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宗”與“劍宗”——語文的一段公案


華山派本是武林中聲名顯赫的名門正派。卻因為“氣宗”與“劍宗”之爭,搞得元氣大傷,門庭冷落。

“劍宗”,認為練劍為主,練氣為輔;“氣宗”則恰恰相反,以為練劍要以練氣為主,練劍為輔。兩派爭論不休,最終在玉女峰上大比劍,落得個同門相殘,兩敗俱傷。

在《笑傲江湖》中,金庸老先生似乎更支持“劍宗”,最終以“氣宗”掌門嶽不群身敗名裂和令狐沖向“劍宗”老前輩風清揚學劍而獨步武林,了結了這段公案。

“氣宗”與“劍宗”——語文的一段公案


但是,在金老的另一篇小說《神鵰俠侶》中,對於練劍,金老似乎有著不同的見解。

看看這位獨孤求敗老前輩吧。弱冠以前用的是一柄青光閃閃的無名利劍——凌厲剛猛,無堅不摧。弱冠以後,三十歲前,用的是“紫薇軟劍”。三十到四十歲間,改換“玄鐵重劍”。四十歲後,不滯於物,草木竹石均可為劍,用的是一把“木劍”。在故事中,楊過深受啟發,用獨臂在瀑布之中苦練玄鐵重劍,不追求劍術的輕靈,而注重“重劍無鋒,大巧不工”的劍術境界,終成一代神鵰大俠。

這個故事,金老似乎又想告訴我們:在劍術中“氣宗”比“劍宗”更有用。

到底練劍應注重招式,還是應注重內力;到底是學“氣宗”,還是學“劍宗”?連金庸大俠似乎都說不清楚。

“氣宗”與“劍宗”——語文的一段公案


這不僅使我想起了語文上的一段公案,即“工具性”與“人文性”之爭。

雖然《課標》上寫的清清楚楚,語文是“工具性與人文性的統一”。但是,就像當年華山派的先輩嶽肅、蔡子峰對《葵花寶典》的不同解讀,最終產生“氣宗”與“劍宗”之爭一樣。如今,我們對於《課標》的理解,對於“工具性”與“人文性”之爭,似乎又踏上了華山派的老路。

在如今語文知識不夠系統,不夠全面的情況下,小學一畢業,似乎該教的語文知識全教了。有多少“工具”可供我們挖掘呀?至於“人文”呢,這似乎又不是我堂堂大語文所獨有,其它學科皆有。如果將注意力放於此,難免被人譏為“這不是練劍”——沒有體現語文自己的學科本位。

如果真有高手將這兩者融在一起,做到了“工具性”與“人文性”的統一,但是到底是通過“工具性”實現“人文性”呢,還是在“人文性”的文章中學習“工具性”呢?到底以誰為主?誰是目的,誰是手段呢?

最好的辦法似乎是走“中庸”之道。既重“氣”,又重“劍”;既重“工具性”,又重“人文性”。一家一半,可是這樣高精度、高難度的語文課,誰還會上?誰還能上?

更何況在幾千年前,我們的老聖人就曾說過,“中庸”是難以真正做到的。子曰:“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捐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說的就是這個道理。生活的常態必然是或“狂”一些,或“狷”一些。

難以哉,難以哉!語文的這段公案不亞於當年華山派的“氣宗”“劍宗”之爭。

“氣宗”與“劍宗”——語文的一段公案


這可怎麼辦?

這段公案來自江湖,還得回到江湖,以江湖的規矩來解決。

表面上看來,金庸大俠對這段公案似乎也難以說清。其實仔細想想,金老已將這段公案剖析得明明白白。

《笑傲江湖》中的令狐沖生性灑脫,不受約束,故宜練“劍宗”之招式;《神鵰俠侶》中的楊過幾經人生變故已非當年初入江湖的小混混可比,此時他性格沉穩,故宜修“氣宗”之內功。

不同的賓客,不同的酒席。

那麼,對於語文教學,我們是不是也應該走這樣的路子呢?

對於當前以“文選型”為主的語文教材,有的文本必然偏於“工具性”的一面,這是我們學習語文知識,從而“使學生初步學會運用祖國語言文字進行交流溝通”的絕好“例文”;而有的呢,自然偏於“人文性”的一面,是領會文本內涵,“吸收古今中外優秀文化,提高思想文化修養,促進自身精神成長”的真正“經典”。這樣,或是“工具”多一點,或是“人文”多一點;或是 “狂”一些,或者“狷”一些;或是以“劍宗”為主,或是以“氣宗”為主;都是不大要緊的。

“氣宗”“劍宗”本是一家。

哪有一個絕對只用招式而手無縛雞之力的“純劍宗”高手呢?反之,又哪有一個只練內力而並無招式的“純氣宗”弟子呢?真正的“氣宗”必是以“氣”為主,輔之以“劍”;真正的“劍宗”定是以“劍”為主,輔之以“氣”。

同樣,“工具性”多一些的課,也必有“人文性”,因為文本是作者傳情達意的符號。“人文性”為主的課,也必有“工具性”,因為任何一個文本必有構思和安排。如果一定要分個你高我低,拼個你死我活,定會重蹈華山派的覆轍,難免落個同門相殘,兩敗俱傷!

不要忘了,“氣宗”也好,“劍宗”也罷,最終都是要能打敗敵人。

“氣宗”與“劍宗”——語文的一段公案

同樣,在《課標》上還有一個“語文素養”,只要能提高學生的語文素養都是好課。

何況獨孤求敗老前輩早已告訴過我們:真正的高手是“不滯於物,草木竹石均可為劍”。

我們又何必一定要鑽進或“工具”,或“人文”的桎梏呢?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