回為例,當寶釵在怡紅院裡與寶玉言笑晏晏,黛玉卻被晴雯拒之門外,這時黛玉內心百感交集,不禁悲悲慼慼嗚咽起來。曹雪芹未像西方小說家一般剖析黛玉的心理活動,卻轉而描寫周邊的景色。“蒼苔露冷,花徑風寒。”“不期這一哭,那附近柳枝花朵上的宿鳥棲鴉一聞此聲,俱忒楞楞飛起遠避,不忍再聽。”蒼苔含露、落花滿地、晚風清寒、鴉雀驚飛,讀者通過聯想、想象,將這些古典意象在大腦中連綴成一幅蕭索清冷的圖景,置身其中,使黛玉之悲更深切,更能打動人。

抒喜悅歡快之情,我們可以寫桃花夭夭、彩蝶紛飛;表悲涼感傷之情,我們可以寫飄零的落葉、寒夜的孤星;看到落水的蜜蜂在水面無望地掙扎,我們感受到絕望;看到初生的秧苗在風雨中緊緊依戀著土地,我們又體會到辛酸。條分縷析畢竟是對情感的二次處理,不如借景物來營造意境,還原場景,讓讀者身臨其境去體悟感受。仍以王怡之《我的名著閱讀故事》一文為例,除了內心獨白外,文章還巧妙地運用了“寒壁,殘桌,漏席”“寒風呼嘯”“已經變黑的燈泡散發著昏黃的光”等環境描寫,為全文奠定了寒冷孤寂的情感基調,使得後面的內心獨白更有感染力。

此外,我們還可以運用因事緣情法。因事緣情,也稱“寄情於事”,指的是通過對生活事件的敘述來抒發情感。以我校高三學生孫義元《霸王槍》一文為例:

“三寸紅纓一丈槍,威震天下守為綱。”暮色裡,老人左手託一杆鑌鐵大槍,右手輕撫槍身,口中默唸著。恍惚間,老人彷彿看到了當年的自己,身手矯健,英姿颯爽。而今,人到暮年,腰腿再不像從前了……

“您非要這麼固執嗎?您看看這都什麼年代了,那霸王槍有什麼可守的?”兒子漲紅了臉,聲音不由得高了起來。老人握槍的手頓了一下,口張了張卻沒發出聲音。緩緩地,老人用布包好槍,徑自朝村後走去,不再說一句話。兒子意識到自己的話傷到了父親,一陣懊惱,趕忙跟了上去。

小說中,日軍侵華時老人曾執霸王槍與村民共同抗日,昔日的兄弟早已埋入黃土,而今只剩下老人獨自守護著霸王槍。“暮色”中撫槍,有時過境遷之感,“託”“輕撫”“默唸”“恍惚”等詞卻表現出老人對往昔的眷戀之情,首段已埋下了衝突。面對兒子的高聲質問,老人的錯愕、失望、悲傷席捲而來,卻又兀自打定主意。在這裡,作者沒有選擇直抒胸臆的方式,而是採用白描手法,用“頓”“口張了張卻沒發出聲音”“用布包好”“徑自朝村後走去”等動作來顯示老人的內心活動,更貼合老人身份,抒情也更含蓄有節制。

託物言志也是間接抒情的方式之一,我校高三學生陳果在《夢,落在信紙上》一文中就運用了這種手法:

日曆翻過了一天又一天,我期待的卻始終沒有到來。跑到學校門口,我望著半隱在一棵槐樹下的郵筒發呆。它身上有斑駁的鏽跡,綠色的漆已經不再完整,竟有些像老樹脫下的皮。只是老樹的生命循環往復,它卻終不會穿上綠色的新衣。

第一百零一次向收發室詢問無果。望著大腹便便的郵筒,我有些悵然……

一陣風吹來,郵筒底部嗡嗡作響,像民國時期老舊閣樓上只拉與自己聽的胡琴聲,咿咿呀呀地悲咽著。我能聽出,那是信紙無聲的吶喊和沉默的悲傷。原來,它比我更孤獨。

大夢方醒,我怏怏離開。

網絡信息化時代帶來便捷的同時,也讓詩意在生活中悄然退場。本希望通過信件來維繫友誼,結果在寄出信件後,“我”卻遲遲等不到回信,作者選擇郵筒來寄託哀思。大腹便便的郵筒早已鏽跡斑斑,被人遺忘在歷史的煙塵中,無人問津,那悲咽似在為自己哀悼。

上面介紹了內心獨白、對話呼告等直抒胸臆的方式,及借景抒情、因事緣情、託物言志等間接抒情的手法,我們在寫作時應根據不同的材料靈活處理,綜合運用,如此方能讓情感在筆尖更自然地流淌,也才能讓故事更有溫度,更具感動人心的魅力。

題 目

有一首歌這樣唱道(有改動):

回家的路,數一數一生多少個寒暑;多少的笑,多少的哭。回家,能抱一抱父母;說一說,羞澀開口的傾訴;拍一拍,肩上歲月的塵土。回家的路,或遠或近;再累也一樣堅持的腳步……

上面的歌詞引發了你怎樣的聯想和想象?請以“回家的路”為題,寫一篇記敘文,不少於700字。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