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法利夫人》的時代,活著只是“某某”夫人,死了才是真的愛瑪


《包法利夫人》的時代,活著只是“某某”夫人,死了才是真的愛瑪

1845年,24歲的福樓拜在經歷了因壞疽致死父親的悲劇,六週後,喜愛的妹妹也死於產後的產褥熱,連續兩位親人的非正常死亡對他的打擊是空前的,於是他逃避般地去近東地區散心。

許是那濃得化不開的悲傷心境所致,十八個月後,福樓拜帶著一身病痛回家,把自己關起來,開始創作。

1856年,福樓拜把花費四年四個月,寫就的多達一千八百頁稿子,刪減至不到五百頁的《包法利夫人》,發表在《巴黎雜誌》上。


《包法利夫人》的時代,活著只是“某某”夫人,死了才是真的愛瑪

他曾對朋友說過這本書將得到:"雷鳴般的掌聲",是的,也的確如此,這本書一舉奠定了他在文學上不朽的地位,但對他的影響,也是深遠的,或許,也是他本身早期極端又矛盾思想的,現實宣洩"出口"。


年少時,偶然被"經典名著"的噱頭吸引,而讀了這一系列的小說,其中對《包法利夫人》的看法最為複雜,一方面從淺顯的故事性來看,這只不過是一個所謂"虛榮"得不到滿足,而導致死亡的悲傷故事。

於現實而言,意義不大,畢竟在現代來說,"虛榮"雖然還帶有貶義的意味,但實際上,直白地追求金錢,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坦蕩而現實的。

但另一方面來看,尤其是當時正好是懵懂的"X啟蒙"時期,於是面對這種愛情觀、婚姻觀是知道有點不對的,但也會有所幻想。


《包法利夫人》的時代,活著只是“某某”夫人,死了才是真的愛瑪

等到現在偶然想起,再重溫時的感受,卻幾乎完全推翻了此前的觀感,尤其是故事裡想表達的核心觀點,不太覺得只有愛情與婚姻的拉扯,或者只是因為"虛榮"而產生的悲劇。

更多想到的,恐怕是放在當時那個時代背景之下,作為女人,作為只能依附男人生活的某某之女,XX夫人的,被符號化的人,個體對於"理想"的抗爭,在時代的洪流下,呈現出來的必然悲劇。

更可怕的是,除了時代,所謂本身的,由成長慢慢造就的"性格",與現實主流的格格不入,更是加深了書中人物的悲劇性,尤其是主人公"包法利夫人",們。(其實書裡有三個被冠以包法利的"夫人"。)


有一句話說: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其實不對,在《包法利夫人》的故事裡,"理想"的天堂早已客滿,而退而求其次"想要得到更好"的人間,則在一次次的失望中,把她"生存"的空間全部塞滿,於是她的"路"只剩下一條,那就是通往"死亡"的地獄,那裡空蕩蕩的,或許可以安放她,無處不"煎熬"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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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愛瑪到包法利夫人之路

生活只能妥協,時代需要反抗

1789年,法國爆發了一場聲勢浩大的革命,統治法國多個世紀的波旁王朝及其統治下的君主制在三年內土崩瓦解。直至1830年,巴黎人民發動"七月革命",此次法國大革命才算"正式"結束。

但其實在1848年還進行了一次革命,法國人的數次"努力",其實也只是為中產階級增強了力量,對於普遍的"大多數人"來說,實際上根本沒有任何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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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不上不下"的福樓拜,先是用"大家"都使用的逃避方式,諸如做白日夢,酒,毒品(大麻、鴉片等),淫亂,無政府主義,浮華等等,但是嘗試過後的他,除了一身的病(據說是梅毒。),花了小半遺產,其他什麼都沒有得到。

或許是因此,於福樓拜來說,真正感悟到的,令他燃起創作衝動的,只能是他對於這個時代的"反抗",或者換句話說就是一種警示般的"吶喊"。

他想要以這個故事,"打醒"那個時代所有"美好"的幻想和優越感,福樓拜真正想批判的是那個粗鄙時代的種種,譬如"先生、夫人"們的道貌岸然以及小人得志。


正如故事以查理,這個一切的源頭,也是"包法利"這個姓的繼承者開頭,仔細的描寫他的成長軌跡,就是在向我們展示一個被時代製造出來,最"正規",被認可的"好人"象徵。

如上文說到底的,其實這個"包法利夫人"雖然指的是愛瑪,但實際上和查理捆綁在一起的有三個包法利夫人,母親,前妻以及現任,從頭至尾,當一個女人在那個時代長大後,只能走嫁人這一條路,社會不會給她們任何機會去自己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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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不入?

何況,愛瑪最大的悲劇還是來源於一個農民的女兒,居然被授以"良好"的教育,這本身就是一種錯位。

誠然,天下父母心,小時候只能依附父母時,由不得她選,但這種"為你好"的家庭教育,加上後續在修道院的種種矛盾的教育,如一面是修道院"正常"教的跳舞、地理、素描、彈琴等等,但另一面則是潛移默化的"幻想"教育。(其實就是一些諸如浪漫的言情小說,用現在的話說,叫"文青"培養。)

這本身就是一種矛盾的拉扯,因為一個人的性格在成長的過程中,總是會受到外界的影響,尤其是在敏感的青春期,這一段的觀念形成是很容易被深刻影響的。

於是愛瑪正好成為那個深受影響的"犧牲品",沒錯,她從來認為自己應該是那個"公主",自己這麼美麗,會很多"上流社會"才懂的"生活",那麼應該活成想象中的"公主"生活才對。

但現實很無奈,愛瑪還是被父親的"父母之命"嫁給了一個木訥的醫生,而不是幻想中的"王子",愛瑪的妥協也是因為那個時代,女人除了嫁人別無選擇,而嫁誰,一開始也只能聽從父親的選擇。


《包法利夫人》的時代,活著只是“某某”夫人,死了才是真的愛瑪

所以愛瑪就失去名字,被冠以夫姓,成為了包法利夫人。


如此才是福樓拜埋下的第一個"雷",平庸而粗鄙之人被時代包裝成"最好"的丈夫,最受社會肯定的"好人"。

而愛瑪被成為包法利夫人,只要開始露出一點點對丈夫的不喜,以及失望,就成為被唾棄的對象,只要更羨慕更好的生活,被打上"虛榮"的標籤。

雖然不能完全把所有罪責都歸到時代,但一個"幫兇"的位置是難以逃脫的,其實當愛瑪成為包法利夫人的那一刻,悲劇就已經註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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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婚外情到出軌

"虛榮"的執著VS嘗試的理想夢

其實這本《包法利夫人》的原名《Madame Bovary》,副標題是"外省的風俗",而對法國人來說,對巴黎以外的地區,他們都稱之為"la province"(外省)。延伸到故事裡,愛瑪一直想進入的,是由"外省"到真正的"巴黎"生活。

福樓拜想以此鄙夷那個平庸年代的粗鄙社會,在這種大環境的影響下,順從的"愛瑪"就是最好的典型人物,也是一切衝突的結合點。

之所以如此設計,其實源於當時"不明顯"但如天塹一般的階級分化,不是那種所謂"上、下層",而是所謂"中產階級"的內部,還有的以各類"可笑"標準而天然形成的劃分。

很不幸,即使愛瑪成為了包法利夫人,她還是一個最底層的"中產階級",這就是現實,或許是她開始認識到這一點,即使她從"農民"上升至"中產",還是改變不了本身的"烙印"。


《包法利夫人》的時代,活著只是“某某”夫人,死了才是真的愛瑪

其實很多讀者會認為她所謂出軌,是一種虛榮的原因,是她嚮往浮華的生活,不滿足現狀,但是藏在內心的幻想,或者說與外界交織下的"產物",則是一種渴望打破現實,追求"理想"的超前意識。

只不過被包裹在金燦燦的"慾望"裡面,所以看起來尤為"拜金"。當然,在那個時代,尤其於包法利夫人來說,這種"理想"是不被允許的,且根本不肯能達成的。

映照到現實來說,就像是一個在民國時,追求浮華"上流生活"的漂亮女人,卻硬要把自己定位為,嚮往風花雪月的文藝女青年,或者簡單來說就是以為自己追求的是"公主"應該的生活,但沒想到,那只是虛構的浪漫小說中,不切實際的幻想而已。


其實包法利夫人後續,從婚外情到出軌的兩段感情,也只是想追求那個存在她幻想中最"理想"的夢,其實從當時人們角度來看,或許是無可厚非的,畢竟所謂"上流"的夫人們、公爵們都是如此做的。

這體現於很多那個時期的作品中,比如《安娜·卡列尼娜》中的安娜也是如此,只不過比起愛瑪來說,安娜至少是"貴族",所以於愛瑪來說,想要衝破社會賦予的桎梏,更加艱難。


《包法利夫人》的時代,活著只是“某某”夫人,死了才是真的愛瑪

安娜

當然,關於宗教的影響對愛瑪來說,也是她"必須"順從的成為包法利夫人,但又難以老實地永遠當包法利夫人的原因,因為在那個平庸的時代裡的宗教,已經無法成為一個人精神寄託的出口,而只能成為一個用教條主義,製造標準"女人"的"學校"。

而越是教條,越是激起矛盾的浪漫主義之心,越是壓抑,越是讓愛瑪堅信那些"書"裡的人生,就是自己真正想要的"理想"生活,於是此後都為之不斷地"奮鬥"。


但很可惜,福樓拜想要的是批判,而不是拯救,所以包法利夫人在不斷想追求"理想"生活的時候,也就是從美好天堂幻想,掉落在殘酷的人間的現實。

可悲的是,人間並不美好,於是她連續兩次遇上的都是"惡魔",有一句話叫"地獄空蕩蕩,惡魔在人間",寓意的並不只有那些罪大惡極的壞人,更多想批判的,還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小人。


《包法利夫人》的時代,活著只是“某某”夫人,死了才是真的愛瑪

第一個"惡魔","戲精"羅道爾夫,換成現代話來說,他就是以這個有錢有閒的暴發戶富二代,還是一個十分清楚自己是什麼人,想要什麼的"聰明"的公子哥。

所以,其實他一眼就看穿愛瑪的"理想",所以才能用幾招,諸如欲拒還迎,苦情戲等等,把這個"不滿婚姻"的少婦玩弄於股掌之中,當然,於羅道爾夫來說,把玩一番還是可以的,畢竟愛瑪很"不錯",但真要付出什麼則不可能,所以愛瑪就悲劇了。


《包法利夫人》的時代,活著只是“某某”夫人,死了才是真的愛瑪

這版的萊昂真的太帥了......

而第二個"惡魔",準確來說,更是愛瑪自己"作死",把當初發乎情止乎禮的"遺憾"當做,又一次接近"理想"的跳板。

卻忘卻當初的小男孩萊昂,已經脫變成為了一個接近"上流社會"的鳳凰男,這個靠女人上位(已經和某個人的女兒訂婚了。)的萊昂,其實和自己一樣,都是一個想要"理想"的人,只不過,愛瑪想靠男人"上去",而萊昂已經靠女人"上去"了。


很顯然,福樓拜對愛瑪的兩次打擊,尤其是後一次的"鏡像打擊",正是一種從內部戳破這個平庸社會最醜陋的一面,去沉重打擊"他們"的優越感。


《包法利夫人》的時代,活著只是“某某”夫人,死了才是真的愛瑪

失了人間,沒了天堂

時代桎梏+後天"性格"=死亡地獄

如果說,"順從"成為包法利夫人是對天堂幻想的破滅,那麼連續兩段追求"理想"的失敗,則是把在擁擠人間艱難生活的愛瑪,徹底擠到危險的邊緣。

而且還要加上,商人勒樂這個"頂級惡魔"在從旁協助,讓愛瑪一步步走入"消費主義"不切實際的慾望陷阱中,誘惑著她走向"死亡"。


《包法利夫人》的時代,活著只是“某某”夫人,死了才是真的愛瑪

誠然,在很多讀者看來,愛瑪的"虛榮"是自身的因素,但是,正如現代同樣盛行的消費主義和拜金主義一樣,很多時候,人是很難控制自己的,很多欲望是與生俱來的。

如果說對"金錢"、"奢侈品"等是被唾棄的慾望代表,那麼對房子、車子以及所謂"未來美好生活"的嚮往,就不是慾望的代表了?難道被冠以諸如"理想"、"安全感"、"家庭責任"等正面詞彙,的實際慾望,就不是慾望?

其實人類的人性從來都是不完美,有瑕疵的,只不過在每個時代,這些瑕疵都被賦予了種種,或正面,或方面的定義。(當然,所謂的“好”的手段,其實也只是被大多數賦予的正面“定義”罷了。)

所以,在批判者福樓拜的筆下,"惡魔"才是平庸時代的幸福掌控者,而"好人"查理,以及愛瑪只能是那個時代的"犧牲品"。

好在看不到的地獄很空,惡魔都肆意地在人間獲得無比瀟灑,於是看清一切,明白一切的愛瑪,終於"放棄"了,既然天堂進不去,人間不歡迎,那麼或許只有地獄可以得到一絲喘息。


《包法利夫人》的時代,活著只是“某某”夫人,死了才是真的愛瑪

不是包法利夫人,愛瑪該休息了......



寫在最後:

之所以想從時代、性格和福樓拜想構建、批判的當時社會角度解構這本《包法利夫人》,還是因為,很多時候,經典之所以成為經典,除了"小愛"的愛情之外,更多的還是有著可以跨越時空的現實意義。

倒不是想隱射什麼,只是即使用現代的價值觀去看當時的愛瑪,亦或包法利夫人"們",其實都是一種時代桎梏加主觀性格的疊加"必然"。

所謂"虛榮"只是外殼,至於內裡所傳達的種種,千人千面的解釋裡,總有屬於你的看法。

悲劇之所以是悲劇,是因為它的"必然"。

個體VS時代,永遠只能承受,天堂客滿,人間擁擠,只好去地獄,因為那裡空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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