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魂[聊斋新篇三]


还魂[聊斋新篇三]

晚清的时候,乡人中有个叫丁克让的中医大夫,人称丁先生,将近四十岁了。春日晨起,觉得有点不舒服,就又在坑头斜靠枕头休息,家中人做好饭,叫他吃,不见他答应,伸手揺摇,不动,摸摸头,凉凉的,再用手指头到鼻孔上试试,没有气了,大哭。乡邻听到了,来了不少人,宗族中的人也来了,主管丧事的人也请到了。按习俗将尸身移于堂屋正中,铺草祭祀,其它有关丧事的工作也有序进行,有取粮磨面的,有筹措家俱杂物的,人來人往,一片繁忙景象。

快到晚饭时,正在为他守灵的老伴扬氏,发现他穿的靴子底上有块皮子,相传,亡人是不能穿戴皮毛之类的东西的,杨氏就拿剪刀割取靴子上的皮子,摇动间,忽听呻吟声,众人都被惊吓得跑出户外,独楊氏反摸着他的头呼叫,边叫边哭,丁先生的手动起来,他竟然复活了。于是,家人又把他安置在坑头上,天也晚了。

夜晚,点亮了灯。当时,人们照明用的都是油灯,把食用油注在一个象半个桃子似的容器中,再把一根细棉线放进去,点燃棉线头,就可以照明了,所谓“灯光如豆”,正是这种情景。在灯光摇曳中,丁先生才说:“早晨,见有两个穿白衣服的人相邀,就随他俩走,到了一处庭院,门很高大,两傍贴的对联是:“做个好人,心在身安魂梦稳;行些善事,天知地鉴鬼神钦"。出进的人很多,我正观望,见一个穿黑衣的人问我:“是丁先生吗?”这个人我很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来,他把我引到一个房间里,拿出点心招待,就急忙出去了,不一会回来,告诉我:“这是城皇衙门,刚才我查了查,你的阳寿到了。此前,因你有大功德,有多人申请给你增寿六十年,城皇已同意了,只是还没下发文书,办事人不知道,把你叫来了。刚才,我已告诉城皇,城皇已同意叫你快回去,我这儿有马,快骑着回去吧。"晃忽间,已回家中。”他说话的时候,还把黑衣人赠送的点心放在家人手中,家人也觉得手中有东西,但拿到光亮处看时,却没见什么。当时,仿佛听到有急促的马叫声,家人急忙用烧酒纸张等物祭祀一番,才安静下來。后来,丁先生果然活到了百岁,才安祥地辞世了,容貌象活着时一样。

乡人中有个姓卢的老人,是个德高望重的人,九十多岁了,身体还很健康,他常常对人说:某年,温疫流行,丁先生那时才二十多岁,多次进山,挖了许多贯众黄柏苍术等中草药,装在布袋中,分放在各个泉水中,人吃了泉中的水,不得疫病,也救活了不少人。又说:某年,丁先生在回家的路上,见一外乡人睡在路边,摸了摸,还有口气,就把他背到家中救治,没想到没过几天,这人竟然死了,丁先生又置办了棺材,选了个地方埋了,并立块石头做标记,两年后,亡者的家属才把尸骨移回去了。他说,这些事都是他小时候见到听到的,实实在在的。

故事人议论说:死而复生,现代医学叫“假死“。但象丁先生那样,从早到晚十多个小时后还能复活,这就少见了。人们常说“积阴德”,这难道是真的吗?

[昔体] 晚清,有邑人丁克让者,习国医,年且四十,晨起复卧,家人炊熟,呼之不应,触之则体凉,探之鼻,亦無气矣,大恸。邻人并宗族中人等皆至,依俗移尸于堂屋,籍以草,取粮磨面者,筹措家俬杂物者,纷纷而行。

其妻杨氏守灵于侧,向晚,方见其所着靴底有皮子一块,相传,亡者不可着皮毛也。即以剪割之,摇动间,闻呻吟声,众皆惊奔户外,独扬氏抚其头且呼且号,移时,竟复活矣,复措床第,天已黯矣。

是夜,灯光如豆,灯影摇曳,先生乃云:“晨有两白衣人相邀,随行,至一处高屋,见一门联“做个好人,心在身安魂梦稳;行些善事,天知地鉴鬼神钦",出入者众,一黑衣人,似曾相识者,见吾曰“丁先生乎?"随导入一室,茶点伺也。其人出,俄而复返,曰“此间乃城皇府,汝寿已终。幸有众请为增寿五纪,已准,未行文也,役者不闻,故引尔于此。今为复请已绥,速返。有马可乘之。”悠忽归矣。”言谈间,旋以黑衣人所赠之物置家人之掌,亦觉有物,移光明处视之不见。其间,辄闻马嘶庭院,急以香烛纸酒祀之,始安。后果百岁而终,一如生时。

邑人卢某,高德之人也,年九十余矣,身健,辄与人言:某岁疫行,丁方二十余,乃入山采药,得贯众黄柏苍术之属,纳于布袋,分置各水泉中,饮之无疾,活人亦多。又某晚,丁于归途中,赌一人卧于路侧,探之,一息尚存,负而归,施以针剂,竟亡焉,乃购棺以葬,植石记之,后二年,有亡者之亲方负其尸骨而归矣。所言皆幼时亲赌亲闻,信然哉。

故事人曰:死而复生,谓“假死”。若丁某者,自辰至戍,亦活者则鲜矣。人云"积阴德",岂确信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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