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白鹿原》的瘟疫

重温《白鹿原》的瘟疫

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型冠状病毒从武汉逐渐蔓延开,使喜庆欢乐的庚子新年陷入了恐慌之中,笼罩在阴云之下,人们只好宅闷在家里。灿烂的阳光不能出去晒,清新的空气不能出去呼吸,也不能工作。宅着做什么呢?除了时时焦躁地关注着疫情,我又读了一遍陈忠实的《白鹿原》。无独有偶,在这部作品中,也发生了一场几乎毁灭性的瘟疫,和这次疫何其相似。


白鹿原是一部现实主义杰作,因为充满了神秘魔幻色彩,我只当一部文学艺术作品,而不去考究其真实的可能性,虽然给了我心灵上的震撼,但心情是压抑、悲怆的。它和《红楼梦》一样是一个悲剧,但《红楼梦》是一种红花飘落的凄美,它却像灰暗的暮色,感觉不出美感;虽然也比《平凡的世界》深厚凝重,但《平凡的世界》给了我感动、温情,使我热爱这个世界,热爱生活。也正因为此,我一直以一个旁观者“冷峻”的心态看待书中的悲欢,对于白嘉轩巧夺风水又再次兴旺发达不以为然,怀疑其科学性,对于那次瘟疫也认为故弄玄虚、诡秘,怀疑其真实性,进而怀疑作品的深刻性。解放前战火不断,尸骨遍地,如果都像田小娥那样引起瘟疫,那中国早就灭亡了,当然瘟疫的发生也不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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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瘟疫是因为鹿三杀了他淫荡的儿媳田小娥而引起的。但是也不一定,因为在原上所有村庄几乎同时蔓延,人们也不知道从何时传上哪一个村子,被害的头一个是谁。如若是,也应该先从白鹿村开始,这里是田小娥死的地方,是发源地。而且发生在她死之后,她是最大的嫌疑,难咎其责,即使背锅就背锅吧,也姑且定罪于她,谁叫她祸害了那么多人。

虽然《白鹿原》卷首引用了巴尔扎克的“小说被认为是一个民族的秘史”,但据我看来,关于田小娥引起的这场瘟疫的寓意,倒是托尔斯泰《安娜·卡列尼娜》的卷首“伸冤在我,我必报应”更适合贴切,反而安娜的卧轨自杀并没给社会以剧烈的震荡与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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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汉卿的《窦娥冤》中的三年大旱,六月飞雪,其实是无稽之谈,毫无批判的杀伤力。田小娥冤不冤?应不应该死?应该由谁处置?红颜祸水,先诱惑黑娃,又被鹿子霖诱惑,进而听从唆使诱惑白孝文堕落。公公鹿三因为羞辱,毕竟名义上还是他的儿媳,冕冠堂皇给白鹿原除害而杀死了她。她的死没人同情,似乎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她生前在白鹿原不被接纳,受尽屈辱,死后萌生瘟疫报复白鹿原,给了白鹿原一个几乎毁灭性的惩罚。但是即便田小娥罄竹难书,罪不可赦,人死如灯灭,王熙凤就唯物论,不信什么阴曹地府,因果报应,况且这也真不是她的罪过啊,不管她死前有没有这样的咒怨。公正地说,这场瘟疫中,无论是田小娥,还是那些死者,都是无辜的。

重温《白鹿原》的瘟疫

这一章我以前读时匆匆翻过,觉得神神秘秘不可信也不值得读的,也没什么可探究的,正如红楼梦中王熙凤中了邪,掂刀发疯一样,简直滑稽可笑,更是作者的滑稽,简直是对读者的戏耍。曹雪芹有宿命论思想在那个时候可以接受,而今天的陈忠实再这样重复渲染就没有多大的意思了。作者设置了白鹿原的这场瘟疫究竟有何寓意,有没有必要?是借此为田小娥鸣冤叫屈吗?是因果报应吗?对白鹿原的控诉?田小娥死时,作者大哭一场,写下了“生的痛苦,活的痛苦,死的痛苦”,而我也觉得“生的可怜,活的可怜,死的可怜”。这场瘟疫中几乎每一家都有死人,有的还一门绝户,唯有白鹿原品行最低下的鹿子霖一家却躲过了这场瘟疫,奇怪吗?作者特意这样安排吗?有意思的是正派的白嘉轩并没有教育出优秀的儿子,他几个儿子都不值得称赞,而风流成性,奸诈狡猾的鹿子霖的两个儿子却非常出色。鹿子霖一家免于灾难,也许得益于听从大儿子鹿兆鹏的意见拉回的生石灰消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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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死的是黑娃的母亲,临死竟然知道了儿媳的死因,幽怨丈夫:“你咋能狠心下手……杀死咱娃的……媳妇……”简直神灵,比过警察破案。她自然是无辜的,也许替丈夫而死,仙草也是替丈夫(白嘉轩阻止田小娥进祠堂)。但是所有死的人哪一个应该?也许哪一个都不至于死。按说杀死她的是公公鹿三,冤有头债有主,得报应也该是他啊(当然最后神志恍惚了),只能归结于同等环境下,人的身体状况免疫力有异,如同天气变幻,有的人感冒,有的人却不感冒。如果把她当做一个人,把她入棺埋葬,不滋生病菌,也许就不会有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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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不能不说到冷先生,冷先生是白鹿原的神医,三大君子之一,可是他也束手无策。开始也不以为然轻描淡写。但是回天无力时,还强支架子自以为是说:“凡是病,没有治不好的,都有方子可治。”但是他不实事求是,不承认自己的水平有限,“我生而有涯,而知也无涯”,却做起了被诟病的巫师:“是一股邪气,是一场劫数。”给自己辩解:“药方子只能治病,可不能驱邪。”今天之所以有人质疑中医,黑中医,也许与这有关,在无法解释,没有办法时,就玄虚起来,本来中医巫术以前是一家通称巫医,后来才分开,但是有时也相互交错,一些巫师就也懂得一些医学知识,医生有时也学巫师,用上巫术,用桃枝辟邪就是如此,这自然不科学,没有根据,但是用艾还是有道理的,但作用也毕竟有限。他最后的无奈之举也不失有效的办法:躲避。狭隘的他也嘲讽起石灰消毒,不能不说是他的局限性。瘟疫肆虐后还是过去了,是因为气候,还是镇妖塔?冷先生自圆其说高深莫测:“我早说过瘟疫是一股邪气。”还是自以为是,这也是当时一些夜郎自大固步自封不善于“师夷”的中国人的悲哀。在那场瘟疫中,所有白鹿原的知名人士都登场了,但没一个有高瞻性,即使白鹿书院的圣人朱先生也表现得愚昧庸俗,提议建塔使她永不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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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能苛刻那时候的人,今天在科学日益发达的今天,还有许多不能解释的,未知的问题,比如今天的这场瘟疫,只能初步认定来源于野生动物屠宰市场,原始宿主是中华菊头蝙蝠,在蝙蝠冬眠的时令,肯定有中间宿主,而中间宿主是谁?这都还待瘟疫以后寻根究源。当务之急是采取隔离,控制疫情,医治患者,然而没有特效药,用西医治疗效果不明显(据说有两种西药效果不错),可是传来用中药治疗效果很好,而似乎中西药结合效果更好些。目前的医学都不为人所满意,西医的飞速发展远远跟不上病毒的变异,中医一味趴从古书诠释当今,寻找方子,都有需要沉思、变改的地方。如今黑中医,称中医是伪科学很有市场,中医日益边缘化,岌岌可危,但这次中医所起的疗效也许会使人们重新认识中医的博大精深,悲叹的是在上次的“非典”中,中医也起了巨大的作用,可是很快就像遗忘非典一样也遗忘了。没有西医,我们生存了几千年,多少人国家不相信中医,人家也生活着,不管西医中医,都有困惑解决不了的问题,都需要改进发展。能治病都是好医学,各有所长,排斥哪一种都有失偏驳。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们拭目以待,盼望着瘟疫早点控制,患者早日康复 社会恢复正常。


掩卷沉思,冥冥之中似乎看到满额沟深的作者深邃的目光:没有谁至高无上,没有谁十恶不赦,没有谁完美无缺,没有谁不谢幕。《白鹿原》是一部悲剧,每一个人都以悲剧收场,没有谁是胜利者。也许这就是这部自《红楼梦》之后最伟大的作品不衰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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