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一場蔓延全國的新冠肺炎疫情目前已致數萬人感染，面對不斷更新的疫情數據，誰也無法預測自己會否成為被病毒選中的下一個。
儘管每個人被叮囑最多的是“少出門”，但患者需要救治，民眾生活需要保障，阻斷病毒傳播的通道需要守護，很多人不得不走出家門，堅守工作崗位。他們是血肉之軀，也會心生恐懼；超負荷的壓力，會將他們擊垮；讓家人處於危險之中，他們內心充滿煎熬……但職責所在，疫情不結束，他們不離崗。
中國網自2月10日起推出《凡人“疫”舉》系列報道，記錄疫情之下普通人的恐懼與擔當，記錄中國人抗擊疫情的犧牲與鬥志。平凡的崗位，平凡的人，或許，平凡是唯一的答案，但平凡的邊界卻從未能被定義。
張銀銀幫患者取家屬送來的生活用品。受訪者供圖
武漢市公安局東西湖區分局徑河派出所民警張銀銀盼望已久的1月22日終於到了，他把大包小包的年貨裝進後備箱，準備回家過年。去年他剛從部隊轉業，很多年沒在家過年了，父親已經催了好幾次，晚飯都準備好了，都是他喜歡吃的。
就在他要離開的時候電話響了，是所長打來的，問他能不能去高速路口值勤。“在部隊養成了服從的習慣，雖然心裡不情願，我還是下意識地回答沒問題。”
剛掛掉所長的電話，父親又打來電話問他走到哪裡了。他說臨時有任務，不能回家過年了，父親生氣地掛掉電話，他再打過去，電話那頭無人接聽。顧不得這些了，他開著裝滿年貨的車直接駛向高速路口執勤點。
1月23日凌晨，武漢市發佈當日10時起關閉離漢通道的消息。“本來0點到4點沒多少車出城，消息一發布，各個出口都擠滿了車。”張銀銀不停地為乘客量體溫，檢查是否攜帶活禽，一晚上沒休息。看到父親發來的 “在外面還是注意安全”，他的眼睛模糊了。
張銀銀幫患者提行李。受訪者供圖
高速路出口封閉後，張銀銀在入口負責貨車檢查。“全國各地的車都有，有的司機連夜趕路，有的連著跑了好幾個來回，還說只要有需要就一直跑。都是有大愛的人，我已經說不出更多感謝的話，只能儘快檢查放行，在他們離開的時候敬個禮。”
2月3日，張銀銀從高速路撤回，前往社區隔離點維持秩序，指揮交通。3天后，他主動申請加入武漢市公安局東西湖區分局組建的武漢客廳方艙醫院應急衝鋒隊，並承諾“不畏生死，不計報酬”。
他給出的理由是，自己曾是北京抗擊非典突擊隊隊員，有經驗。那是他入伍第二年的時候，覺得自己年輕、體質好，“不害怕，不知不覺就過去了。我們介入得晚，不到一個月北京就解封了。”
而這次疫情複雜得多，數萬人感染，一些無症狀感染者卻會傳染他人。“不害怕是假的，其實非典時就記住了‘皮膚不外露，口罩要貼緊’，有經驗只是我想去一線的說法，百姓有需要，總要有人上，遇到困難往後退不是軍人作風。”張銀銀說。
張銀銀在換水。受訪者供圖
2月7日，他第一次進入方艙醫院，提前2個小時禁食，提前1個小時穿防護服。“患者很多，現場很混亂，我們幫著患者辦入院手續，提行李，安撫他們的情緒，一刻也沒閒著。”
6個小時的班次終於結束了，但他又等了3個小時才出艙。“脫防護服需要半個小時，當時有40個醫護人員也在換班，我們不能跟他們搶。”
張銀銀說脫防護服的環節非常關鍵，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感染。“要經過3道門，每脫下一層都要洗一次手，總共要洗7次手，洗完手戴上新手套再脫下一層。自己不能脫自己的，還要有人幫忙，脫下的防護服要從裡往外捲起來，避免清潔工感染。”
長時間戴口罩使得他的鼻樑、耳朵有了深深的勒痕，一摸就疼。8個小時不吃不喝，出艙後他的嘴唇起了一層白皮，排出的尿液呈血紅色。
“2個小時後就有想要排尿的感覺，但是一忙起來就不想了，隨著活動量的增加，衣服全部溼透了，汗出得多了想要排尿的感覺也就沒了。後來有了成人紙尿褲，基本沒用上，主要是安心。” 張銀銀說出艙後大量飲水，尿液的顏色又正常了。
張銀銀（中）和同事們為患者跳廣場舞安裝音響。受訪者供圖
和他一批進入方艙醫院的民警有21人，他們的主要任務是安保，而實際上什麼都幹。張銀銀更是成了方艙醫院的“勤雜工”，引導患者辦入院手續，安撫患者情緒，扛水換水，分發餐食，組織文藝活動，幫患者拔床頭的釘子等等，事無鉅細。他也因此獲評“先進標兵”。
為豐富醫院的生活，他組織帶動患者跳起了廣場舞，“大家一下子融到了一起，跳得很開心，跳完後相互間還拉起了家常，整個大廳不再死氣沉沉。這一刻我充分體會到文化的凝聚力，而且文化還有抵抗力。”後來，他們還組織了一場由醫患共同參與的文化匯演。
因為他常把“有困難找警察”掛嘴邊，這句話就成了方艙醫院的流行語，其他人解決不了的“疑難雜症”也都交到他這裡。
張銀銀（左）安撫患者。受訪者供圖
有一天，護士向他反映一名患者怎麼勸說都不願轉院，情緒很激動。“我這裡是最後一道屏障，如果勸說不成，只能採取強制措施，但我還是決定先耐心勸說。”張銀銀說經詢問得知，這名患者已經連續轉院3次，但沒有人告訴他病情，他對醫生失去了信任。
張銀銀先跟醫生溝通，請醫生當著患者的面詳細說明病情，並告知他將要轉到哪家醫院，條件如何，怎麼治療。之後又單獨與患者零距離溝通。
“要求的是至少保持1.5米以上距離，但距離太遠感情也就遠了，我就拉著他的手，用對講機和外面等他轉院的醫護人員溝通，聽到他們的說法和裡面的醫生完全一致，他的情緒緩和下來。”張銀銀說。
他用了近一個小時最終成功說服患者轉院，嗓子疼了一兩天。“有時候活動幅度大了，原本貼緊的口罩出現一條縫，鼻樑處有風透進來，但擔心也沒用，一旦進了艙，就生死有命了。我能做的就是放平心態，做好防護，一忙起來，聽到患者說謝謝的時候，害怕就不見了。”
患者的樂觀也鼓勵著張銀銀。“有個90後女孩完全不像病人，剛進來的時候，我幫她提行李，她幫別的患者提行李。她對方艙醫院的一切都很好奇，整天蹦蹦跳跳，還跟我一起安慰別的患者，看著她這麼輕鬆愉悅，我的精神也放鬆了。”
張銀銀（左二）和由患者擔任的志願者們準備去取餐。受訪者供圖
張銀銀和另外2名民警每天要換二三十桶水，發五六百份飯。有一次換水的時候，他的手滑了一下，水桶掉下來。旁邊一名高個兒患者一把抓起水桶放在飲水機上，還指著從地上撿來貼在身上的“保潔員”標籤說：“以後這種事找我，我是保潔員，身體好得很。”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裡的患者自發組建了志願者服務隊，高個兒患者是組長，他主動打給張銀銀說有事打電話，需要多少人手他一招呼馬上來。有了他們的幫助，原本一個小時的換水時間減少到二十分鐘，一些情緒低落的患者在他們的勸說下心情也慢慢好起來。
治癒出艙的患者越來越多，3月1日，張銀銀這批民警被換下休息。隔離期間，他在準備武漢大學法學博士考試，“轉公安後臨時決定的，不懂法就幹不好業務，不能為百姓解決實際問題。”張銀銀說。（記者 金慧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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