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西蘭的,最後一批中國遊客 (1)

前言:在新西蘭幹了幾年導遊,我從來沒有想過整個華人旅遊業會這樣在2月旺季嘎然停止。南半球是反季節,加上春節假期,所以每年的1-2月是華人來新西蘭旅遊的旺季。但今年因為疫情,整個行業都徹底打亂了,我想從一個當地導遊的視角談一下我接觸到的最後幾個大陸游客同胞。


排版:Elaine


1月14日,我開始帶春節前的最後一個團。這個團有些特殊,雖然是去年10月就在談,但四位客人中有兩位的出籤是到了1月初才出來。因為是渠道來的單,之前我也沒有收定金,所以我一度以為未必能成行了。


做旅遊的這幾年,春節都沒法和家人在一起。去年我就計劃好,今年的春節不帶團。這個南島團21日結束,我覺得時間上剛剛好,所以給了同行優惠價格接下來了。另外年底還接了一個國內旅遊平臺來的霍比特螢火蟲一日遊訂單,時間是2月3日。


基本上來說,這個春節我反而歇下來。而且我也想過了,春節假期各旅行社都是缺導遊的,如果真的想做,到時候還可以臨時接單。有經驗受歡迎的老導遊,旺季是不愁訂單的。

新西蘭的,最後一批中國遊客 (1)

新西蘭的,最後一批中國遊客 (1)


那個時候關於武漢的疫情,已經開始有不少信息了,但讓人有些眼花繚亂,無法判斷。不過那時大家最關注的不是新冠肺炎病毒(延伸閱讀:病毒簡史)。還記得1月初的那兩週,我們的華文媒體最熱門的話題是啥嗎?是澳洲的那場山火。那個時候不少人在轉的是《沒有澳洲那場大火,我都不知道中國33年前那麼牛逼!》。


看完後百味雜陳,特別是看到那麼多認識的朋友也會轉發點贊此文,我有些如鯁在喉。我在1月13號的朋友圈轉了方可成的《33年前的大興安嶺大火絕不是一曲凱歌》一文表述了自己的看法。比較可惜,此文後來被404了。那篇文章裡有一段話我覺得說得特別好。


“小災小歌唱,大災大勝利”的那一套早在33年前就已被中國新聞界淘汰。然而,在進入21世紀20年代的今天,以流量為導向、打著“90後”旗號的自媒體卻又重新從歷史垃圾堆裡撿起了這一套。


大興安嶺的火災我是有記憶的。雖然當時還是個孩子,我仍然記得那時讓人揪心的感覺。因為從當時國家的新聞跟蹤來看,火災的產生和蔓延,與地方政府和林場的官僚有著相當的聯繫。而用數百位消防員的生命換來的滅火結果,只有慘烈和悲壯,和自豪恐怕是扯不上一點關係了。


澳洲山火為什麼撲不滅,我推薦大家讀一讀三聯的《澳大利亞山火,為什麼撲不滅?》。不過當不少國人在譏笑和嘲諷澳洲政府的無能時,現在想起來新冠肺炎病毒已經在武漢悄悄的攻城略地了。隨便說一下,大家無比關心的澳洲山火整體來說早已熄滅了,和歷史上發生過的其他巨型山火一樣,最後它也是靠自然的力量撲滅的,因為終於下了幾場大雨,甚至還有冰雹。


我曾經在澳洲生活了1年半,所以對這個山火的規模和最後的結果都並不意外(延伸閱讀:澳洲山火雖猛,猛不過人心)。路上和客人聊天時,也談到了這場火災,但行駛在新西蘭的美景裡,這些話題都是零零星星而已。後面的幾天,我帶著客人從基督城出發,穿過了最經典的新西蘭南島中路。

這裡有星空小鎮蒂卡波湖(延伸閱讀《新西蘭觀星指南》),魯冰花在夏日暖陽裡基本開完,但星空卻格外的清澈明亮。我們在白雪皚皚冰川環繞的庫克峰腳下徒步,看猶如天空潑了牛奶的塔斯曼冰川湖。我們還路過宜人的瓦納卡,看望了那孤獨的湖畔柳樹,最後到了新西蘭旅遊的明珠皇后鎮。中線最大的特色就是湖光山色,一路都是湖和山,卻又各不相同。


新西蘭的,最後一批中國遊客 (1)


1月18日,蒂阿瑙湖到了。到了這裡,行程過了大半,次日去了峽灣後,我們就將沿東海岸回基督城了。蒂阿瑙湖對面的芬蘭國家公園是南秧雞(延伸閱讀:死而復生的拉薩路)最後的避難所,這種一度滅絕超過50年的動物再次神奇的出現在了人類面前。鎮口湖邊那尊呆萌的雕塑講述著它們在人類到達後的坎坷經歷。


我觀察過絕大多數遊客匆匆而過,少數最多和雕塑合個影,但並沒有多少遊客認真瞭解過它們的故事。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裡,一個看起來傻乎乎的鳥兒,它們的生死和千里之外來到這裡的人似乎確實並沒有多少關係,就像眾多其他已經滅絕的新西蘭特有鳥類一樣。


1月19日,網上刷屏的是某女子開車進故宮的事情。朋友圈在轉奔馳新一代梅賽德斯的廣告圖片,核心語是“每一處角落,皆可縱橫”,不知道是否有人惡搞,又或者奔馳確實有那麼一個廣告語。但下面那個括號“包括故宮”,我相信絕對不是奔馳本意。


各類網絡人肉和搜索,幾乎已經半公開了這位女子的家世背景。說實在,雖然我覺得她炫耀式的將自己的生活在網絡上展示出來惹了個大禍,有點可笑,但我卻也並不覺得有何不妥。畢竟,這些年不少私家車進了故宮,如果真要問責,恐怕板子應該先打到故宮博物院。


但無論這位女子,還是故宮博物院,都沒有被打板子,因為中文網絡世界的熱點切換是迅速的。一個月後,這個話題幾乎沒有再上過熱點,僅有一個笑話說今年華夏大地多災多難是因為她開車踩了龍脈。


有沒有踩龍脈姑且不說,這位女子和故宮博物院確實被放過了,因為之後武漢的疫情迅速的進展超出所有人的想象。普通人的注意力確實是被動的,按《烏合之眾》的說法,那就是群體的無意識狀態。所以我們需要能夠持續,深度的挖掘真相的媒體去試圖找到事實的真相,而不是就那樣輕易過去了;當然,前提是我們得允許這樣的媒體存在。


新西蘭的,最後一批中國遊客 (1)

在那之前,武漢的朋友圈都還是調侃式的談著疫情的多,比如“世界人民都覺得中國是疫區,中國人民都覺得武漢是疫區,武漢人民都覺得漢口是疫區,漢口人民都在開心的辦年貨,不想搭理你們。”。但朋友圈同時也在傳播著很多的微博求救或視頻,畫面或內容真假難辨,卻都無一不讓人恐慌。華人的世界氣氛一下子凝重起來,武漢到底怎麼了?真相到底是什麼?


一切的分水嶺就在1月20日。


這天早上我還在朋友圈發了一個調侃:這次武漢出現的不明病毒是愛國的。我這樣說是因為彼時境外(尤其是香港)已經有了很多疑似病例,但國內除了武漢有一定的確診和疑似病患的數據,湖北其他地方和各國內大城市並無明顯病患數據。這個有點反常,做為一個湖北人,我清楚進出武漢的肯定是湖北人第一多,其次是北上深廣和湖北鄰省人居多。武漢還絕對談不上一個真正國際化的城市,所以如果武漢有疫情,而且已經傳染到境外,為啥境內其他城市沒有明顯的數據呢?


當晚終南山院士的公開講話確認了病毒已經“人傳人”。這句話一出來就宛如那隻鞋子著地,大家心裡都蹦緊了:看來事情有點嚴重。我的客人第二天就要完成行程回國了,大家心裡還是有點不安。雖然她們是落廣州,但考慮到當時香港驚人的疑似數量,所以大家心裡還是有點沒底。事後看來,香港特區還是採取了更為審慎的原則,儘早對可疑病患進行了流行病學的跟蹤和診斷,所以才會出現龐大的疑似數量。


22日,送別客人的我回到奧克蘭。估摸著客人差不多到國內了,晚上我給客人發微信詢問平安。客人客氣的告訴我已經轉機到家了,客人還說其他省份目前也有武漢輸出感染的病患,包括美國的也是。客人提醒我,近期千萬不要接武漢的團,要做好自己保護。


我感謝客人的關心,同時告訴她們,這就是我春節前最後一個團了。後面除了一位北京的團(僅北島包車一天),就暫時沒有接單了。正好就呆在家裡寫寫公號,開開優步就好了。


1月23日,頭條新聞:武漢封城。


看到這個消息,我幾乎愣住了。

封城了?

已經這麼嚴重了?

1000多萬人口的武漢封城

我們同行的圈子都在討論此事的影響,接了武漢遊客單子的同行已經開始焦頭爛額了。但很快我就知道事情的影響遠甚於此,乃至於整個新西蘭華人旅遊業即將停擺了,疫情的影響甚至還不遠不止旅遊業。我也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戴著口罩帶團。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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