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話《金瓶梅》五十六:苗青害主,西門枉法(下)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苗青結果他家主苗員外的時候先是割喉,再推進河裡,但結果隨行小廝的時候只是用棒敲暈,再推進河裡,本以為乾淨利落結果還是留下了後患。

沒過多久,已經到年底了,老漁翁帶著安童到河口賣魚,剛好撞見陳三、翁八在船上飲酒。漁翁教安童寫好狀紙,告到巡河的周守備府裡,周守備見沒有贓物沒有證據,只有一紙狀書,就不接案子。安童再告到提刑院,夏提刑見是搶劫案並帶有人命,即差緝捕隨安童前往,將陳三、翁八拿獲到案,這二人也是沒點骨氣,還沒用刑就據實招供了。於是夏提刑監下三人,下令捉拿苗青,又是剛好元宵節,抓人的提刑吏放假不上班。這就給了苗青脫身的機會,有衙門內和苗青相熟的人給苗青通風報信,苗青跑到樂三家中躲避。無巧不成書,樂三就住在獅子街韓道國隔壁,他老婆與王六兒交厚,這才有了下面的情節。

樂三老婆知道王六兒是西門慶包在外面的姨太太,通過她找西門慶或許可以開脫罪名。苗青得到這一救命渠道,趕緊寫下說貼,封了五十兩銀子,再附上兩套妝花緞子衣服,交予王六兒,把王六兒歡喜得不要不要的,答應為苗青說下此事。人命官司竟然想用五十兩銀子和兩件衣服打發,明顯苗青就是在欺騙王六兒沒見過世面。西門慶雖然包了王六兒,但也不是經常去王六兒家的,除非是和家裡的太太玩膩了,現在花街柳巷又去不得,才會找王六兒快活。

一直等到十七日日西時分,王六兒見到玳安夾著氈包,騎著頭口,趕緊攔下,如此這般說與玳安聽,又拿帖與玳安看。玳安早先跟著西門慶在外闖蕩江湖,現在又跟著西門慶在官場耳濡目染,可謂見多識廣,如今也混成老油條,知道這種人命關天的事最容易撈油水,就說:“我也不管苗青給王六兒和西門慶多少,要我玳安傳話當跑腿,就得先給我二十兩銀子。”王六兒也是個打太極的老手,說事成之後自己拿不到錢也不會少了玳安,接著就想請玳安進屋喝酒。玳安吃了一甌就走了。

玳安回到家,也不說什麼事,就說今天遇到王六兒,說有急事要見大官人,想請大官人到獅子街一趟。玳安說話也是下滿了套,要是他一回家就和西門慶直接說明原委,西門慶可能想都不用想就拒絕了,這個苗青是誰,他的命關我什麼事?隨後西門慶騎馬,帶著眼紗、小帽,玳安、琴童跟隨,到了王六兒家。王六兒拜見後,先不提正事,只閒扯一些漫無邊際的話。王六兒看時機到了,請西門慶入內屋,把事情說明,並把文書給西門慶看。西門慶看過,問苗青拿了多少禮物謝她。王六兒從箱中取出五十兩銀子,並說事成還許兩套衣裳。西門慶笑道:“按照案件的情節和涉案金額的大小,苗青完全可以判一個凌遲罪名。拿這點銀子來做什麼!還不快送與他去!”五十兩銀子對王六兒來說可是天大的數目,而對於西門慶來說九牛一毛都算不上,西門慶眼裡的目標是更大的獵物——苗青不法獲得的那些銀子。

王六兒一聽,感覺自己被苗青欺騙了,趕緊叫來樂三媳婦,添油加醋說了些恐嚇性質的話,並將原禮退還。苗青聽完樂三娘回話,“猶如一桶水,頂門上直灌到腳底下。”冷靜下來之後,覺得可能是自己給的錢太少了,畢竟對方是清河縣首富西門慶,於是狠下心,只要救命,寧可把二千貨銀都使了。樂三幫著算賬,要是想西門慶肯幫忙,至少得花一千兩,再加其餘節級、緝捕等人,得再花五百兩至少。但是苗青當時分贓的時候,分的是貨物,現銀都分給了兩個船伕,現在手頭沒錢,希望西門慶可以寬限幾日。這樣,苗青小命就算保住了。

苗青託經紀人樂三出賣貨物,畢竟現在自己官司纏身,不便出面,不消三日,就把貨物都賣掉了,一共賣得一千七百兩。賣得銀子後,苗青加了五十兩銀子,同之前的五十兩並四套衣服,翻倍感謝了王六兒。送給西門慶的一千兩銀子,則是拿幾個酒罈裝著,還宰了一口豬,抬送到西門慶府上。想進西門慶家門也是困難重重,把門的幾個小廝,都知道這個案子,玳安、平安、書童、琴童四個又敲詐了十兩銀子才放苗青進門,過後玳安還去王六兒那再要了十兩銀子。真的是一人得道,雞犬都能昇天。西門慶收了銀子,又問到衙門裡其他涉及此案的官吏都收了打點,便叫苗青不可久住此地,還得星夜離開。苗青走回到樂三家收拾行李,所剩僅餘一百五十兩銀子。再拿出五十兩,並餘下幾匹段子,謝了樂三夫婦。苗青最後只剩了一百兩銀子,至五更時,僱了遠行牲口,起身躲往揚州而去。

閒話《金瓶梅》五十六:苗青害主,西門枉法(下)

收了一千兩銀子的西門慶,很慷慨地分給了提刑院的一把手夏提刑,分錢的時候連明細都向夏提刑一一展示,全然一副有錢大家賺,賬數公開透明的樣子。西門慶這樣子做與其說五百兩銀子對他來說微不足道,倒不如說是他的精明細算。夏提刑是窮人出身,靠自己一身武藝走武官之路一路到此,可謂是人窮志短,五百兩銀子對他來說可能是一輩子的收入,西門慶與其自己嚥下這麼大的蛋糕,不如分一半出來給夏提刑換個清白,同時又把責任分了一半給夏提刑,自己少擔點風險。從開始接觸這個案子,到想謀取苗青的贓款再到分一半錢給夏提刑,現在的西門慶,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面對韓道國叔嫂通姦案時那個不知所措的西門慶了,而是對程序老練,收起錢來得心應手,深具梟雄的權謀與霸氣的清河縣提刑院二把手了。

另一個成長的人是玳安。如今的玳安也早已不是跟在西門慶鞍前馬後,對西門慶言聽計從,無端挨吳月娘罵的跑腿小廝了。他已經成長成一個狠角色,面對苗青的案子時,他很快就反應到可以為自己撈一筆油水,而且堅決果斷又很圓滑,雖然他知道王六兒早晚可以見到西門慶,但是他更加知道苗青這個案子根本等不得幾天。對於一個小人來說,二十兩銀子是多大的天文數字。

還有一個已經成長的人物是王六兒。她已經是對自己的魅力有了新的自信,自信可以幫苗青說情,自信能夠說服西門慶,通過這件事她還學到了上流社會人物的無恥和心狠手辣。自此她甚至還掌握了一條進入上流社會的路徑:巴結住西門慶,守住這一條獲取不義之財的路。

這一回看來,每個人都是贏家,皆大歡喜,除了給各位打工的苗青和枉死的苗員外。

正是:善惡從來報有因,吉凶禍福並肩行。平生不作虧心事,夜半敲門不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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