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在他人的牢狱中受到伤害，又在自我的疗伤中重又起航。
文 | 张月寒
2020年，很多人一定进入新一轮被反复问年龄或不断暗示年龄或被目光中隐含同情的阶段了吧。
《武林外传》里佟湘玉有这么一句话：是个人就得老，活不到二十五那叫夭折。她当时是以客栈老板娘身份怼员工白展堂的，当然辩论获胜。但是，在现在的社会，这嫌弃可以来自任何一个人，且你有时不一定有机会展开自身完整辩论。它潜伏在你生命中任何一个不经意的瞬间，无论再小心，似乎都会遇上。
《经常请吃饭的漂亮姐姐》剧照
指责别人的年龄，是这世间最残酷的一件事。因为唯有这件事，是他无法改变的。你基本只是指出一件事实，然后，让他一个人在尴尬中苦苦飘荡。但是，什么时候，在我们的社会，年龄变成一个人的错误了呢？它就像一个缺点，尤其在女性身上。但是，它不是啊。它只是事实、数字、任何人都会经历的一个阶段。你总会旁观过这样一个时刻：一个人正说一个女性多么多么好，末了叹一口气，说可惜年龄……仿佛只有年龄，是她自身无法洗涤的巨大污点，看着她就像看一个缺了一条手臂的艺术品，怜悯中带有一丝可惜。第一次被刺到时，这种伤疤会尤其簇新。
中国式关心喜欢在一见面时就问对方年龄。但是，关你什么事呢？你是在跟他这个人交往，还是跟他的年龄交往？标签化过度的我们的社会，想象力贫乏的人，是不是希望每每和人交往时对方最好印一张完整资料贴在自己额头，姓名、年龄、星座、血型……
不能进行有意思的聊天吗？不能发现对方闪光点并欣赏吗？不能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吗？不能亲近美好灵魂吗？为什么非要标签化一切事物？
你永远不知道外部世界怎么看你。有时来自别人的伤害，是如此寒冷。
《半个喜剧》剧照
张爱玲在小说《鸿鸾禧》中写，二乔和四美觉得结婚那天，新娘就是一个雪白耀眼的“完”字，未婚年轻的自己，才是主角。她写《倾城之恋》的时候，本来准备设定白流苏的年龄为三十几岁，又怕社会接受不了，最终把年龄改为28。我们对年龄的隐痛，持续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所处的社会的氛围，才能不那么苛刻和短视呢？
特定年龄才能干特定事情，是固有观念对个体的又一设限。仿佛过了三十人就不配追寻未来了。在一定年龄之前你没有交代一定结局，你的电视屏幕上没有写一个大大的“完”字，你就是人间之耻、罪恶之渊。30+的人不配拥有未来吗？特别是女性，仿佛不配追求任何东西似的，尤其是爱情。
每个人在这世上，所进行的自己的节奏是不一样的。有些人可能就是需要更多时间想清楚自己、弄明白世界，但不代表他们不能创造奇迹。
毕竟，年轻，对于所有人都是一瞬的事。
年龄有时也像怀揣的一个定时炸弹，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会爆了，被击碎的自尊心崩得你满头满脸。亦舒在《佩枪的朱丽叶》里说，她们年轻时，还分好女人与坏女人，今日，所有女性都得有收入，……以及保护自身。这也是为什么现在独身女性被指责年龄时，会感到莫名其妙以及不公平。她们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也没有给任何人添麻烦，整整洁洁存活在这个社会上，但就会突然有一天，一个人走来了，对你没有任何恩惠、也没有帮过你的一个人，就决定突然向你扔来这样一个炸弹——也是不礼貌的，然后毁了你那天的好心情。
《东京女子图鉴》剧照
陈乔恩在纪录片《女人30+》里说，“总是有一些不相干的人，比你还要在乎你的年龄”。但就算这时，被不礼貌的炸弹击中了，你仍要相信自己：你坚持那么多年自我不是为了给陌生人随意评判的。你没有任何罪，不需要在社交场合遭受凌迟。张艾嘉2004年拍了一部电影《20 30 40》，分别讲述这三个年龄段女性经历的故事，其中四十岁女人从夜店兴尽晚回舟回家脱塑身衣那段，真的很真实了。一代又一代女性，都思考过年龄这件事。所有岁月都在流失，所有人也都在成长。虽然很少有女性能百分百说自己在这个问题上通透了。但我觉得，到了某一步，很多人或许都能做到自我对它的和解。
当人处在所谓年龄话语权的洼地，能做的不是缴械投降，而是——不要相信一切让你感觉不好的人。在偏见的汪洋中，逆流而上是痛苦而艰难的，但如果逆流而上的背后是你一直坚持的价值、一直坚信的自我，那么，勇敢前行吧。就算全世界都反对你，你也会坚定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斗争是动人的，因为它是强大的，同时是酸楚的”，有才华的张爱玲说。
《20 30 40》剧照
我有一个梦想。希望有一天，在晴朗的天空下，女性的所有价值不再被年龄、外表、“乖巧”、“好嫁”、“听话”等一些特别局限的标签所定义。我希望各个年龄段女性的美，都能被正确欣赏、正视、呵护、赞扬。我希望人与人之间不再是标签式交往、标签式评价，不盲目评判别人。
生活的咀嚼中，虽然一切不可能总是甜的，但至少应有希望的微光闪烁。我们虽然总不免“困于过度的自夸和自鄙”，但未来的空气，哪怕只有一丝微甜，也是令人值得苦苦追寻的吧。
更好的世界，永远在明天。
作者档案
张月寒
已出版散文集《一个人的喧嚣》，长篇小说《花若瞳》。作品关注女性自我成长、情感困惑、都市心灵。
三联生活周刊
个人公号：月寒轻话题（ID：zhangyuehan1214）
个人微博：@作家张月寒
「全球经济 熔断时刻」
閱讀更多 三聯生活週刊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