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或許是晁蓋最體面的結局


死,或許是晁蓋最體面的結局


晁蓋,是水滸第一位出場的氣質“大哥”。


他出場時,宋江還沒有亮相。比他出場早一點的魯智深,拳打鎮關西、收服破落戶,儘管也顯示領導才幹,但是,不明顯,不直接。


再早的是史進。雖說是英武少年,可總覺得缺點什麼。大概太年輕,形有餘而質不足。比不上晁蓋。


七星聚義智取生辰綱,晁蓋是名副其實的老大。


晁蓋為首,加上白勝,一共八人。劉唐報信兒,公孫獻圖,吳用出主意,最後都是晁蓋拍板,大家一起幹事兒,漂亮地劫了楊志押送的生辰綱。


稍微回顧一下:


太師蔡京要在京城開封舉辦生日趴體。他的女婿、北京留守梁中書給老岳父準備了驚豔的生日禮物,當時叫“生辰綱”——十萬貫的金珠寶貝。這事兒不知怎麼就讓江湖強人知道了。


自由職業者劉唐、家庭教師吳用和道士公孫勝三個互不認識的人都跑到晁蓋家,說服晁蓋帶頭去打劫。


這三人,吳用和晁蓋光屁股長大,劉唐和公孫勝是慕名而來。施耐庵想告訴我們,晁蓋有大哥範兒。最熟悉他的人信任他,陌生人也崇拜他。這就是未來的領袖。


傳說鄰村西溪村鬧鬼,村人鑿了一個青石寶塔鎮在溪邊,鬼就被趕到了東溪村。晁蓋大怒,就去西溪村獨自將青石寶塔奪到東溪村。因此人稱托塔天王。


晁蓋確實具備一個強盜頭領的基本條件。【1】身強力壯,武藝高強,常去健身房練八塊腹肌;【2】平時結交三教九流的人,甚至是小癟三、臭流氓,留在莊上陪吃陪住;【3】父母不在世,還不娶媳婦兒。


最後一條特別重要。因為可以放手幹事,不用擔心闖下大禍連累家人。


魯達拳打鎮關西,正義感滿滿,可還有一個條件容易被忽視:沒有爸爸媽媽兄弟姐妹爺爺奶奶姥姥姥爺,也沒有老婆孩子。


武松剛出場時是一個愣頭青模樣,不考慮大哥就把人往死裡揍。你爹又不是李剛,你家也沒有豬。打死人,自己拔腿就跑了,哥哥可遭了罪。這事也影響柴進對他的評價。


張涵予版水滸傳,有一個失敗的改編。把原著改成公孫勝跑去找宋江劫生辰綱。又是講故事,又是變魔術。這不符合正常邏輯。且不說宋江有公務員工作,老父親健在,兄弟同堂,女朋友閻婆惜在家溫酒做菜暖被窩,怎麼可能帶著你們這幫社會青年去打劫銀行?這不是神經病嘛。所以,看水滸,一定要看原著。


死,或許是晁蓋最體面的結局

新水滸電視劇,魔術師公孫勝在玉米地死皮賴臉地逼宋江跟他當劫匪。玉米是明朝才引入中國的,至少還有100年


晁蓋帶著吳用他們上梁山後,林沖也被晁天王的領袖氣質所折服。第二天就把梁山第一代主人王倫給咔嚓了,騰出位子讓給晁蓋。


比起王倫,晁蓋強很多。在他的領導下,梁山由小作坊變成一家實力雄厚的企業。


公司有了明確的價值觀。從“打家劫舍”到“劫富濟貧”、“不傷人”,多了一份“盜亦有道”感覺。


人才有了充實。頭領有梁山一代的4人(林沖、杜遷、宋萬、朱貴)和晁蓋等8人(晁蓋、吳用、公孫勝、劉唐、阮氏三雄,後來還有白勝),共12人,有智囊、有騎兵將領,有步兵將領,有水軍將領,人才比較全面。嘍囉從三五百發展到三五千人,增長了10倍。


錢糧相對充足。晁蓋用打劫生辰綱的錢和自己家的積蓄,修整山寨,打造兵器,搞得紅紅火火。


此時的梁山,應該說是晁蓋治理的最高水平,足以傲視群雄,比如清風山、桃花山、二龍山、芒碭山、對影山、飲馬川、枯樹山等。


後來,宋江帶著大隊人馬上山,梁山迎來了第三次發展高潮。但是,宋江的貢獻越來越大,晁蓋作用越來越弱。


死,或許是晁蓋最體面的結局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最後,晁天王帶兵攻打曾頭市中毒箭。事業剛剛開始,他便以死的方式謝幕了。


起因是段景住盜馬。我們再回顧一下。


盜馬賊段景住想把自己“嫁”到梁山,於是偷了金國王子的寶馬當做“彩禮”,準備獻給宋江(注意,是獻給二把手宋江,而不是一把手晁天王)。 但在路過曾頭市時被劫走,他只得逃上梁山告知。戴宗也聽說,這曾家五個小子揚言要掃平梁山。晁蓋大怒,不顧宋江等人的勸阻,親自率軍攻打曾頭市,結果中箭身亡。


晁天王的死,有一個背景,那就是晁宋二人關於梁山最高領導權的爭奪。


宋江和晁蓋互為救命恩人。晁蓋打劫,宋江通風報信,晁蓋跑了;宋江在江州題反詩要被殺頭,晁蓋救了他。宋江死心塌地上了梁山,當了晁蓋的合夥人。本來一開始皆大歡喜。後來,事業越做越大,分歧也越來越多,兩位老闆的關係變得微妙起來。


宋江逢戰必出,功高震主。晁天王說話不靈驗,感覺被架空。


為了挽回自己的威信,晁蓋不顧宋江和吳用的勸阻,執意要攻打曾頭市,結果發生了悲劇。


晁蓋的死,引發了很多爭執。比如,是誰殺了晁蓋,宋江與晁蓋的矛盾有多深、宋江是不是個陰險小人,等等。


死,或許是晁蓋最體面的結局


應該說,晁蓋本來有一手好牌。作為梁山一度最有權勢的人,他有很多選擇。


首先,既然實力不如宋江,何必非要招惹宋江上山。


梁山有好幾位是被宋江騙上山的,比如秦明、朱仝、盧俊義,花榮也是受宋江拖累而造反的。但是,宋江落草,實際上也是被晁蓋和吳用挖了坑。坑兄弟入夥,梁山有基因。


宋江人生的轉折點,是晁蓋落草以後的一封信。


晁蓋和吳用等七人在林沖的支持下,成功拿下了梁山根據地。為了感謝宋江的救命之恩,晁蓋和吳用派劉唐帶著金子和一封信送給宋江。結果信和一條金子被閻婆惜發現。這位出軌婦女想乘機敲詐一筆,卻被宋江殺了。從此,宋江也走上了逃亡的道路。


感謝沒問題,但是問題就出在這封感謝信上。


這封信寫得很明確,很細緻,很具體,而且指名道姓,“上面寫著晁蓋並許多事務”。


既然由劉唐親自過來,什麼話不能當面說,幹嘛還要寫到信裡。這不是存心給人留證據嗎?


況且,讓誰送信不好,幹嘛非要讓劉唐送?劉唐的長相很特別:紫黑闊臉,鬢邊一搭硃砂記,上面生一片黑黃毛。不久前,劉唐還被宋江的同事、都頭雷橫一群人抓過,和雷橫在大路上打過架。估計鄆城認識他的人不少。這麼容易被識別的一個人,萬一被人認出來,豈不是連累了宋三郎?


種種跡象表明,晁蓋和吳用有意拉宋江入夥,故意給宋江挖了坑。當然,這個主意是吳用出的,事情也是吳用安排的,但是,作為梁山的一把手和吳用的鐵哥們兒,晁蓋至少是知道的,說明他並不反對這麼幹。畢竟公司在創業,能人越多越好啊。況且還是自己的好朋友。


後來,如他們所願,宋押司真栽到了坑裡。


晁蓋和宋江是好朋友,一起泡酒吧唱卡拉歐凱的機會應該不少,不會不清楚宋公明也是一個當領導的料。沒看出來,說明晁大哥識人不行;看出來不在意,說明晁蓋很自負。


第二,宋江上山以後,晁蓋是梁山一把手,有大把的時間和機會去控制管理宋江。


比如,通過分權制衡宋江,分化他的嫡系,甚至消耗他的隊伍,等等。當然有更多陰險的內鬥手段。即便到了宋江足以威脅天王寶座的時候,晁蓋仍然可以不動神色地找時機翻盤。


當然,也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晁蓋當甩手掌櫃,將攤子交給宋江,自己做“太上皇”,或者乾脆讓賢,由宋江來做一把手。


但是,問題就在於,晁蓋不是一個靈活婉轉的人。“天王”寶座,晁蓋拿不起,也放不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從一個組織來說,總要有一種決策機制,不可能兩個人都說了算。那麼,為了維護這種機制,各種手段都有可能。林沖火併王倫,朱武讓賢史進,是兩種截然相反的極端表現形式,中間也有很多方案。


當時,不管是哪個方案,一把手要能改變自己,以便適應變化的形勢。如果你要撐下去,就要有突破的辦法;如果你想退,也有辦法體面地讓給別人。


關鍵問題,晁蓋改變自己很難。


正如電影《老炮》的結局,“死”也許是昔日大哥最體面的結果。


它避免了日後力不從心、短板盡顯的尷尬,避免了同室操戈、兄弟反目的悲劇,也維護了江湖大哥的顏面。(原創作者:高永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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