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之道

電視劇《天道》之原著——《遙遠的救世主》,是融合釋道兩家文化,具一定知識深度的文學作品。

“一個人的覺解程度,直接決定影響到一個人理解通曉事理的能力”;對這部小說及改編為《天道》的理解,便因人而異,見仁見智;爭論聲已然四起。

“救世主”取自西方哲學,“道”則為中國哲學的範疇;電視劇取名《天道》,直白了作者的創作立意,與文化取向。

西方哲學重理性,中國哲學偏倫理。

宗教從本質上講是一種哲學。


《天道》之道

天道電視劇

許多人看《天道》,仿似踏入霧海,迷茫一片,始難解其之所云。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劇中觸及厚重的中華文化,與那諸多東西方宗教命題;著實考驗觀賞者的知識底蘊。

論及本土文化,便就不可繞開其中之精髓——儒、道、佛(釋)文化。

簡言之,中華子民是泛神論的民族,於此便決定了它對各種文化兼容幷蓄,而博大精深,流長淵遠;尤受儒、道、釋三家傳統思想影響最為之深。

中國的傳統文化是以儒、道、釋為中心,以法、墨、農、名、兵、縱橫、陰陽為副線,所形成的一個多元文化體系。

儒家的中庸、道家的無為及釋家的出世思想,已成為華夏文明的牢固的根基與精神沃土。

縱觀青史,歷代帝王皆提倡“以儒治世、以道治身、以佛治心”的主張,為治邦韜略。

儒家的“天”、道家的“道”、釋家的“無”,深刻影響民族性格的形成。

僅以生活中飲茶為例——

儒家從茶性平和、高潔,引伸出茶道、和為貴的哲學命題,把飲茶和修身養性結合起來。

釋家提出茶禪一味,將飲茶與修禪悟道融之為一體。

道家重視茶的怡情養性功能,認為飲茶能輕身換骨,進而追求精神的永恆。

儒、道、釋的始祖,正是孔子、老子與釋迦牟尼。

人,是文明思想的載體。

《天道》其中之男女主角,是典型 “神”化了的藝術形象,不代表真正意義上的大多數。

丁元英應是“道”的化身。

道家文化,主張個人修為且講求出世為用;因其脫俗而漸漸呈弱化,成為少數人進行性命雙修的文化。

就“道”而言,道家崇尚自然,遵循規律,守靜致柔。

肖亞文評論過丁元英,“認識這個人就是開了一扇窗戶,就能看到不一樣的東西,聽到不一樣的聲音,能讓你思考,覺悟,這已經夠了”。

他以一言一行,詮釋著心中的“道”;一如他接到芮小丹最後電話後的默然。

電話中小丹暗示了對生命的訣然而棄,丁元英任之而無語;他明白,當一個人看破生死,一切的言語都是多餘;這就是“道”,是自然規律的必然。

丁元英的思想、學識是過人的,他以心與心的理解來承受與小丹的生離死別,已見他對人生的思考,對生命的感悟,遠非常人所能及。

丁元英以身實踐著的“道”,亦許就是作者心目中的“道”。

老子有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持讀《道德經》十餘年,年年感悟有不同;今日看《天道》,已覺其中“道”之乾坤,可謂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萬法因緣生,亦由因緣滅;世上一切事物,皆是因緣合和而成。這便是禪宗思想。

釋家,即是禪宗;佛教的分支,歸於佛教。

佛教以次第而分,從精深處說,是得道天成的道法,道法如來不可思議,即非文化;從淺義處論,是導人向善的教義,善惡本有人相、我相、眾生相,即是文化。

釋家是外來文化,傳入中國融入老莊思想,汲取《易經》精要發展而成,已為眾多人精神中不可或缺。

釋家禪定參悟,求覺悟,證涅磐;認為世間一切皆為泡影,看破方可得正果。

《天道》中,女主人公芮小丹,當是“釋”的化身;“自性自在,不昧因果”,“自性本來,無需知道。這是根性的範疇,不是根器、智慧”。

其知性自覺,更在覺他——覺丁元英。

芮小丹從初遇丁元英到最終吞槍自殺,便是一個“覺”悟的過程;當她看破人間泡影,就有了順理成章的涅磐而去。

當來則來,當去則去,生死如是,本無分別。

存在即是慈悲,永恆即為解脫;小丹或生或死,由禪家看來,並無分別。

正如智玄大師為丁元英題改的那句詞:

一生一滅一枯榮,皆由因緣註定。

然,何謂“天道”之道?

“天道”是中國哲學術語,原指日月星辰等天體運行現象和過程。

唯心主義認為天體運行是神的意志的體現,如《書·湯浩》:“天道福善禍淫,降災與夏”;唯物主義則提出天體運行是不體現任何意志的自然現象,如王充《論衡·遣告》:“夫天道,自然也,無為”。唯物與唯心的結合就是二元論。

《老子》有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

“道者人之所蹈,使萬物不知其所由”;道便是法則,道是規律。

《聖經·約翰福音》上說:太初有道,道與神同在,道就是神。

佛講一門深入,道講清淨自然,基督講善惡有報;基督最瞭解人類,是基礎;佛最瞭解宇宙,是昇華後的更高境界。

“神即道,道法自然,如來”,這句出自丁元英口的話,將基督教、道教、佛教統統攝於其中,是他思想與理智精華的歸納。

即如丁元英所說:

“所謂的神奇,其實很平常,只是常人不理解,就認為是神奇了”;“掌握了道的人,就是神”。

道便是覺悟,是境界,道是禪,是相對的真理;只有覺到悟道你才能做到。

道,可意會則不可言盡。

人生最有意義之處,在於不斷“覺到悟到”,進而 “覺悟天道”,使自己逐漸成為一個“明白人”。

覺到悟到而悟天道,僅就此而言,丁元英是個明白人;然與芮小丹相比,他的行為意境,卻有所不及之。

芮小丹樸素率真,活的自性自在,不昧因果,“想到了就做,該拿的拿,該放的放,自性作為不昧因果”。

而丁元英“想活個明白”,參禪悟道,“沒完沒了,越想活個明白就越不明白,一直參到了死衚衕裡出不來……”,所以“還在思索的圈子裡晃悠”。

他終是感慨自己離芮小丹的境界,“還差著幾個位格”;“接受你就接受了一種高度,我沒有這個自信”;“丁元英這個明白人,是“覺到悟到”了差別。

對“道”的認識,芮小丹似不如丁元英來得明白,但她依著覺性而得悟;這個過程是別人無可替代的,只能是自我重新建構。正如芮小丹自己所言:

“只要不是我覺到、悟到的,你給不了我,給了我也拿不住,葉曉明他們就是例子。只有我自己覺到、悟到的,我才有可能做到,我能做到的才是我的”。

“愛就愛了”,在北京見韓楚風,她展現出人格獨立之美,竟讓老道的韓楚風也說“是我不上道”。

她終是比丁元英更為明白的明白人啊。

通觀全劇,對道法的探究和詮釋,瀰漫貫穿於內;人的價值何從體現,人究竟為什麼活著,道德觀念,情愛觀念,生死觀念,在這裡,有著不同的演繹。

《老子》中有曰:“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

人應該尊嚴地活著;便是《天道》推崇的道德觀。

無論是從芮小丹的犧牲,還是林雨峰、劉冰的終結,都是有力的佐證。

劇中,丁元英撫摸小丹的照片,說了那句:“當生則生,當死則死,來去自如,丫頭,不簡單哪”。

由此可感知,小丹悟道至深,連元英也不及;元英且能為愛嘔血,是一種境界;而小丹竟能來去自如,卻是大覺大悟,證得涅磐。她當是“得道”之人,而非“知道”之輩。

其實,悟“道”不易,遵從於“道”,卻更為之難。

小丹明白知了,她不可能永遠擁有丁元英,能疼他時便用心的疼;與命犯遭遇,令她失去雙腳和容顏,繼續活著將失去尊嚴;於是,她心中默唸著:“乖,以後再也不能疼你了,自己找吃的去吧”,訣然永辭,固留完美。

我以為,原著書中以 “小丹自殺”為結局,更為之深刻;更能揚示小丹是“得道”而來去自如;雖於深愛的人而言,這種人間的愛,結果過於殘酷。

這不是燈蛾撲火般的悲壯,芮小丹愛情觀正是她的“自在”、“自如”觀。

宗教的高端是窄門,人類至高至上的情感,又何嘗不是。

道法自然,隨性最真。

“一個作家的品質,在豆豆身上達到了極至,作品主題的睿智和簡約,出色地表現出佛學光耀和不蓄意的使人震驚!”

肖亞文說過,是女人就有貪嗔痴,沒有貪嗔痴的女人是天國的女人。

芮小丹是不貪“貪嗔痴”的女子,卻分明是貪了“自在”的女子;雖已出類拔萃,卻仍是紅塵中人。

幸而有這一絲貪戀,她才是可愛的女人。

於是,我記起了一段人佛對話——

我問佛:世間為何有那麼多遺憾?

佛曰:這是一個婆娑世,婆娑既遺憾,沒有遺憾,給你再多幸福也不會體會快樂。

我問佛:如何讓我的心不再感到孤單?

佛曰:每一顆心生來就是孤單而殘缺的,多數帶著這種殘缺度過一生,只因與能使它圓滿的另一半相遇時,不是疏忽錯過,就是已失去了擁有它的資格。

我問佛:如果遇到了可以愛的人,卻又怕不能把握該怎麼辦?

佛曰:留人間多少愛,迎浮世千重變和有情人,做快樂事,別問是劫是緣。

我問佛:如何才能如你般睿智?

佛曰:佛是過來人,人是未來佛;我也曾如你般天真,佛門中說一個人悟道有三階段:“勘破、放下、自在”。

《天道》,當是瑕不掩瑜的精品。

看《天道》總有不甚明瞭之處,有感皆為知識貧血所致;而能用時用心去解,便是自我求覺證悟的過程;一部影視劇能讓許多人如此著意,實不常見。

“人在這世界上一直在尋找什麼,什麼是心靈的歸宿,什麼才可以讓心安寧”。

人生有來去,世事有無常;覺悟終究是人的索求,主動也好,被動也罷;多少人用盡己一生,只為著能開悟。

“修為成佛,在求;悟為明性,在知”。

我看《天道》,談說《天道》,去覺去悟意在明白。

看似平常之《天道》,卻令我沉湎而徘徊許久,不忍移目,不捨罷筆;原不想贅言過長,竟也有了匆匆中的多個章節;淺而論及“道”,心知是經不起細細考究的。

天下有情人不得其所歸,又何止丁元英與芮小丹,多情總被深情傷;一生裡,幾人明白幾人痴。

悟道己為先,終究須成空,只追憶。

“其遠無外,其近無內”;救世主,太遙遠了……

道可道,非常道;終難言盡。

悟一個禪境,入一個淡定,得一個從容。

自如自在,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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