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在春節假期開始之前，我特意制定了一份超長片單。
裡頭不僅有奧斯卡種子選手、冬季新番，還有包括《獵魔人》《王冠》《新教宗》在內的幾部口碑劇。
但沒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
在這段“全民抗疫”的特殊時期裡，不僅安心追劇成了一種奢侈，“信息過載”的困境也日漸常態化。
為了擺脫焦慮，我最終鎖定了這部大尺度新劇——《局外人》
眾所周知，“HBO出品”就相當於品質保證。
再加上斯蒂芬·金原著打底，等於為這盤“硬菜”提供了雙重保障。
這也難怪當初各路媒體會毫不吝嗇讚美之情，紛紛給出“開年爆款”“神劇預定”的評價。
那麼，《局外人》到底配不配得上這個光環？
話不多說，先來一探究竟。
01.滿分開局
故事，要從一樁詭異莫測的兇殺案說起。
某市郊區的森林裡，有人意外發現了小男孩弗蘭基·皮特森的遺體，死狀慘烈。
根據兇手遺留在現場的DNA和指紋，以及多位目擊證人的口供。
警方迅速鎖定了最大嫌疑人：棒球教練泰瑞·梅特蘭。
在親朋好友眼中，泰瑞是個心地善良的老實人。
但在警探拉爾夫·安德森眼中，這人簡直就是匹“鐵狼”。
他堅信兒子德雷克的死與對方逃不了干係，只是苦於死無對證。
即便撇開個人恩怨，這起命案的人證和物證也全都指向泰瑞。
因此，警探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將對方繩之以法，甚至不惜違反規定，強行在眾人面前逮捕泰瑞。
雖說嫌犯是順利落網了，可案件的疑點卻越來越多。
尤其是嫌犯本人，更是處處透露著不尋常。
在監控錄像中，泰瑞多次正面朝向鏡頭，似乎毫不顧忌自己是否會被曝光。
不僅如此，他還在監控的視野範圍內偷偷豎中指，挑釁警方。
也就是說，他在作案之後最先想到的竟然不是隱藏蹤跡，而是明目張膽地在公眾場合露面。
這樣的舉動，對於一個殺人犯來說，豈不相當於自尋死路？
接下來，泰瑞的律師又提供了新的監控錄像，足以證明案發當天他並不在場。
也就是說，他居然能做到既有作案證據，又擁有不在場證明。
這看起來好像有點匪夷所思。
如果不是有人在做偽證，那解開這個“死結”的關鍵是什麼？
人皮面具？雙胞胎？AI換臉？
放心，編劇肯定不會這麼輕鬆就被你猜透。
開播之初，人人都誇《局外人》有神劇潛質，它究竟神在哪兒？
別急，接下來就慢慢解析。
首先，是爽快利落的節奏和張力十足的群像戲。
乍一看，本劇的主線其實挺簡單：
關於弗蘭基·皮特森案的真相，以及破解泰瑞身上的謎團。
圍繞這起案件，劇情脈絡也很清晰——案發、多方取證、泰瑞入獄、警方審訊、案情反轉。
重點是，如此密集的信息量，本劇僅用了短短一集的篇幅就全部交代完畢。
假如換做國產刑偵劇，這點內容最起碼得拖上個四五集，指不定還要在中途加入一段可有可無的戀愛情節。
不僅案件的來龍去脈交代清楚了，對於各方勢力的刻畫也沒落下。
從泰瑞入獄的那一刻起，警方與律師就在法律體系下展開了一場勢均力敵的博弈。
為了給未來的政治生涯博取籌碼，檢察官就像嗅到骨頭氣味的野狗，主動提出要參與調查。
他與拉爾夫合謀，在審訊中不斷施加壓力，試圖讓泰瑞主動坦白。
而律師霍華德則在第一時間調取了監控錄像，並且請來媒體造勢，迅速扭轉了局勢。
在他的幫助下，泰瑞順利扛住了警方的心理攻勢。
私慾和正義的搏鬥，誰是贏家？
這場“拷問人性”的棋局又該如何收場？我先不劇透。
其次，是頗具電影質感的鏡頭語言。
舉幾個例子。
比如，這個意味深長的特寫鏡頭。
在鏡頭掃過的那一刻，造型詭異的貓咪壁鐘發出了“咔噠咔噠”的輕響。
貓咪的眼珠不停地來回擺動，彷彿預示著有人正暗中監視主角的一舉一動。
比如，警探傑克夜探穀倉時的場景。
晦暗不明的打光、逐漸縮小的光圈、窺伺感濃厚的推拉鏡頭，營造出傑克將要被黑暗吞噬的錯覺。
在BGM的配合下，瞬間就營造出層層疊加的恐懼感。
再比如，處處彰顯存在感的“jump scare”。
無論是一閃而過的鬼影、廁所牆壁上憑空出現的猩紅血跡；
還是傑克手上突然浮現出的血字“Stop Her”。
各種恐怖片必備的經典橋段，都在不斷刺激著觀眾的腎上腺素。
除了恰到好處的驚悚氛圍之外，對人性陰暗面的捕捉與批判，同樣也是斯蒂芬·金最鍾愛的主題：
警探拉爾夫在“私心”與“程序正義”之間選擇了前者，結果毀了泰瑞一家人的聲譽；在餐廳裡，小鎮居民肆無忌憚地諷刺著泰瑞的妻子，儘管她什麼錯也沒犯；
在法庭外高呼“去死吧！殺人犯”的所謂“正義人士”。
以上劇情，無一不在試圖給觀眾劃重點——比起藏在暗處的魑魅魍魎，有時人性的貪婪與卑劣才是世上最恐怖的存在。
哪怕只是個普通人，隱含在言行中的惡意照樣可以做到殺人於無形。
02.神劇隕落
不誇張地說，《局外人》的開局著實驚豔。
從各種角度來看，都可謂精品。
環環相扣的懸念佈置、森冷沉鬱的故事基調、暢快利落的劇情推進，再加上層出不窮的詭異鏡頭，時刻考驗著觀眾的小心臟。
不說別的，單是這張黑白畫風的海報就值得細細品味。
然而，這般優秀的“硬件水平”卻挽救不了本劇“高開低走”的頹勢。
短短一個月時間，不僅豆瓣評分從9.1一路跌到8.1，最近評論區裡也充斥著“退坑”“棄劇”的抱怨。
追根究底，還是本劇開局實在太具有“迷惑性”了。
包括我在內的不少觀眾都表示“既視感滿滿”——
板上釘釘的證詞、無辜入獄的普通人，分分鐘讓人聯想到以“AI換臉”為關鍵點，並且反映“後真相時代”主題的《真相捕捉》 ；
錯綜複雜的命案，亟待洗清冤屈的主角，又無疑精準命中了《罪夜之奔》粉絲的靶心；
再加上迷離陰鬱的氛圍和障礙重重的追索之路，瞬間就令人想起BBC的犯罪詩選劇《真探》。
綜上，大多數觀眾最初是把《局外人》當做正兒八經的推理劇來追的。
關於“嫌疑犯如何能夠分身兩地”的謎團，大家都在期待編劇能給出合理解釋。
結果呢？
從第三集開始，經過私家偵探霍麗·吉布尼的深入調查，所有線索都指向了某個超現實存在：
EI cuco，即噬殤者。
噬殤者是什麼？
作為傳說中專挑兒童下手的鬼怪，它最擅長的就是利用喪親之痛，導致受害者家破人亡。
而受害者家人越是悲慘，它就越是能品嚐到名為“痛苦”的美妙滋味。
因為槍殺泰瑞，皮特森的哥哥被當場擊斃
很顯然，相比起懸疑推理的皮囊，本劇更注重對“超自然元素”的運用。
不過，這正應了那句老話：“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超自然元素”既可以作為賣點，有時也會影響觀感。
為什麼？
因為哪怕劇情有再多邏輯漏洞，擁有“最終解釋權”的編劇都能用一句“兇手是個鬼怪”來自圓其說。
如此一來，大家最期待的推理樂趣不就大打折扣。
當然，以上只是本劇“跌落神壇”的原因之一。
節奏拖沓、人物魅力欠缺、謎團單一，才是真正的致命傷。
相比之下，同樣以“超自然元素+懸疑”作為配方，網飛旗下的王牌劇《怪奇物語》交出的這份答卷就堪稱完美。
縱觀全劇，“友情”與“冒險”這兩條主線始終呈現出平分秋色的狀態。
而且全員智商在線，各有各的高光時刻。
無論是小十一和邁克為首的少年組、喬納森和南茜的青年組，還是警長、威爾媽媽組成的成年組，都在以不同的方式推動劇情。
開篇，正在玩《龍與地下城》的威爾等人，為怪物“Demogorgon”和“逆世界”的存在埋下伏筆。
接著，是小十一的突然出現。
她在漸漸融入小團體的過程裡，開始利用自己的超能力，幫助麥克等人找到威爾。
另一頭，威爾媽媽從小鎮的異象入手，和警長一起找到了藏在郊區的實驗室。
直至尾聲，分頭行動的眾人終於匯聚。
他們把手中查探到的線索拼湊完整，最後齊心協力救回威爾。
主角失蹤、解密、尋找線索、合作闖關、打倒Boss——整體劇情幾乎一氣呵成，並無過多的閒筆。
相比之下，本劇的劇情節奏就略顯失控——
劇情前期，泰瑞含冤入獄，將包括拉爾夫在內的三個家庭牽扯進旋渦之中。
原本可以深入挖掘的人性博弈，被一筆帶過。
劇情中期，女偵探霍麗登場。
她通過分析多起相似的謀殺案，很快釐清了受害者之間存在的聯繫，也推測出了“噬殤者”作案的具體手段。
此時，明明已經可以快速切入正題，劇中卻一個勁地故弄玄虛。
中途還硬是加上霍麗的感情線，以及刻意安排拉爾夫拒絕接受真相的橋段來拖累節奏。
拉爾夫否定了霍麗的調查結果
事實上，觀眾並不是對“慢熱”接受無能。
就比如堅持“每季只破一案”傳統，被粉絲評價為“高冷慢熱”的《真探》。
慢熱的節奏，絲毫不影響故事的精彩程度，反而提供了反覆咀嚼和解讀的空間。
再搭配上後勁十足的敘事方式、充滿哲思的人物對話、滴水不漏的細節，才成就了這部當之無愧的神劇。
在我看來，“偽神劇”與真·神劇之間的差距，往往就在於劇本是否經得起考驗。
03.斯蒂芬·金的“改編魔咒”
即使你對怪力亂神相關的元素無感，也不得不承認以下事實：
斯蒂芬·金乃當世少有的故事巨匠，“恐怖小說之王”並不是浪得虛名。
奇怪的是，最近幾年打著“斯蒂芬·金”旗號的影視劇卻頻頻翻車：《高草叢中》《寵物墳場》《小丑回魂2》《睡夢醫生》。
尤其是《睡夢醫生》（《閃靈》續作），簡直是在身體力行地告誡廣大影迷：
經典永遠無法復刻。
再來看看《高草叢中》的故事簡介：
“主角貝奇和卡爾在聽到遠處傳來的呼救聲後，兩人先後走進了高草叢內，結果就此踏入了地獄的大門。
高草叢彷彿一個有生命的惡魔，吞噬著一切誤入其中的生命。”
表面上，又是無比帶感的劇情設計，再混搭上一點超自然要素。
然而現實卻不如想象那麼美好。
電影中強調“無限循環”和玩弄時間線的設定，看起來更像是《恐怖遊輪》的低配版。
在本質上，這又是一盤棄之可惜、食之無味的“垃圾食品”。
再來考慮一個問題——斯蒂芬·金作品的精髓是什麼？
答案是腦洞大開的設定、對恐怖氣氛的極致渲染，以及對人性和道德的拷問。
然而，就像歐美評論家吐槽的那樣：“他就是個寫廉價驚險小說的”。
他筆下的故事大多後勁不足，這一短板在改編成影視劇之後更是暴露無遺。
無論是《局外人》，還是《高草叢中》《寵物墳場》，基本都空有精緻誘人的框架，卻缺乏能撐起全局的飽滿骨肉。
最後再做個總結。
高概念+敷衍的敘事邏輯+拖沓節奏=口碑翻車。
以上等式，就是斯蒂芬·金的“改編魔咒”背後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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