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挺住!愿你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租住在隔壁仓库的老丁,和我是同行,我销售的是成品灯具,他做灯具配件生意。

老丁其实岁数不大,三十来岁,长得白白胖胖。开始刚认识时,我叫他“丁老板”,后来渐渐熟悉了,就改口叫“老丁”了。

早些时候,老丁被他父亲带着做生意。老丁的父亲是个精明的老头,挺有本事,买了几台注塑机,在村里办了家灯具配件厂。

人的运气来了,城墙都挡不住。老丁家的灯具配件特别受欢迎,每天一早,老丁父子俩就开着装满配件的大货车从城东的厂里来到城西的灯具城仓库,来提货的客户直接就在车上把配件装走了,根本不用自己卸货。很快,老丁开上了奥迪小轿车,他父亲还是开货车拉货。

老丁跟在父亲身边做生意,也不认真学,吊儿郎当,没有正行,一副公子哥的模样。虽说赚钱赚到半夜都能笑醒了的地步,但是老丁的父亲毕竟岁数大了,有一次扭伤了腰就彻底不能干活了,然后就很少来灯具城,生意也全交给儿子打理了。老丁缺了人手,就觉得他的生意不需要租店面,于是将店面退了,在仓库里隔了一间办公室,豪华地装修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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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的日子,他自己还是每天开着他的奥迪车来仓库,只是多请了个两个工人开货车和做卸货送货的活。

人赚钱了,总会变得财大气粗。老丁就是这样,但是他还是把我当朋友,经常喊我去喝茶,我也比较喜欢去他办公室去聊天,他要听我说市场上的新动向,我要喝他的金骏眉、普洱、铁观音。他说他要把奥迪换成进口大越野,我艳羡的茶水烫了舌头。

任何行业都会迎来变革,一向古板的灯具行业被一粒小小的发光二极管搅得天翻地覆,LED照明技术的迅速普及犹如飓风一般席卷全球。传统灯具仿佛一夜之间被抛弃了,我还在犹豫,这外国人发明的东西为什么他们不先普及,会不会是一场庞氏骗局?然而我们民族的创造力无穷无尽、永不止步,就在我这一犹豫间,LED照明已经更新至第三代了。一代产品都面临着淘汰,更别说我仓库里传统的灯具了。

兄弟,挺住!愿你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由于我的老产品库存巨大,突然滞销,为了削减开支,我将仓库搬到了更偏的地方,那里租金能便宜好多。整天忧心忡忡的我也就很少去老丁那里喝茶了,老丁见老也请不到我,后来干脆不叫我了。

等我把库存处理的差不多的时候,又去了老丁那里,我想将自己最近的遭遇告诉他。老丁这段时间又请了一个小女孩帮他开单做帐,他自己则和几个人围在一起打牌赌钱。见我来了,和我打着招呼,叫女孩给我倒茶。随后他把牌局散了,过来和我聊天。我告诉他,如果不升级产品,他也会面临我一样的遭遇与挑战。他却不以为然,他说自己今年生意特别好,算了算能赚两百来万,已经订了一部进口的越野车。我见说不通他,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快到年底了,我要到处催收帐款,在等车的时候,看了一下随身带的行业周报,赫然发现老丁的配件产品质量抽查不合格。我想着,和老丁也好久没碰面了,灯城就要放假了,我也要回老家过年,抽空去和老丁打个招呼吧。

我再次走进老丁的办公室,一屋子人围在一起赌钱,老丁憋红着脸坐在中间,见我来了,也只是点了一下头,我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小女孩帮我倒了茶水。这时外面来了一辆豪车,车上下来一个妖娆的女人,身后还跟着个拧包的强壮男子,女人径直走向赌桌。女孩偷偷告诉我:“那个女人经常来,昨天赌钱输了二十万,今天又带着她的保镖来了。”“啊,赌这么大?”我好奇地端起茶杯跑到赌桌前。

女人带了五十万,一来就做庄,我站在身后看了一下,女人厌恶的瞪着我,好像我要坏了她的手气似的。我赶紧走回凳子,这帮赌徒,输急了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前后也就十几分钟,这女人就输光五十万灰溜溜地走了。我看老丁没有停手的意思,正巧店里打电话来找我有事,我就向老丁告辞走了。

兄弟,挺住!愿你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再遇老丁,已经是年后了。年后开工头一两天把假期积压的订单解决了,就很空闲了。我就想起了去老丁那里给他拜年。

当我看到他,都不敢认了!

老丁满脸胡子茬,脸色蜡黄蜡黄的,很憔悴的样子。听他说了这几天的经历,我惊呆了。

原来他在年底的时候赌钱,被那个输了很多钱的女人举报了,赌资全部被没收,又被拘留了十五天。年都是在拘留所过的,他老爸知道这事,气的脑溢血,家人去医院照顾,没时间打理厂子,结果两个看厂子的小子怕冷夜里偷偷烤电炉,引发火灾,厂房都被烧毁了,把人也烧成重伤,现在厂子也被查封了。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一连串的变故,就象电影里的桥段。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几个月没看见过老丁了,直到后来,接到了他的一个电话,他要问我借钱。

“兄弟,我当初没有听你的,现在我这种注塑的配件已经淘汰了,别的厂家都已经开发车铝产品,加上去年被抽查不合格,影响了销量,客户被其他厂家几乎挖完了。去年出的那档子事儿,赔了不少钱,老父亲被我气成了偏瘫,村里又以环保为由不让我重建加工厂。”

我问他:“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把越野车退了,奥迪也卖了还了父亲的贷款,现在打算搞异形灯具,差一些资金。”

我资金也不宽裕,只借给了他两万块钱。我听另外的几个朋友说,他到处在借钱。

老丁真的又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他在仓库附近找了间厂房,买了线切割机床设备,真的干起来了。他吃住都在厂里,组装调试忙了一个月。


兄弟,挺住!愿你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这天我接到一个电话,是个女人打过来的。女人说是从公公的公文包里找到我的名片,试着打来看看,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老公的消息了——她是老丁的老婆,我从未谋面的女人。

我瞒着老丁,去把她接来送到他厂里。当满身油污的老丁被我喊出来时,女人跑上前去,一把抱住他嘤嘤地哭:“爸爸没有了!”......


兄弟,挺住!愿你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转眼又到了一年的年底,老丁的异形灯加工厂已经办的有模有样了,在灯城的商户口中小有名气。可是,这档口,又出来个冠状肺炎病毒肆虐全世界。年后,在家待了一个半月,得到灯具城允许店铺开业的通知,我一申请到健康绿卡就急急忙忙地跑去看望我的朋友老丁。

然而我发现,厂里已是人去楼空。打他电话也是关机状态。

2020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我不知道,老丁又经历了什么,人生的一次犯错,却为他带来了这些诸多的后果,经历过一次打击,他能站起来,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他还能不能站起来?

我只希望再次看见老丁的时候对他说一句:兄弟,挺住!愿你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兄弟,挺住!愿你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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